顾栖迟酷爱养王八。
大王八,小王八,老王八,少王八。
她不仅养王八,还给每一只王八都取了名字,然后时不时就跑过来和它们说话。
虽然这些王八的名字听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但是这些名字取得确实很妥帖。
毕竟王八确实没有毛,那自然全是秃子……或者称为光头。
这些小秃子被养的很好,成天顶着个绿得发亮的壳子伸展着四条腿仰着脑袋晒太阳。
顾栖迟喜欢王八的理由很简单——好养活。
不用担心它们走丢,不会被叫声扰得吵闹,不用成天遛它们,说它们骂它们也不会被反驳……
多么完美的解压生物。
还有一点,就是它们随时可以把脑袋伸进壳子里与世隔绝。
简直是她梦中的生活。
她真的想变成一只王八。
顾栖迟倚在池子边呆了很久,然后才慢慢站起来。然而她并没有从屋子里出去,而是走过池子,到房间更里面,推开一道看起来不是特别明显的门。
门里又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空气没有外面那样潮湿,而是温度适宜,很适合保存物品,想必当初建造时在房间之间的分隔上下了不少功夫。
屋子里安安静静,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顾栖迟脱下鞋踩上去,感觉自己好像踩住了一团棉花。
这里更像是一个静止般的动物世界。
蝴蝶,鹰,雪狐,鹿,棕熊,老虎……
地板上和架子上堆放着各种各样的动物,他们曾经或许在一方领地肆意生活,然而现在不过是一群死物。
它们皆被人做成了精致的标本。
永远定格成最美好的模样。
顾栖迟赤着脚,雪白的脚趾蜷了蜷,然后走到那只呈现捕食状的老虎旁,手指在它额头正中的“王”字上划了划。
“落败之王。”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然后绕到它身后,摸了摸其长长的尾巴。
顾栖迟喜欢打猎,然而她并不喜欢将这些猎物的皮毛或是其他部分剥离做成衣服或者其他东西,而是更喜欢将它们全部做成标本。
或者说是纪念,又或者是一种奇怪的宣扬方式。
这一整个屋子的动物,都曾经是她的猎物。
而这些猎物,都曾是她最喜欢的那个。
顾栖迟信奉着一条道理,如果想要自己喜欢的东西永远留在自己手里,最为稳妥的方式就是让他们不具备任何逃跑或者消失的可能。
所以……
还留着它们的命做什么?
喜欢它,那就杀了它。
这样它就永远只是你一个人的了。
顾栖迟在窝在地毯上呆呆坐着,逐一扫视这些动物光亮华丽美的外壳,最后视线安静停留在它们空洞死寂的眼睛之上。
嗯……
真好看啊。
京城离皇宫最近的府邸,门口的牌匾由当今陛下御笔,精雕镀金,端端正正写着“国师府”三个字。
门口把守的人不似寻常人家那样是两个小厮,而是两个模样娇艳的姑娘。
正是隆冬,在大家都穿着厚厚衣服的时节,这两个姑娘却是只穿着薄薄的罗裙,露出的肌肤冻得发紫,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当然,发抖也要注意——要抖得好看才行。
与空气冰冷大风呼呼刮个不停的门口不同,国师府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极热。
暖阁正中梨木桌子上摆着一个浮雕花瓶,瓶子里插着几只梅花。房间里的贵妃椅上,斜躺着一个人。
那人半阖着眼,头顶插着个碧绿的玉簪,绸缎一般的黑发虚虚垂到地上。
门被微微敲了两下,外面的人恭敬地叫了声“大人。”
“进来吧。”屋里的声音轻轻柔柔,散漫冰冷,像是屋顶上悬垂的光滑的冰凌。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仿佛给那张阴郁的脸镀了一层光。
谢玄瞥了一眼刚刚回来的探子,挑起垂下的一缕头发,让它指间绕来绕去:“怎么,有什么动作?”
探子垂首抱拳应了声是,上前两步,附在谢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半天。
半晌,谢玄摆摆手,身边的探子便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
他捏捏眉心,手指顺着高挺的鼻梁慢慢滑到嘴唇中央,轻轻点了点。
半晌,他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里全是阴鸷和戾气。他朝旁边勾勾手指,身下的猫咪有些笨拙地跃上他的双膝。
修长冰凉的手指抚上猫咪松软的脊背,滑向它柔软温暖的肚皮。猫咪一动不动,听话的任其抚摸,甚至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唔……时候差不多了。
该送个礼过去了。
那位迟指挥使……不大方便,不过,东厂那位……
谢玄眼尾微挑,眼里有些兴味。他抓起猫咪的爪子,轻轻按压着粉嫩的肉垫。指尖拂过,无一处感到锐利。猫咪的指爪早被连根斩断,再不会长出尖锐的、用来捕食的利器。
东厂那位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他手指在猫咪背上戳了戳,下巴慢慢贴向猫咪毛茸茸的脑袋。
还有……皇上身边,也应该加上几个知心人了。
谢玄掂量着脑中的名单,脸上多了几分计较。他下巴在软毛里蹭了蹭,宠溺地自言自语:“要一直这么听话啊。”
身上的猫咪周遭的气氛浑然不觉,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爪子。他无聊地拨弄着猫咪的耳朵,掉落的软毛在厚厚的地毯里失去踪迹。
“这样,你才能继续活下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