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以阅兵为名,调集孙传庭的川军,卢象升的闽军及秦良玉的土司军队入京。还以进入皇家卫队进修的名义,将辽西三员猛将,曹文昭、曹变蛟及黄龙征调进京。一时惊动京师。
朝中御史虽有反对之声,但很快被首辅叶向高化解。而且反对之人,又很凑巧地被锦衣卫查到了各种证据,然后凄惶地离开京城,据说去濠镜澳挖贝壳寻宝去了。
朝中大臣对此也照例口诛笔伐了一阵,也就各自偃旗息鼓。毕竟皇上只调集了六千人的军队,征召了三个不知名的将领而已,没必要为此得罪皇上。至于御史被贬本也是常事,犯不着大惊小怪。
皇上年轻气盛喜欢看阅兵而已,又不是啥大事,那个少年没有将军梦?再说京营还有几十万呢,客军这点人还能上天不成?可以说一切尽在掌握。还是继续朝堂扯皮比较重要…
比起朝臣们的轻松心态,作为名医导游的傅山,就像只疯狂旋转的陀螺,在科学院里四处出现,十处打锣十一处有他。不这么不行啊,名医自从看了皇家综合医院以后,高兴的发了疯,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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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重重严格的安检,吴又可进入了皇家卫队位于科学院院内的军营。随后在傅山的带领下,来到了挂着皇家科学院特甲字号门牌的房门外。在侍卫又一次核实了身份证件后,傅山摇动铰链,打开了纯铜制造的屋门。
又经过了三重安检后,傅山推开了一扇小铁门。高及屋梁宽达屋壁的一排书架,便出现在眼前。吴又可嘴角抽了抽,这可是一间,高两丈有余,横有三丈多的大型房屋。这排书架上到底放了多少书啊…
吴又可快步上前,看了看又闻了闻,嗯?书架都是楠木或者香樟木制作的。他抽出几本书籍翻阅了一下,直接呆在了原地。如果没有猜错,这排书架上存放的是,华夏有文字记录以来目前能够找到的,所有关于瘟疫及其预防治疗的书籍。整整一个书架啊!!
傅山嘴角一扬,推过来一个巨大的四轮木梯,笑嘻嘻地说:“又可先生,我们爬上去看看。”吴又可带着满脑袋问号,登上了木梯顶部平台举目一看,直接进入了石化状态:这间大屋估摸着有十几丈长,几十排高大的书架,极具冲击力的出现在眼前…
吴又可合上惊讶的嘴巴,急忙问道:“傅山,这里存放的书籍都是有关瘟疫的?”
傅山负手身后,骄傲地像只巡视领地的公鸡:“不错,前面十排书架存放的,是目前能找到的所有关于瘟疫及其治疗方法的书籍,后面的书架还空着。皇上说,又可先生以后用得着。如果不够,皇上可以建立更多这样的书库。
当然,又可先生不用担心书籍的存放。皇上将皇宫内能搜集到的楠木及香樟木,都用来制作了书架,可保书籍不受潮湿虫害。特别重要的古籍,还有单独存放地。
另外防火问题也不用担心,先生看见书架上的那些细铜管没有。一旦发生火灾,就可以通过铜管进行洒水灭火。墙角还堆放着河沙等灭火之物。这些措施足以保证这里的安全。
为了预防意外,这里所有的书籍,目前都在进行誊写,每本书籍都要誊写三本副本,存放在不同的地方。活字印刷胶泥的制作,也在紧张进行之中,为以后的大规模刊印做准备。
这还只是先生这里而已,其余的古籍及书册的誊写及排版也在同步进行。先生这下该知道,为何科学院需要如此多的工匠和读书人了吧。”
吴又可瘦削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狰狞,他伸出干瘦的双手将傅山胳膊紧紧抓住,面目扭曲地吼道:“说,还有多少这样的书籍,老夫都要,哈哈哈,老夫都要。快快快,切莫耽误时间,给老夫安排的书吏在哪儿呢,在哪儿!!”
傅山惊慌失措地尖声叫道:“又可先生,这是在楼梯上,不要摇啊…要掉下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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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一瘸一拐地从吴又可那里狼狈而逃,擦了把额头冷汗心中暗呼侥幸:我的妈哟,又可先生这里堪比虎穴啊,实在太危险了。还是去看看其他先生比较好。皇上说了,要是不能把这些先生留下来,就要把我挂旗杆上放风筝…
傅山将散乱的衣衫整理好,来到了隔壁的特乙字号房。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满脸堆笑说:“王肯堂老先生,陈实功老先生,你们都来了啊,小的这厢有礼了。这间手术室是皇上命人特制的,二老可还满意?资料房就在手术室背后,小的带二老去参观一下如何?”
这时,却见王肯堂手中举着一把手术刀,眼中掠过一丝寒光说:“傅山,你来的正好。老夫正要问你,这把手术刀是如何使用的。”陈实功闻言笑着点点头,默默拿起了另一把手术刀细细端详,又指了指桌边的一块新鲜猪肉,眼神中充满疑问。
傅山‘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这俩儿老头的眼神怎么阴测测的,该不会是要拿我试试吧。这可不行,这玩意儿是谁都能试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医疗营教导如何缝制伤口时,被大妈当做人偶随意摆弄的悲惨往事,羞耻+10,不堪回首+100…
“两位老先生,手术刀的使用说明就放在桌上。目前呢暂时没有病患,二老就先将就着用猪肉试验一下如何。皇上说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因此特意打造了这些器具,希望二老多多揣摩使用之法。小的还有要事在身,这就不打扰二老了。”傅山边说边退。
王肯堂放下手术刀,又拿起一柄小钢锯和一把细长尖刀问:“傅山,切莫着急。这两个是做什么的,又是如何使用的?”说罢,老先生把傅山上下打量了一下。
傅山差点被口水呛死,嘴唇抽搐着说:“小钢锯是用来锯断骨的,尖刀是用来剔病疮的。两位先生慢慢研究啊,小的真有急事。”说完后,身手极为矫健地隐入门后,消失不见。
王肯堂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傅山这小子,把东西放这儿又不给老夫演示。老夫本想告诉他,此种剜肉去疮之法,似乎有改进的余地,还想着交流一下的。”
陈实功很认真地说:“宇泰兄,老夫认为这种方法用在一些疾病上,确实可行。来来来,以这块猪肉为例。若有人腹部受创危及生命,用此刀在这里切下病灶,再敷以金疮药治疗,当可有大功效。此法用来治疗急症,老夫认为还是可行的。”
“陈毓仁所想与老夫甚为一致,老夫以为腹部受创,很大可能会伤及内脏,所以应该这么切比较合适。看,切下来了…毓仁兄,老夫这手法是否正确?”
“宇泰兄,老夫以为…咱俩这么切似乎有点像厨子割肉?这手法可能确实有问题。要不,让傅山直接扛一只活猪来,咱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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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皇家综合医院四楼的院长室内,张景岳推开窗户,凝神注视着科学院大街上的人群。他早年确实有仕途之志,也曾想过马革裹尸,无奈世事变化无常…如今皇上安排的这个皇家综合医院院长之职,恰好挠到了他心中的痒痒处。
按照皇上说的男人四十一枝花,老夫今年六十有二正是结果之时,身子骨也还硬朗,正是可以大展宏图之时。皇家综合医院,综天下之分合四海之力,医人间百病治世间杂症,皇上给的这担子可不轻啊。但这个院长,老夫当定了。想到此处,张景岳不由握紧了拳头。
有了两次惨痛教训在前,傅山学聪明了。他首先溜到综合医院内,找到熟识的护士去火力侦察,确认张景岳处于正常状态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衣衫整理了一下,敲了敲门问道:“张院长在吗?”
得到应允后傅山推门而入,嘴角不自觉抽了两下。张景岳端着科学院特制的高身茶杯,正端坐在办公桌后,一副上位者的淡定模样。傅山心里叹道:怎么科学院里当官的,都喜欢端着茶杯说话,嗯,接下来就是抿一口茶说,傅山啊…
老先生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傅山啊,你来了。老夫正要找你好好聊聊。”
傅山赶忙施礼道:“张院长请讲,傅山聆听教诲。”
张景岳捋了捋胡子,指着桌上的一张表格说:“傅山,医院里满打满算共有四百八十人,扣除太医院的十几个人,其余的全是护士。不妥啊,这点医生根本不够嘛。”
傅山赶紧埋下头说:“张院长,这太医院的十多个人,还是借调的。皇上说,太医院的人还要留着给达官贵人用。所以严格来说,医院里目前只有护士,没有医生。皇上希望景岳老先生能想想办法,除了帮忙召集天下名医外,还要建立一套培养医生的规则和制度。”
张景岳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洪亮的笑声震的人耳膜生疼:“皇上既然信得过,老夫就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老夫门徒众多,其余名医也是徒孙满天下。老夫会与他们商议此事的,皇上勿忧便是。可是这培养医生的话,所费甚多啊。”
傅山喜上眉梢,忙说:“皇上说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只要老先生想要的,皇上都会尽力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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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站在医院门口,就觉得脑袋生疼:皇上之前要我召集三千学子进入科学院,如今只招到一千人。张老先生一开就是两千学员,这可怎么办呢?还有四千人的缺口啊,又不是买四千头猪…哎,还是去重症科看看赵献可有什么要求吧…
咦,那些护士一脸八卦地站在重症科门口干什么?傅山走上前去,轻轻问了一声。护士们立刻捂着脸惊声尖叫四散而逃,慌乱之中,傅山还被狠狠踩了几脚。
傅山呲牙咧嘴地推开门,就见赵献可正情绪激动地,和内科大家李中梓及儿科名家龚守国争论。针灸名家杨巡,与中书舍人华希闳和徐霞客也在激烈争辩。看这架势,要是再不出面阻止,怕接下来就要撸袖子干架了。
看见傅山进来了,赵献可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傅山,你来的正好。你师从万全名医的后人,擅长儿科对妇科也算精通。你来看看这样东西,是科学院的吧,听说功效不错。”
傅山定睛一看,顿时明白那些小护士为何会捂着脸狼奔豸突了:这是月事布,也叫卫生巾,目前仅仅在医疗营和医院小规模使用。这帮老不休从哪儿得到的?…
傅山很想骂人:我特么哪知道功效如何,劳资又没用过。赵四娘倒是专门管这件事,但我现在和她不共戴天。我好意思去问其他人使用效果?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赵献可抚了抚胸口说:“医疗营的女官赵四娘,拿着这东西来找老夫。说是希望帮忙改进一下,因为她们在使用过程中,还是觉得有诸多不便,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可这两个老倌,说此物乃妇女葵水之物,应该使用一次后就丢弃。老夫就认为只要洗净后,就可反复使用。皇上办这个科学院容易吗?真是不知节约,气煞老夫也。”
李中梓和龚守国一听,也脸红脖子粗地说道:“赵献可,妇女葵水本属污物,怎能使用一次后又接着使用。老夫见过不少夫人,因为使用不洁月事布造成严重病患的事例。这怎能说老夫不懂节约呢?你这是不讲道理嘛。那你倒说说看,应该如何清洁和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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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三个老头忙于为妇女谋福利的大事去了,傅山刚抹了把额头冷汗,衣领又被杨巡揪住了:“傅山,老夫且问你。皇上每个月给针灸科拨的银子是一千两吧。”傅山急忙点点头。
杨巡赤红着双眼说:“为何给华希闳的医疗古籍科是三千两银子,给徐霞客的图志科高达五千两银子,他们两人用的了这许多?老夫让他们分给针灸科一些,他们却说就这都还远远不够,还说我不体谅皇上的难处,气煞老夫也,哇啊啊。”
傅山小心翼翼地说道:“杨老先生,这个针灸科每天都有病人要医治,皇上认为拨款就不需要那么多了。可古籍科和图志科不同,一个需要花钱收集民间古籍,一个需要花钱进行图纸刻画,花费肯定很大的。”说罢,傅山不漏声色地把衣服从杨巡的魔爪中拿了出来。
“不需要?你这小娃娃可知,制作一个针灸模型需要多少钱?置备全套的银针需要多少钱?老夫还准备教导两百学子,总不能就拿几个模型进行试验吧?你要不给钱也行,老夫也不逼你。但每次开课的时候,就你来当模型吧,这就节约了。你说如何啊!!”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刺猬,傅山只好苦着脸答应了杨巡的请求,找个时间去和皇上说说这事。没想到,华希闳和徐霞客也跳了起来,一个抓住左手一个抓住右手拼命摇晃,说自己也需要追加投资,如果不答应,他们就会找皇上评理。
正在旁边研究卫生巾的三个老头,也把脑袋凑过来说:“傅山啊,我们所属的三个科,也需要大量资金啊。不多,每个科每月增加五千两就行,你看着办。”话音落地,六个人又吵成了一团,都在指责对方胡乱开口增加科学院的负担,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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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科学院里逃生的,进去的时候还是翩翩美少年,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凄惨至极。他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那些名医的要求,天啊,皇上不会踹我吧…
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他面前,傅山没好气地抬头一看,驾车之人正是猛如虎。嘿,这小子,有事的时候,就看不见人,等事情完了就出现了,这还是兄弟?
在傅山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中,猛如虎没有如以往般回击,他沉着脸说:“傅山,皇上有令。客军休息检疫已有时日,明日在卫队外营,练兵备战。皇上还命皇家综合医院,做好医治准备。你去通知医生,我去通知客军。傅山,此事很重要,切莫耽误了。”说罢,驾车而去。
傅山扣了扣脸颊:练兵备战?要打仗了?没听说啊。以往训练再怎样严格,也从没有如此严肃。为何要医院做好医治准备,难道这次训练会死人?看来事情不简单。
当傅山把皇上的意思说明了以后,就见名医们对视了一眼,个个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看得傅山肝颤:怎么是这幅表情?喂喂喂,这次说不定会死人啊,严肃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