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每一剑,就同时落在了我的身上。虽然并不会有剑气和剑意及身,但那种痛楚是真实不虚的。
在此刻,我才真正开始思考那个男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惜的是,此时诛仙剑阵已经开启。而一旦开启,除非剑阵全部清空,否则是绝对不会停的。
诛仙剑阵的威力之大,与启阵人的实力强大与否,其实关系并没有太大,这也是我女儿无心在布置完毕之后,也能轻易开启剑阵斩杀天道境的原因。
这也是此刻的我陷入如此尴尬境地的原因。
念头一转间,我已经中了十几剑,好在是自己的真气所化,如果真的像上次玄天宗一场箭雨,我可以直接投胎练过了。
心念动处,背后的火羽已经笼在了我的头顶,化成两张火焰巨伞,抵挡着天降火雨。
对面的男人压力迅速减轻了不少,他甚至还站起身,向我笑了笑。
然后,他转身就要跃出三角形剑阵的范围。
我于是恼火非凡,火羽稍稍放开一道口子,让四五道剑气轰在我的腿上,对方一个趔趄,也跪倒在地。
我们两个就这么跪倒在漫天坠落的火雨当中,大眼瞪小眼。
他撤开挡在头顶的火翼,我的背后立刻感觉到一阵刺痛;我也放开了挡在身前的火羽,他立刻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半晌,他说,这位好汉,一看就是一身神功通玄,剑气冲霄,区区剑气,不可能挡不住的对吧。
我说,哪里哪里,在下这点微末道行,那里比得上阁下,气冲斗牛,剑意高古,区区剑气,洒在身上和淋雨差不了多少。
他连连摆手,说哪里哪里,在下何德何能,怎么能和姬掌门相提并论,姬掌门笑傲江湖的时候,在下都还没开始习武呢。
我说没有的事,尊驾就是会说笑,看阁下的身手和内功,没有几十年苦修绝对不可能修成,如此人才,放眼天下根本没有几个。
对方竟然有些脸红,说,如此溢美之词,我即便作为当事人,也是有几分听不下去的。
我说,实事求是地讲,在下也没有尊驾那么厚的脸皮。
他苦笑着说,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聊一聊吗?
我说不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他说,怎么,难道你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我一只手撑住头顶的火羽,一只手从腰间解下一只酒葫芦,仰天喝一口,说,没有!
那个男人气急败坏,说,你这个人,怎么和我一样油盐不进!
我放下酒葫芦,说,总不会是……那门功法吧?
那个男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乖巧得就像个小媳妇,他双手绞在身前,有些赧然道:“呃,那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叹了口气,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果然还是不去想比较好。
如果真是那门功法,那么真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了。
头顶的火雨忽然一轻,有明月当空,彩云滚滚,遮住了高空垂落的火雨。
那个男人身形一矮,下一刻就越过了我的身边,扑向远处。
我拧身一掌,拍在那个男人的背后,旋即五指为钩,死死抓住了那个男人的后背。
他却呵呵一笑,说:“你不去看看那个女人?”
说着,一剑向后刺来。
这一剑,平平无奇,却在出剑的瞬间,让我眼前的世界猛然一阵扭曲,紧跟着,我感觉到一股威胁的气息当面袭来。
不是很致命,但前提是我必须得松手应对。
我果断松手,十字臂格挡,向后滑开十几丈。在我原先所站立的位置,地面寸寸崩解,粉碎的趋势以我最终的立足点呈扩散开的锥形,向两侧分开蔓延出去。
人早就跑没影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轩辕山的方向,好好的晚上,抓凶手呢,飘来什么月光!
月光猛然一盛!
好吧,我知道了!
云山雾罩,半梦半醒。
很快,朱都头和阿月赶到了,一个皱着眉头绕着院子转了好几圈,挥挥手下令封锁现场,另一个则披着一件外套,打着哈欠,绕着我转了好几圈,然后老气横秋地问我:“姬掌门,姬大叔,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没好气说,抓凶手啊,我还能干什么。
阿月站定了脚步,抬起头踮起脚看我:“抓凶手?三更天跑去客栈喝酒,四更天直接出现在案发现场抓凶手?”
我说怎么的,现在在怀疑我了是吧?
阿月叹了口气,说:“姬大叔,不是我信口雌黄,主要是望楼上负责瞭望的高手看见了你,当然这也怪不得别人长了眼睛哈,主要是你一晚上打得整个七侠镇大日中天的,你让人看不到也很难啊!”
我说你都说了,我和人打成那样,那你怎么能就怀疑我是凶手,而不认为我在抓凶手呢
阿月痛心疾首道:“可是没有办法啊,你和凶手长得太像了,望楼上值班的高手到现在都没分清到底谁是谁,后半截我也看了,要不是我们这么熟,我也分不清!”
我发了个白眼,凑到阿月耳边寒声道:“既然分不清,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是我呢?”
说完这句话,我故意流露出了一丝丝杀气,果然不出我所料,阿月马上就满脸惨白,额头上汗珠渗出,她跌跌撞撞向后退去,然后一步窜到了刚出现的孟玉莲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我。
我哈哈一笑,不去管这个傻姑娘。
朱都头很快从案发现场走了出来,一脸匪夷所思地一路走到了我的面前,张张嘴,又连连摇头。
我说,到底啥情况,你倒是说啊。
朱都头又走了回来,伸手在空中指指点点,眉头皱成了一团乱麻,但还是摇头叹气而走。
跟着他之后,从院子里走出来的雷都头就好了很多。他满脸茫然和疑惑,一路走到我的面前,张口就问:“姬掌门,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功夫,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吗?”
我说你展开说说。
雷都头摇头叹气,说:“里面那个,本身是个二流门派的大供奉,没有投武林盟,倒是两年前主动加入了军籍,这次是作为朝廷的支援力量,昨天早上从寿春过来的。这都是其次,她现在已经死了,但难就难在,仵作验尸的结果,完全找不到她的死亡原因。”
我说这还不简单,死于呼吸心跳全无呗。
雷都头有些急,说:“姬掌门!这时候别说笑了!这女子当然呼吸心跳全无,可关键是浑身上下并没有任何一丝伤痕,甚至连内伤都不存在,就好像是活得好好地,突然就不喘气也不心跳了,就这么死了。仵作查验了两遍,我也查验了一遍,死活查不出任何可能的死因。”
我说,幻术呢?
雷都头一怔,说:“幻术?那玩意也能杀人?”
我起身点点头,说我们去看看。
里面是我方才离开时的模样,整整齐齐,没有任何搏斗的迹象,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就坐在中间的那间卧房的胡床上,靠着墙壁,手里还拿着一卷书,一支笔,只是纸笔此时都散落在手边,像是一把没有拿稳,散落在床上。
女子身上没有丝毫伤痕,也没有任何气息侵入的痕迹,她就好像只是靠在墙壁上睡了一觉,然后就此死去。
罡气境巅峰?我问雷都头。
雷都头点点头,说:“是的,从寿春郡那边发来的照会文书,上面写得很清楚。原本打算让她休息一天,明天再给她安排工作的。”
我沉吟起来。今夜上半夜,方才来了一场瓮中捉鳖的战斗,击杀及捕获了藏在七侠镇的神秘人,在清江州府道上,又被我打退一群,救下了柳家剑庄的庄主,随手又抓了一个俘虏。身份还没来得及审讯呢,这回又冒出一个受害者。
这算什么,引蛇出洞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我感觉很沮丧。
视线在周围乱扫,突然,一抹青光跳进了我的眼中。
是女子的衣柜。
我犹豫了一下,一把拉开,里面只是零散堆放着几件叠好的衣服,只是在衣服之间,有一枚小巧的青色骷髅。
这东西看着眼熟。
我拈起那枚骷髅,走出房间,来到院中。阿月正和孟玉莲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看见骷髅的那一刻,孟玉莲和阿月的脸色都变了。阿月一伸手,也不知怎么的,就从我的手中抢了过去,死死攥着,抬头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心有余悸的表情,感觉有些茫然。
片刻,她问:“是他们干的?”
我看了一眼孟玉莲,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