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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待酿造的梦

    一路策马飞腾,跑了足足一天一夜,没有停留。直到马儿虚筋乏力,气喘吁吁,我才在小道旁的驿站歇息。槲叶落满了山路,我倚靠在墙头,叼着马草,任凭温柔的风托起我的发鬓,此刻,万籁俱寂,世界里,只剩我的存在和刀的低鸣,我心中忽然略感不安,扭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弯道的尽头,一支人数与货物规模庇大的商队,正整齐划一地赶来。

    只是一支着急行路的商队吗?也是,驶来的气势很容易让我误以为是杀气。我把头靠回木墙上,继续闭目养神。

    突然,一支从天落下的箭射到我脚旁,我反应迅速,拔刀出鞘,转身劈下另一支朝我射来的箭,与此同时,耳畔传来了凄惨的哀嚎和撕杀的呐喊。山坡上,一群山匪正乱箭射向商队,商队的人面对突袭没能立刻反应过来,顿时人数锐减,同行的镖师也因为箭雨压制,根本探不出头来反抗。

    这只商队已经了变成任人宰割的肥肉,只要山匪冲锋直下,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可恶,一群竖子!”怒气上头,我眉头紧锁,一眼就找出了山匪的领头。双腿积蓄动力,蹬出十米远,依靠坡上凌乱的枝条,眨眼间深入敌军之中,我单手撑地,一个侧后空翻直接将一人的脑袋踢出血来,倒在一旁不省人事。军中立刻骚乱,几个山匪想将我制服,可都一一为我的刀染上了鲜红色。领头见我朝他朴来,拔刀准备抵抗,一切都是徒劳,我一个直劈,利落地将他拿刀的那条手臂整根砍下,随即朝他脖子一抹,人头应声落地,双眼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我就站在原地,可周围无人敢上前一步。“想死的,我可以帮你们一把!”我挑衅道,这时军中有人大喊:“他居然把二当家杀了!我们要让他付出代价!替二当家报仇!杀!”一人呼喊,万人响应,霎时,山匪们又提上了胆,毫不畏惧地全都朝我冲来。

    “哈哈哈,正合我意。”我开怀大笑,随即将刀插回刀鞘,双眼紧闭。

    要稍微认真点了。

    “替二当家报仇!”到处都充斥着呐喊声,所有山匪都像野犬般向我扑来。

    【刀身挺直,刀尖处有弧度,有反刃,因形似雁翎而得名】

    我右手轻滑至刀柄处,感受着刀散发出的气息,周围万物霎时变得运动缓慢。

    “呼,雁翎说,它想尝尝你们的血!”

    刀速急于雷电,迅于雄鹰。随着刀出皮鞘,正前方的几个山匪应声倒地,我扭转刀锋,右脚踏马步,上挑接过攻击,右腿发力一击刺穿山匪的心脏。

    只有这样的水准吗?

    我越发沉迷在撕杀中,挥刀的速度俞渐加快,配合我灵巧的步伐,无人能近我五步之内,四处寒芒闪烁,随着最后一颗人头落地,半柱香的时间,五十多名山匪已被我一人全数歼灭。

    “简直……是怪物啊。”在血泊中,传来微弱的嘶哑声,被我清析的捕捉到。

    “刀法退步了,居然还有生还。”我大步向前,每一步落地的声音,就像那人生命中心跳的最后几下。

    “少侠,请住手!”坡下,一位身着银纹墨蓝色锦袍,发髻中插碧玉簪子的少年呼喊道。

    “他们已经得到教训了,请您留个活口吧!”少年那坚韧有力的嗓音,与他稚嫩的脸庞并不相符,正值偏好风花雪月的年纪,眼神里却没有同龄玩世不恭的叛逆,明明是一介薄弱书生,却如此无畏无惧,临危不乱,在交战处下风时稳往军心。他像是一股清流,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邪祟。

    这种人,不多了,在这外表繁盛内部淫乱的时代,不多了。

    我收起雁翎,不再向前,而是跃至坡下。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在下骆铭迁,骆家家主,敢问阁下尊名是?”

    骆家家主吗?居然如此年轻。我收回杀气,表情衣旧冷漠。

    我该告诉他我叫什么呢?说白鹮会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说白雪灵也不妥,坊间流言中就有白鹮真名是白雪灵的猜测。嗯……那就取他锦袍颜色“墨蓝”墨字为姓,“雪”字之上的“雨”为名吧。

    “我叫墨雨,一名游历世间的侠客,这点小忙不足挂齿。”

    其实我是不愿出手的,怎知他们太过猖獗,箭矢胡乱散射,差点就射中了我,一气之下,便给决定给他们来一场血的教训。

    骆铭迁暂时把我撂到一边。他年纪尚小,却有一定的领导力,从握拳的左手可以看出他的紧张,但在伙计面前没有怯场,发挥主心骨的做用。

    片刻,商队被分成两批行动,受伤的伙计原路返回,治疗伤痛的钱全权由骆家支出。剩下的整顿好一切,正等着骆铭迁一声令下,继续出发。

    “墨少侠,此程凶险,您又武艺高强,骆某恳求能聘请您担任镖师一职,护商队周全。”骆铭迁道。

    我上下打量着他,在杀人不眨眼的我面前,居然能保持敬慕又不失礼议,该说他定力好,还是出生毛犊不怕死呢?

    我:“这批货要运往何方?”

    骆铭迁:“龚城。”

    同一目的地吗,也罢,就赚个外快吧,就算晚到龚城,那边还有霍秋言坐阵,一时半会刮不起大浪。

    “工钱不可亏待于我,要不然,把你也刀了。”说罢,翻身上马。骆铭迁也回到车上,“少侠放心,抵达龚城,银子的数目随您定夺,只要在我可接受范围内。”

    马儿出发的瞬间,我有种被割韭菜的感觉,我摸了摸雁翎,到时谈不合,就把它架在

    骆铭迁的脖子上吧。

    “少主,让这种杀人像入魔一样的人护送商队,真的没问题吗。”尽管随从已经贴着骆铭迁的耳朵说了,还是被我清楚地听见。

    “没事的,只要条件给够,没理由和我们翻脸,多一份风险,多一份力量,也多一份安全。”骆铭迁咪眼微笑道。

    小算盘打的真不错,我心里默念。

    一路无话,行路虽然无聊,但能边欣赏漫天的火烧云,和镶嵌在山缝中的夕阳,也是一份淡淡的雅趣。

    【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骆铭迁吟诗一首,略显落寞的背影又为夕阳增添了一份美感。

    夜晚,山间气温骤降,所有人都裹上了棉袍,进入架好的账里入睡,只有我坐在篝火旁守夜。

    直到四更时分,骆铭迁走出账篷问我是否需要换人去休息,但被我以不困的理由拒绝,他便坐到了我旁边。

    过了良久,骆铭迁打破沉默,把酒壶递给我。

    “正宗的绍兴黄酒,今夜天气寒冷,可以暖身去疲,墨少侠,来一口吗。”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接过酒壶便饮。绍兴黄酒具有诱人的馥郁芳香,这种芳香不是指某一种特别重的香气,而是一种复合香,此酒有助于益气温阳、祛风散寒、避除疫疬,是一种对身体有益处的药酒,性温辛大热,味甘苦,温通气血,补血舒筋,健身通络,养肤散湿。在口味上灵敏度很高,而且持续时间较长,能感受到六味,酸甜苦辣鲜涩,清香馥郁,酒香浓郁,糖色也会带来一定的焦苦味。恰到好处的苦味,使味感清爽,给酒带来一种特殊的风味。饮一口便像尝尽了人生的复杂一样。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款酒,也是我父亲心中的‘天下一绝’。”骆铭迁赞誉道。

    我是个爱品酒的人,这口好酒让我感觉和他拉近了些许距离,便好奇地问起,他为何如此年经便当上了家主。

    接下来,是骆铭迁口述的,关于骆家的故事。

    骆家靠酿酒起家,后来凭借良好的口碑和自身优秀独特的酿酒技术,家业越做越大,几乎垄断了绍兴所有关于酒的行业,在全国也享誉盛名。

    靠“酒”已经可以让家族白吃不干几辈子,但骆铭迁的父亲骆鸣华并不满足于此,继承家主的他,开始引导骆家朝各个商业领域发展,渐渐的,骆家不再只靠“酒”为生,成长为了商贸世家,骆鸣华也从酿造师脱变成了商人。骆家蒸蒸日上,与朝廷也有了往来。

    “取于大众,还于人民,雄于国家。”这是骆鸣华的经商理念。后来,骆铭迁出生,骆鸣华为了能够更好实现这一目标,让都正值年幼的骆铭迁与绍兴知府的千金订立婚约,骆家自此成为了俞家的附属家族。

    正当一切都在向好发展的时,改变却悄然来临。

    一名自称一直被骆家软禁在家的酿酒师向衙门报官,声称骆家的酿酒密方并不是出自骆鸣华之手,而是抄盗他的想法得来,骆鸣华为了将功努占为己有,用他家人的性命威胁自己守口如瓶,直到最近,他最后一个亲人离世后,才股起勇气告发骆鸣华。他甚至拿出密方原稿做为证据,经过捕快从骆家带走的密方进行比对,一字不差。所有人都知道,骆家黄酒的密方仅有一份,如今出现的第二份,让骆家背负上了奸盗的骂名。

    骆铭迁双眼凝视跳动的火焰,露出不甘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又喝了一大口酒。

    “我到现在还记得,捕快第二次来我家逮捕父亲时的画面,府邸门外被围观的群众堵的水泄不通,父亲在漫骂声中挺直腰杆子走上了囚车。所有人都在骂我父亲,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只有我和府里的仆人清楚父亲的为人。取于大众,还于人民,雄于国家,他们又怎么懂得父亲的伟愿!?”

    俞家为了摆脱关系,与骆家断绝了来往,从前合作地很好的商人也不知去处。所有靠“酒”直接赚取的财产都被全数上交。骆家瞬间坠入了寒门,骆铭迁就是在这时继承了家主之位。

    那名酿酒师在报案之后消声匿迹,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很多仆人在看见骆家落没之后,选择另就他业。但还有少数人任然拥护骆铭迁,忠心耿耿,骆铭迁也不负众望,靠着过人的经商天赋,一步步艰难地将骆家从病危中拉回,虽大不比以前富裕,但日子也算过的滋润。时过两年,再加上骆家在“五台山兵变”里保持中立,四处调动物资拯救被战乱伤害的无辜百姓,街访上对骆家的负面评价才少了很多。可惜的是,骆鸣华在调往其他监狱服刑的路上,被正赶往都城的燕军杀死,骆铭迁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你想报仇吗?”我淡然地问到。

    “报?怎么报,从投案到捕快来我家搜走密方,仅仅过去两个时辰,当年又逢白鹮刺杀户部尚书这件大事,情形恶劣,各个地方都紧缺人手,还有什么案子比这重要,更何况还是家族丑闻,这种牵扯诸多关系的麻烦案子。我曾经远远观察过所谓的密方原稿,纸张泛黄和墨水枯竭的程度,编写时间绝不超过几日,大理寺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有人与大理寺串通,盗走密方伪造证据,明确而迅速,陷害骆家根本就是预谋已久。”

    “父亲被带走后,我去到存放密方的暗阁里,虽然现场伪装做的很好,但还是留下了痕迹,也证实我所想非虚。直觉告诉我,绝不是一人行动,酿酒师背后肯定存在一个隐秘组织,是单靠骆家无法对抗的存在。”

    我仔细回想,在我从业之间,除去“纤竿”以外,从未在江湖中听说还有其他隐秘组织活动。

    “一切还未发生的,就交给明天保管吧,当下,不要忘记眼前还盛满的美酒。”

    等我扭头看向骆铭迁时,他的脸和脖子早已红透,醉醺醺的仰卧在石堆上,睡的死死的。酒家出生,酒性却恶劣,想不通。

    若是这个情况,这次因该是自骆家复兴后第一次再与朝廷合作,再加上货物延期,之所以家主会亲自与商队同行,是为了表示诚意。

    时过两候,商队来到了怀恩县,离龚城还剩十五日路程。

    也是在这里,骆铭迁正式走进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