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是蛊术的一种,以血为引,使中蛊者死心塌地爱上施术者。情蛊也是最难炼制的一种蛊虫。在苗疆之地,有多少蛊师想要炼成情蛊,但总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其实不是那些人本事不到家,而是想要炼成情蛊,最后一步不在人而在天!
忘忧蛊便是情蛊的前身。被下了忘忧蛊的人会忘记心中最重要之人,只要忘忧蛊还在体内,凡是与那人有关的所有新的记忆,也会被蛊虫蚕食殆尽。此蛊寿命极长,即使死在宿主体内,被抹掉的记忆也不会归还。但若中蛊之人能将那人彻底想起,忘忧蛊便会变为情蛊。同时,情蛊也是忘忧蛊唯一的解药。
忘忧蛊寄生体内,蚕食记忆的同时,也会吸取内力,并在体内留下毒素,长此以往,中蛊者便会觉得乏力软弱,日渐消瘦,若是修为尚浅者,撑不了多久,便会魂归九天。被下了忘忧蛊的人一般无药可解,这是因为忘忧蛊的唯一解药是情蛊,而情蛊的前身是忘忧蛊,此两者同出而异名,是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想要解蛊,关键不是靠外人,而是靠自己。只有想起那人的记忆,才能解蛊,否则便无药可救。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本就如此。忘忧蛊的解法很特殊,情蛊又很难炼成,据典籍记载,炼成情蛊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情况都是绕不开忘忧蛊这关。
忘忧蛊以内力为食,通过源源不断获取他人的内力,维持自身生命体征,所以想要培养忘忧蛊这本就是件难事,需要有内功深厚的人,自愿种下忘忧蛊,忘忧蛊才能在其体内生长,否则忘忧蛊便会死于体内。蛊虫一旦死去,它蚕食的记忆也不会归回,那段记忆便会永远消失。
内功深厚者,无缘无故为何自愿种下蛊虫,这岂不是没事找事?内功薄弱者,根本承受不了蛊虫对内力的需求,若非有持续不断的内力输入,过不了几天,忘忧蛊便会死于体内。这也是为何忘忧蛊难以养成的原因。忘忧蛊很难养,情蛊更难养,准确地说,如果没有忘忧蛊何来的情蛊。
情蛊是蛊术最高的象征,在苗疆蛊术最高者被称为大祭师,是苗寨之中仅次于苗王的存在。洛玉君便是如今的大祭师,她的蛊术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寨中无人可做她的对手,大祭师的位置理所当然是她的。洛玉君自视蛊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寨中的机关也是她亲自参与设计的,就是这样的能人,也没能炼成情蛊,关键便是缺少实验体,也就是被下蛊者。先前说过忘忧蛊很难培养,须以内力培养,潜伏在体内,而且忘忧蛊不一定变为情蛊,其中有太多不可意料的因素,大部分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人身死,蛊虫亡。
明哲说了这么一堆,也不知韵儿听进去几分,不过看她呆然的样子,应该大部分都没听懂。其实简单来说,忘忧蛊蚕食那人的记忆,抹掉新的记忆,即便再见到那人,也会形同陌路一般,这便是忘忧蛊的可怕之处。何况忘忧蛊的解药就是其本身,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忘忧蛊是毒药,也是世人趋之若鹜的至情之药。这样解释韵儿或许就能听懂,当然这只是明哲的认为,韵儿到底听进了几分,只有她自己知道。
“明哲,那我会忘记你吗?”韵儿这个问题问得明哲猝不及防。
“韵儿,你说啥胡话呢?”明哲摸了摸韵儿的额头,“不烫啊!没发烧啊!”
“明哲,我没发烧,也没说胡话!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觉得你很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我对其他人的印象很深刻,唯独对你我没有太深的印象,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位陌生人、一位过客,平淡而无奇,明明你陪我经历了那么多事,但当我想起那些事的时候,有关你的记忆便会显得很模糊,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今日我明白了!为何我会忘记你,为何我对你的印象平平无奇,为何有关你的记忆显得那么模糊。明哲,你跟我说实话,我体内是不是有忘忧蛊?我对你的印象那么浅淡是不是忘忧蛊的缘故?”韵儿看明哲的眼神不像是说笑。她只想知道真相,无论结果如何。她不想做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她却白痴得像个傻子,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明哲轻轻戳了韵儿的眉心,“想啥呢?你体内怎么会有忘忧蛊?你对我的印象浅淡,或许是别的缘故,没准就是你不想记得我,所以才会对我的印象那么浅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印象有没有那么深刻不重要,咱们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一定会记得我!”
明哲说的那么轻松,韵儿都怀疑是自己的内心在作祟,才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她为何会忘记明哲,为何她会成为南宫明的女儿,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韵儿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记忆便是空白,若非明哲告诉她这些,她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怪不得那位算命先生会说明哲是她命中注定的贵人,会为她解开这迷局,揭晓过往之事。起初韵儿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今她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明哲,那我为何会忘记你?”
韵儿在这个问题上迟迟不肯松口,明哲故意把话题岔开,韵儿却总是把话题带回来,看来今日若不把问题问清楚,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明哲真的找不出什么说的,有些事现在的她还不能知道,否则只会惹祸上身,牵连到自己不说,还会牵连到许多人,明哲这些年的筹划也会付之东流。告诉韵儿她的身世,这已是明哲最大的让步,韵儿再问下,他也什么都不会说,但看韵儿这副架势,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能解决。
“我的小韵儿,咱俩好不容易有个单独相处的日子,干嘛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反正这些事又不重要,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今日便不提这些事,你说好不好,韵儿?”
韵儿算到明哲会找理由故意搪塞过去,她才不信明哲的鬼话,“等到以后,你早就把这些事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今日若不问清楚,恐怕日后便没有机会了!”
“你真的想知道?”明哲无奈般看着韵儿。
韵儿点点头,“我只想知道真相!”
“那好,我便告诉你!”明哲一改常态,居然答应了韵儿的请求,“其实很简单,你从未忘记我。你是你,你是韵儿,而不是小穹。我也一样,我是我,我是明哲,而不是凌云。咱们身上背负着过去,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咱们都长大了,也该明白有些事是不可逆转的。小穹是你以前的身份,但她也只是一个身份,你不是她,体会不到那种深刻的悲痛,我也不希望你体会到那种感觉。凌云是我以前的身份,但他也只是一个身份,我不是他,体会不到那种丧失亲人、流离失所的感觉。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的使命。你忘记的只是过去,而非现在!现在的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旁人无可替代的你,你有你自己的身份,你叫南宫韵,是相府千金,是南宫世家唯一的继承人!这是属于你的记忆,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明哲这番话,看似挺绕的,但都是有理有据。现在的她是韵儿,不是过去的小穹,人是同一位,但她俩的记忆却是不同的。
“明哲,道理我都懂,但……”明哲把竹笛递到韵儿身前,“你还记得这块玉佩吗?”
这块玉佩的故事韵儿倒是知道一些——这块玉佩是凌云送给小穹的及笄礼物,小穹对这块玉佩爱不释手,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把玉佩带在身上,哪怕是睡觉,她也会把玉佩抱在怀里。这块玉佩的材质很特殊,摸上去有玉的感觉,但确切来说这块玉佩的材料不是玉,而是一种类似玉的石头,而且这种石头时刻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这是小穹最喜欢的花香——玉雨花。凌云差工匠琢磨了这块玉佩,并在玉佩上镌刻一首诗,这也是小穹常常挂在嘴边的诗句:凌云之志在苍穹,逸尘绝凡玉玲珑。
“回想当年,在你及笄之礼上,我当着众人面把这块玉佩送给了你,并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而今你又把它还给了我,这大概便是命中注定吧!”
明哲第一眼看见这块玉佩,脑海中便浮现出当年的场景。那一日,高朋满座,满堂欢喜,来的都是贵上宾,无不是朝中权臣,相比凌云行弱冠之礼的时候,小穹的及笄之礼还要热闹许多。凌云不禁慨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从未羡慕过别人,但小穹永远是个例外。
小穹步姿轻盈,举止雍容,身着薄纱素裙,肩披蚕丝绸带,微风轻轻掠过,衣裙轻飏,肩带随风而舞,宛如天仙一般,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在场之人皆赞叹不已,有的人眼睛甚至都看直了,凌云便是其中一位。他就坐在台下,看见小穹这身打扮,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铜铃一般。他也被小穹这身打扮惊艳到了,平日里不见小穹如何打扮,可她随便打扮一下,便貌似天仙,羡煞旁人矣!小穹站在台上,看见凌云坐在台下发呆,心中微微不悦,撇了凌云一眼。她不知道的是,凌云那不是发呆,而是看她看得太入迷了,一时没缓过神来。
赞曰:上官有女,初长其成,年至十五,芳华正茂,书生意气,行此笄礼,以彰成立。呜呼!天地可鉴,日月可观,山川共览,郁乎苍苍,美颜如玉,冰洁如霜,静女其姝,宜其室家。秀木初成,枝叶繁茂,睡莲始苏,亭亭玉立,静水深流,谧而不言,青丝盘髻,束发缚哉。上邪!今日及笄,四海同贺,八方来宾,高朋满座,天高地迥,衔叶白鹤,宇内悦者,亢歌丽贺。贺哉!不吾言哉,天地道哉,追昔叹哉,来日期哉,君子逑哉,淑女善哉,谖草喜哉,玉雨乐哉,山川贺哉,河泽壮哉。善哉!仙风玉骨,侍美扬哉,曰归曰归,心亦止哉,束发及笄,年至成哉,心有冥苦,谖草忘哉。何哉!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言不玉,琼华无玊,愿卿本尔,无望仙淑!
这可是凌云亲笔写的贺词,足足花了他半个月的时间。为了写这篇贺词,凌云想来想去,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段时间凌云的眼眶上总是挂着两个黑眼圈,小穹还不知道凌云是为她写笄礼贺词所以才睡不着觉的,本以为是他在忙别的事,熬到半夜,所以才会是这副样子。直到后来,她知道了真相,哭着喊着跑到书房,抱着凌云便是一顿痛哭。
他身为小穹的兄长,是除爹娘外最了解小穹,最明白小穹心里的人。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凌云对小穹的祝福和期盼,他并不期盼小穹嫁给什么名门豪族,只要活得真实、活得开心,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这便足够啦!
凌云为她量身定做了这块玉佩,便是希望她如玉而纯絮,如花而浪漫,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他还在这世上,便一直会陪在她身边,凌云之志在苍穹,逸尘绝凡玉玲珑。
“无所谓好或不好,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不必耿怀于过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值得我们珍惜,比如眼前的风景,心中思念的人……你忘记了过去,那我便陪你重新开始,你失去了曾经,那我便陪你找到未来,你我的命运便如这块玉佩,在不同的时间,终会回归原点,以前我送给了你,而今你还给了我,便将一切回到起点,忘掉过去种种,从此刻开始,你是南宫韵,我是陆明哲,让咱们开始一段新的旅途。你说好不好,我的韵?”明哲向韵儿伸出了手。
韵儿看着明哲的手,想握住却又不敢,她挣扎了半天,也还是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难道真如明哲说的那般,忘掉过去?可过去有那么多值得珍惜的回忆她不舍得忘掉,但人终是要放下一些东西,正所谓有舍才有得,舍不得过去,那便要失去未来。她不在乎过去还是未来,只是在乎属于那里的人——过去的凌云,现在的明哲,都是她难以割舍的人。
“明哲,我可否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韵儿抬起头,正视明哲,一本正经的样子。
明哲微笑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只要是我答得上来的,我必言无不尽!”
“我和……”韵儿才开口,只说了两个字,明哲便抢了过去,“你和谁比都是你漂亮,谁和你比也是你漂亮,谁和谁比还是你漂亮!”明哲的求生欲直接拉满。
韵儿娇嗔道:“明哲,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才不在乎谁更漂亮,我是想问,我和鸢儿的关系如何解决?我是应该叫她鸢儿呢,还是叫她妹妹?”
这几天都是韵儿陪在他身边,他几乎没太提起鸢儿,也不知是他把鸢儿忘了,还是韵儿在这里,他不太好意思提,所以干脆不说。而今韵儿把这个问题提到明面上,明哲还想像之前那样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个问题你之前不是问过吗?你和鸢儿都是我妹妹,你以后叫她鸢儿也好,叫她妹妹也罢,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管不着!”
“明哲,你知道我的意思不单单如此!这个问题你是逃不掉的,就算你此刻不面对,迟早有一天你要直面这个问题,你就行行好,给我一个答案,让我心安好不好?”韵儿乞求般的目光看着明哲,看得明哲既是无奈又是难堪,他是真的没想好这个问题。
“韵儿,你给我留条活路好不好?你这样逼我,只会把我逼到悬崖,我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豺狼虎豹,横竖都是一死,我肯定宁愿跳崖也不愿沦为豺狼虎豹的食物。你和鸢儿在我心里的地位同等重要,就好比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割哪边都痛啊!”
韵儿的问题,明哲不仅是回答不了,更是不能回答,这就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无论怎么说都会得罪人,何况得罪的人还不是一般人,而是明哲身边最重要的两个。就好比韵儿和鸢儿同时掉进水里,明哲先救谁一样,这叫明哲怎么说嘛!
“不一样!手心的肉是向内的,手背的肉是向外的,俗话说得好,胳膊肘向内拐,你到底向着谁?”韵儿还真会挑刺,弄得明哲都不知如何解释了。
“韵儿,我求你啦!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夹在你们中间,你们爱怎么闹随你们的便,我真的不想插手!我的头已经痛了,不想再说下去了,咱们今天就好好看风景吧!其余事等明天再说。”
明哲赶紧扯开话题,再说下去鬼知道会成什么样子。韵儿和鸢儿,这两者确实是个问题,但又不是个问题,关键还是在韵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