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契机到来之前,他必须先忍耐一段时间。
自从从水里出来后,猛地灌入肺部的大量空气,让他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而下半身血肉中逐渐滋生的痒意,让他仿佛又看到了新的生机。
没错,他在等着体内的药效发作。
当初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留了一瓶醉仙粉备用,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起了奇效。
随着醉仙粉药效发挥效用,撕裂的痛楚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愈来愈难以忍受的痒。
但比起腰斩般的剧痛,这股痒意还是好受太多了。
喘息渐缓,阳晋孱弱地抬起眼皮,透过眼前一丝缝隙,观察周围的情况。
在他身下,是龟甲般棱角分明的鳞片,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让人感觉像是躺在寒冰铸成的玉床上。
在他右前方,约莫伸直手臂就能够着的凸起部位,镶嵌着一颗夜明珠般璀璨的眼球。
此时,眼球中冰冷的竖瞳正死死地盯着他,一刻都不曾移开过。
吃过一次亏的钩蛇,哪怕面对已经半死不活的阳晋,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被一颗庞然巨兽的眼珠如此近距离地盯着,阳晋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他保持着静止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惊扰到钩蛇,引来它的注意。
确认对方没有发现自己在偷瞄后,阳晋心里这才稍微送了口气。
他咬牙忍着痒痛,稳住心神,开始检查自身状况。
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等等,这……这是怎么回事?
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阳晋心神剧震。
定睛朝前看去,只见沾附在他皮肤上的乳白湖水,在他的注视下竟缓慢地渗透进伤口。
与此同时,一股来自外界的力量也在不断往他体内钻,像是久旱后的甘雨清泉,修复伤势的同时连气力都恢复了小半。
这是……水里蕴含的灵气?!
阳晋心里一颤,他仅仅是在湖里泡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就有如此立竿见影的功效。
而钩蛇少说泡了有二十来年的时间了,那体质岂不是要逆天?
难怪二十几年过去了,它都不肯离开这个老巢,原来是有这等宝贝存在。
外界不过一瞬,但阳晋脑海里早已转了千百回。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为今之计,是要想办法赶紧脱身。
尽管他也知道希望渺茫,但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毫无机会?
在湖水的修复下,他已经感觉到身体恢复了小半力气。
迅速调整呼吸,阳晋透过眼缝,扫视一圈后,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钩蛇的独眼上。
对于任何生灵来说,眼睛,都是最为薄弱的部位。
毫无疑问,他想要打个翻身仗,就必须想办法利用好这一点。
而如今他所能依仗的,只有手里的赤凰了。
但马上阳晋就又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
他的手臂不够长!
钩蛇长得太大了,如果放在二十五年前,他完全可以像祖父那样毫不费力地一刀插进它的眼眶。
但如今钩蛇的身躯何止大了一倍,哪怕他伸直手臂再加上匕首的长度,才能堪堪碰到对方的瞳膜。
想要攻击到眼睛,他就必须从钩蛇的牙口中挣脱出来。
但这何谈容易?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阳晋脑筋急转,他深知时不我待,此时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感受着身下钩蛇愈发躁动不安的身躯,他脑海中的无数念头齐齐汇聚成一道疯狂的计策。
他眼神不断变幻,最终牙一咬,心一横,像是下定了决心。
不管那么多了,拼一把!
下一刻,他手腕骤然收紧,高举起匕首,狠狠扎下。
匕尖与龟壳般的鳞片撞击出星点火花,巨大的反震力让阳晋几乎握不住匕首。
但好在匕首被龙筋绳牢牢固定在手中,才没被震落。
哪怕是削铁如泥的灵器匕首,却依旧奈何不了钩蛇的头甲。
匕尖只在鳞片上留下米粒般大小的白痕。
看到这一幕,阳晋脸色微变,但眼神坚定如故。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一下又一下,他就像是凿山的愚公一般,强忍下半身潮水般愈渐高涨的痒意,用匕首刺击着钩蛇山石般坚硬的鳞甲。
哪怕在他人眼中这只是徒劳,但他却丝毫不曾动摇。
这不痛不痒的攻击,并没能对钩蛇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还是将它的大部分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它充满灵智的眼瞳中闪过一丝不屑,像是在嘲讽阳晋的自不量力。
不过是蝼蚁的垂死挣扎罢了。
既然对方这么想死,正好它也玩腻了,那就沦为它腹中的食物吧!
钩蛇瞳中寒芒一闪,收紧上下颌,刺入阳晋体内的利齿不断往血肉更深处扎根,同时也在将他一点点拖进食道。
在庞大如山岳的挤压下,阳晋体内的骨骼嘎吱作响。
但他此时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觉,只是牢牢握紧剑柄,匕尖卡在鳞片间的缝隙中,勉强维持着身体不被拖入钩蛇腹内。
同样虚弱的两者,此时双方的力量竟诡异地达成某种平衡,一时间内僵持不下。
但很快,天平便倒向了钩蛇一方。
毕竟,双方的力量差距还是太大了。
意识到阳晋还有反抗余力的钩蛇,又再次加大了吞咽的力量。
而增加的这点力量,成为了压死阳晋的最后一根稻草。
“咔!”
匕尖脱离卡死的缝隙,在鳞片表面划出一道白痕。
失去了唯一的支撑点,阳晋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一点点滑落,像是深陷泥沼般,被利齿拖进钩蛇深渊般的食道内。
一旦身体被彻底吞没,他便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此刻,阳晋眼里布满狰狞的血丝,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在他眼前,仅存完好的右臂青筋暴起,手背被缠绕的龙筋绳紧勒出血痕,虎口完全撕裂,却依旧紧握赤凰。
鲜血沿着剑柄流淌而下,浸润了大片剑身。
在他的苦苦支撑下,匕尖在鳞片上犁出一道拖痕,火花滋响。
直到这一刻,他依旧没有放弃。
而手里的赤凰,便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