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等于被自己用诛仙剑阵痛打了一顿,我浑身酸痛,气息都有几分凝滞。孟玉莲敏锐地感觉到我气息的变化,但没有说出口,用目光询问了我之后,我点了点头。
要回山去修养几天时间,我将对方的实力向孟玉莲大致介绍了一番,叮嘱她要时刻小心,对手诡异得很,很有可能是一名超出七人名额之上的天道境修为。至于为什么能够突破七天道的限制,我暂时也不好说。
孟玉莲说晓得的,会时刻跟在阿月身边保护,一旦发现自己无法应付,就会第一时间放出信号。
轩辕门就在二三十里之外,这个距离,对于天道境几乎就是转瞬即至,这也是七侠镇和轩辕门互为犄角的好处。出不了什么大事。
我又叮嘱了一些细节,看看天色将亮,这两天几乎没怎么休息,连续熬夜两个通宵了,年纪大了身体真的遭不住。我打了几个哈欠,又等到无法赶到,让他留在七侠镇给孟玉莲帮帮忙,我终于回山休息去了。
进门一头就栽倒在床上,踏踏实实,什么梦都没有做,一睁眼就到了大天亮。
窗外的演武场,花火正在向无心等孩子们讲解武道,无心记得很认真,那个王泽川则哈欠连连,陆沉和陈小淇一脸兴奋,那个叫越荷香的小丫头则像是在听天书,一脸茫然,后脑勺的汗珠都滴下来了,但又不敢开口问,眼神越来越怯懦,越来越惶恐。
花火注意到了这个小丫头的情绪变化,挥挥手让大家都去休息,自行体会,然后把越荷香拉到一个角落里窃窃私语,不久之后,我就看见越荷香踏踏实实扎起了马步,脸上全是自信的笑容。
好吧,对于这个笨丫头,似乎扎马步是难度最小的练习了。
我起床洗漱完毕,问了一圈,知道自己几乎是昏睡了一天一夜。
又去看了姬丁,他还在昏迷,但状态好多了。王霁留下了一个大夫,他说是个国手什么的,带着两个学生日夜不停地守在姬丁床前。国手告诉我,姬丁目前的状态,命是保住了,但一身武功肯定是保不住的,以后生活能不能自理都还两说。
国手还叮嘱我说,这些话自己知道就行,如果病人性格比较刚强倔强的话,是不宜让他听到的,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好说。
我当时就几近崩溃,说大夫啊,既然这样,你为啥还要在他的病床前和我说这些?
国手说,没关系的吧,反正病人现在也是深度昏迷的状态,说什么都听不见,你说是不是啊?
姬丁说,不是啊。
国手吓了一跳,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姬丁面容枯槁,说大概是你说我武功全废了,以后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
国手立刻就狡辩起来,说,我没有说这个话啊,引用你要查原文啊!
姬丁叹了口气,看着我,仔细想了想,说,大夫啊,你出去一下,我有事情要和我师兄说。
国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姬丁,拍了拍我的肩膀,对姬丁说,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大喜大悲的,伤身体。
姬丁默默盯着他,看得国手浑身不自在地小碎步跑出门去。
当国手咣一声带上门,我立刻用身体拦住了姬丁的视线,郑重地点了点头,说,老三啊,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报!对了,你看清伤你的人是谁了不?
姬丁的视线慢慢收回来,落在我的脸上,他淡淡点了点头,说,看清了。
这个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一下子狂喜起来,这么多天的无头悬案终于冒出一个头绪来了,只要看清楚了对方是谁,至少我们就有了明确的方向了。
姬丁接着还说,这个人我们都认识。
我的兴奋慢慢落下来,有些犹豫地问,不会是无法那孩子吧?
姬丁一怔,说,怎么可能,无法是来救我的,没有他突然出现,我不止丢一条手。
我恍然大悟,这下解释通了那个柳家供奉的目击,估计这货也是后半场才出现,远远瞥了一眼就瞎咋呼。
我接着问,那凶手到底是谁?我问了无法,无法也没说,我就不好多问……
姬丁忽然问我,说,师兄,你平时睡得怎么样?
我一怔,有点茫然,说,你说什么睡得怎么样?
姬丁说,就是……你睡得安稳不安稳,有没有……梦游?
我说这个估计得问你嫂子,我哪知……
说到这里,我忽然浑身一寒,僵在了原地,一种极其可怕的猜想从我的胸口涌了上来,像瘟疫一样,瞬间跑遍了我的全身。
我僵硬地坐在姬丁的床边,盯着对方。
而姬丁的眼神平静,但缓慢地黯淡了下去。
他说,师兄,要不你出去吧。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门的,只知道出门之后,我就顺着墙壁滑坐了下来。
姬丁的意思,我明白了。他在往最好的方向猜测。
可是,难道我真的会梦游,真的在梦游时伤了他?这怎么可能!
有人把手按在了我的肩上,下意识的,我的身体就要抬手反击,但就在这一刻,又被我自己强行按了下去。
是师父。
这些年来,他慢慢地就在后山那一亩三分地颐养天年,种种花,养养鸟,前不久还和无心去后山溪涧里抓了几只乌龟回来养。
很多年没看见他出手过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够对师父有任何的不敬。
师父拍拍我的肩膀,说,别听你师弟瞎说,没有的事情。
我满心狐疑,说,真的?
师父冷哼一声,说,你媳妇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你要是半夜爬起来梦游,保管她第一时间把你打到想爬都爬不起来!
我恍然大悟,师父说的有理,我要是半夜坐起来要下山,阿青的确会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我揍上一顿。真的梦游就算了,要是假装梦游出去找姑娘,那就是自己活该。
这么一想,我的心胸瞬间开阔了起来。
但师父接着说,伤了姬丁的人,也不能说和你没关系。
我立刻就一头雾水,既然已经确定不是无法,也不是我,那还能是谁和我有关系?
师父静静看着我,不说话。
直到看到我浑身发毛了,师父才说,好久没活动了,咱师徒俩练练?
我有些惶恐,说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和师父动手?
说着我就被师父一拳从前山打到了后山。
一脚蹬在后山一座山石上,山石轰然四分五裂,烟尘四溅,乱石穿空。
我看着破空而来的师父,感觉有些憋屈。
怎么,我难道还真的能和师父动手不成?
就让师父揍一顿吧,他开心就好,难不成他还真能打死我?
刚这么想着,我就看见师父一抬手,一束剑光便起自前山,长虹一般落入他的手,一路上青色剑虹凝而不散。师父手握长剑,轻轻向我劈来,那起自前山落入他手的青色剑光就突然活了过来,化为一道青线,向我迎面一线而下。
从未有过的威胁感笼罩着我,本能告诉我,师父不是在开玩笑,这一剑中了,我绝对会死!
我只知道师父去年因为年老体衰,终究跌出了天道境七人,可却没有想到,此时的师父,以低于我一个境界的出手,依然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我深吸一口气,阿赖耶心法迅速运转,身外三丈之内,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三丈之外,万物依然在运行,师父那一剑的剑气依然在逼近,可是我在这三丈之内的躲避和动作,都不需要了时间。
那束朴实无华的青线从我身外半丈掠过,即便相隔这么远,我依旧感觉到剑锋划过时,那仿佛明晃晃的刀刃贴着头皮摩挲时让人浑身冒起的鸡皮疙瘩。
青线剑气落在地面,无声无息,没有预想中的天崩地裂,只是大地上出现了一条长二十余丈的纤细一线裂隙,就好像有顽童拿刀子在地上割了一刀。
只是这一线裂隙,深不知几许!
我收回视线,眼前又是两道纵横交错的剑气。
我说师父,你这是发什么火呢,真想砍死我啊!
师父说,对啊,老子现在就要大义灭亲,打了这么久了你才发现?
我陷入无语,再一次运转阿赖耶心法,不仅如此,我背后火羽全开。前天晚上被自己的诛仙剑阵刺了一顿,现在虽然有些中气不足,但并不是藏私的时候。
我从火羽中凝聚出一面赤红色的火焰盾牌,和一柄五丈余长的亮白色火焰长剑。
师父哈哈一笑,说,就你的剑长?
说话间,他就把他手中那柄平平无奇,剑身没有任何装饰的普通长剑向我丢了过来。
长剑飞在空中,突然激射出磅礴的剑气。如果说先前包括之后的两剑,师父的剑气是长达二十余丈的一线,那么此刻,那柄向我飞来的剑,就突然变成了一座凝练的剑山。
一整座泰山向你压过来,就是我此刻的感受。
先用火焰大盾挡住了一道剑气,大盾与剑气双双消弭,我又用自己手中五丈余长的火焰长剑与师父的另一道剑气对劈,双方崩碎,扩散出巨大的剑气涟漪。
这一刻我余光看见阿青已经如临大敌地握刀升空了,但看了一眼我对面的师父,就又落回了地面,根本不管我可能会被砍死。
此时的我,两手空空,面对一柄向我飞旋而来的巨大剑山。
先是两只百丈长的玄风双翼向前推出,但剑山的来势不减。火焰汹涌地喷吐在剑山上,两种真气相冲,交界处诞生了淡蓝色的光霞,除了将那柄剑之外的剑气大山轮廓在火光中映照得格外清晰之外,根本不能起到任何的停滞作用。
我再次从身后的火羽中拽出一张大弓,九支火焰螺旋长箭,向着那座陨石一般向我砸来的剑山一口气射出连珠九箭。
九箭射出,命中了在我火焰双翼冲刷下显现出来的那座真气剑山的天枢点。
就是通过神意约束剑气,使之凝练成为实体招数时,那些至关重要的神意的集中点。
九箭连珠,剑山崩碎了一角。
我再次祭出九道气箭,同时扇动翅膀向后飞去,让自己和这座剑山保持距离。但下一刻,师父身形一闪,踩在了那座向我飞来的剑山缺口上。
他捋着白须,似乎在说你来啊,朝我脸上招呼。
我犹豫了许久,长叹口气,散去了身周的火焰。
即便此时,我依旧不是师父的对手啊!
师父脚下一踩,向我飞来,那柄不断向我逼近的剑山被他一踩,就像一块大冰块,在空中崩碎瓦解,消融了。
师父伸手握住了那柄剑,落在我的身前,笑眯眯看向我,说:“怎么样,服不服?”
但师父接下来说了一句话,令我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他说:“你记不记得,这些我都教过你?”
“或者说,你有没有发现,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在的你,除了内功,其实什么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