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皇妃 > 39.第 39 章 你没有做过母亲,你不会……

39.第 39 章 你没有做过母亲,你不会……

    自那天后,沈琬便时常叫来章如寄陪慕容胤。

    章如寄对此自然是显而易见的感激,当然,是真心还是假意,沈琬就不知道,她也不在乎。

    有章如寄在,她正好可以借口离开慕容胤。

    太后对沈琬倒是愈发满意,直夸她有名门之风,大度贤淑,不像孙荷儿只知道自己霸着慕容胤。

    这些日子,慕容胤身上的病气愈发明显,沈琬有时陪着也暗自心惊,上辈子可不是这样的,眼下还不到他该死的时候,万一慕容胤真的哪天一命呜呼,事情就不妙了。

    很快便到了端午,五月是毒月,太后又忧心慕容胤的身体,便使人在长乐宫以及附近宫室中挂钟馗画像,每日亲自带领宫中妃嫔以及宫人焚香祷告,以驱逐妖魔鬼怪。

    这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太后自己事忙抽不开身,于是就让沈琬送端午一应事物给林宝瓶去。

    林宝瓶出生高贵,又素来得太后的疼爱,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暂住长乐宫中,太后倒有心再将她嫁出去,不再让她想起从前那些不高兴的事。

    大齐民风开放,寡妇或者和离的女子改嫁是常有的事,林宝瓶是郡主,又清丽貌美,风声放出去后自然是有人心动的,就连崔氏也替一位旁支才俊来太后跟前递过话,想要求娶林宝瓶。

    等旁敲侧击向林宝瓶提了,林宝瓶自己并没有要再嫁的意思,太后便也暂且放一边不再提。

    只是私下与沈琬道:“那位崔氏郎君哀家也去查过了,人是好的,只是旁支落魄些,也是存着攀附的心思的,既是她不想,那就算了,宝瓶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将她当半个女儿待,不愿她再受磋磨。”

    又说:“她从前小时倒是喜欢定安王,只不过那时要宗室女去和亲,宝瓶也没法子。定安王倒是尚未娶妻,只是......”

    沈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怔了一下便很快道:“若两人都是真心的,定安王想必不会介意。”

    “哀家想着过些日子便收她为义女,他们两个好了,哀家是乐见其成的,”太后道,“定安王眼下倒还老实,可就怕他那不该有的心思,哀家和陛下都不知道,为他娶一门信得过的妻室,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哀家也放心一些。”

    这便让沈琬寻着合适的机会,再问问林宝瓶自己的意思。

    沈琬让宫人把蜀葵、艾叶、蒲蓬和石榴等物放下,又把人都遣出去,便在林宝瓶身边坐下,对她道:“太后娘娘让我来给你送些东西,端午要供上这些东西才应景。”

    林宝瓶正在缝一直小小的绣囊,装上雄黄便是雄黄荷包,旁边的托盘里已有好几个她已经做好了的,还有一些裹着彩色丝线的铜钱,看来也是林宝瓶自己做的辟邪之物。

    她随手挑了两个给沈琬,沈琬马上在腰间系上了,一时手也痒痒,便拿起旁边的丝线,自己也缠了几个五色符。

    林宝瓶忙道:“我都做好了,不劳驾你做这个,够用了。”

    沈琬便问:“你做这么多做什么?”

    “只是一些小物件,分送给大家高兴高兴,你们都有好东西,也瞧不上我做的这些。”

    沈琬起身,复又唤来宫人找来一只青花龙凤纹兽耳环瓶,将方才拿过来的蜀葵和艾叶等仔细剪了插在里面,放到林宝瓶面前的几案上。

    她发现这时林宝瓶没再做方才那些东西了,而是改将剩下的五色线编织成一条五彩斑斓的小细线。

    沈琬从前在自家弟弟妹妹身上见过这种编出来的小细线,是给小孩系来玩的,叫做长命缕。

    沈琬心里一惊,林宝瓶的孩子早就没了,她做这个,该不会是疯了吧?

    她想了想,便故意好奇地问道:“郡主做的是什么?”

    “是长命缕,系在小孩的手上的,”林宝瓶从指尖缠绕着的丝线上抬头,朝着沈琬笑了笑,“还有一点剩下的,我给大皇子做。”

    沈琬对于大皇子很是敏感,还未等林宝瓶说完,已是挑了一下眉梢,只是没让林宝瓶看见。

    “郡主对大皇子可真好。”沈琬笑道。

    林宝瓶愣了愣,才莞尔道:“闲来无事罢了,他被抱来太后娘娘这里养,这么小就离了亲娘身边,真是很可怜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每过端午时,我的祖母昌顺大长公主都会亲自编了这个给我系上,宫里的这些皇子公主们也是一样,他们的母妃都会给他们做一些端午用的小玩意儿,可如今宫里只有大皇子一个孩子,反倒没有了。”

    她秉性倒是纯良,便是对着沈琬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话语中都有为大皇子打抱不平之意。

    沈琬当然不好就顺着她的意思指摘太后的不是,只好说道:“为着陛下的身子不好,孙采女是时常陪着陛下的,大概也不能再分心。”

    林宝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明白,我想要孩子,孩子却与我无缘,可有了孩子的却不珍惜,明明就在眼前却还是母子分离,若换了是我,哪怕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孩子抢到自己身边。”

    沈琬脸上的笑容一僵,讪讪地笑了一声。

    话一面说着,林宝瓶的神情越发落寞,看着手上的小细线,眼眶也红了起来。

    沈琬将带来的辟瘟丹点上,才出言道:“人总要向前看的。”

    她脸上刻意所现的平淡神色,在林宝瓶看来却是无情又天真。

    “你不会懂的,”林宝瓶失笑,“你没有做过母亲,不会明白那种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的感受。”

    沈琬麻木地点了点头,却说:“我不懂,但我可能不会为了我的孩子而去付出一切。”

    她可以为了它绞尽脑汁去报仇,但若有一日要让她把自己的全部甚至生命交付,沈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或许可以,也或许不行。

    即便是相似的境遇,可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不同的,她不是林宝瓶,林宝瓶也不是她,她不想再继续和林宝瓶讨论这个话题。

    沈琬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再抬眼已是笑意盈盈:“郡主芳华正盛,何必想不开,成日郁郁呢?太后娘娘看在眼里,可是疼在心里,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宝瓶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将来?不过苟延残喘,剩着这一口气罢了。”

    沈琬给林宝瓶倒了一杯清茶,说:“郡主不要这样说,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片心?”

    “太后娘娘和陛下对我的恩情,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我当时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林宝瓶果然上钩,自己先道,“如今回来了,太后娘娘的意思我也明白,久住宫中不妥,还是趁早再找个能相互扶持着过一辈子的夫君为好。”

    “先前那位崔氏的子弟,我不是没有动过意思,只是......我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只能白费太后对我的疼爱了。”

    沈琬冲着她眨眨眼睛,露出一丝狡黠:“郡主怎么只顾着说太后娘娘,其实真正将你救出来的,还有一个人。”

    说完,沈琬自己的心倒是多跳了两下,面上依旧带着笑,掩在袖中的指甲却轻轻碰了一下指腹。

    “你不用再说了,”林宝瓶却低头,“如今我如何还能配得上他?京城有这么多贵女,尚且还高攀不上,我除了自己的夫君之外,又委身过继子,不贞不伦,说出去怎不让人耻笑?”

    “男人的错,为何是女子被耻笑?做坏事的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林宝瓶便笑着摇头:“我真的羡慕你,什么苦都没吃过,也没有受过那种罪。”

    沈琬一时哑然,也对着她笑了笑,心中被勾起的苦闷却无法诉说,自是比林宝瓶还要难熬。

    至少世人都知道是赫连琊休逼迫了林宝瓶,林宝瓶失去的也是她和她夫君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

    老戎王那时已经死了,可慕容胤还活着。

    她当时只会比林宝瓶还难堪百倍。

    慕容胤专程带着孙荷儿上门来看她的笑话,她肚子里的还是夫君叔叔的孩子,生下来便和她的夫君是同辈,这也非常不伦。

    所以林宝瓶能有活路,她却只能拖着笨重的身子跳楼,摔成一滩肉泥。

    唯一好一点的可能就是慕容樾没有强迫她。

    好在沈琬无言以对时,林宝瓶又叹气道:“是我对不住他罢了。”

    这便让沈琬又想起来一件事,慕容樾这一世重生时,林宝瓶还没有去戎国和亲,就算上辈子林宝瓶没有这辈子那么惨,那也是丧夫之后归朝的,并不算得很好,慕容樾这世为何没有阻止?

    林宝瓶以前喜欢慕容樾,这并不是一个秘密,尚且先不论慕容樾到底喜不喜欢林宝瓶,就算是没有男女之情,两个人也总归是故交,依着慕容樾的性格,前世是有诸多掣肘,可这辈子他能自己说了算,应该也不会再眼睁睁把她送去戎国才对。

    于是沈琬又问:“这从何说起?自古和亲都是君王做主,何曾让我们女子有选择的余地?”

    “慕容氏宗室中人众多,不是选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况且我姓林,不姓慕容,只是借了祖母的光,真论起来也不是皇室的人。”

    “所以……你是自己要去的?”沈琬惊诧道。

    赫连氏与慕容氏虽然同出一脉,但太祖当初自戎国边地出走,征战中原,最终夺得了天下,建立大齐,这么多年过去,慕容氏早已和中原融合,习性与戎国大相径庭,全然不同。

    戎国贫瘠又未开化,谁会想主动去戎国?

    林宝瓶解释道:“我的母亲是戎国送来大齐和亲的公主,她虽是旁支的女儿,但自小也是受尽父母的宠爱,一朝骨肉分离,便万分难舍,心心念念想要再回家。”

    即便戎国在大齐子民的眼中卑劣粗鄙,但那里也是别人的故乡,也是别人有着亲人的地方。

    “我是祖母抚养长大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太医说她是忧伤过度,在我的印象中,无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母亲都是不开心的,所以她最后死了,我想大概是太思念家乡,使得她在大齐一点都不快乐。”

    “她临死前把我叫到跟前,告诉我,她想回家再看看,可惜没有机会了,若将来可以的话,她希望我重新嫁回她的母国。后来恰逢大齐要选宗室女和亲,我便求了太后让我嫁过去。”

    沈琬原本垂下的眼眸听到这里略抬了抬,原来是这样吗?林宝瓶竟是为了母亲的遗愿,主动去的戎国。

    思及已过世的老戎王的年纪,沈琬忍不住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