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体一点点下移,很快,阳晋的胸膛也消失在钩蛇口中,只剩双臂和脑袋留下外面。
就在这生死之际,鬼使神差的,他的脑海中突然回荡起李冰将匕首交付给他时说的那句话:
“虽然你目前还发挥不出它的真正威力,但用来破开人阶妖兽的血肉倒是绰绰有余。”
真正威力?
到底怎样才算是赤凰的真正威力?
在拿到匕首后,阳晋反复研究了一整天,也没能弄清楚这个问题。
此时,他双眼紧盯着手中的赤凰,心道:“赤凰啊赤凰,都说灵器有灵,你若是真有灵性的话,就请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发挥你的真正威力?”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阳晋内心祈盼着能有奇迹发生。
然而,他依然没有得到赤凰的任何回应。
直到这一刻,绝望和不甘在他的眼瞳中逐渐弥漫开来。
是啊,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但所谓的灵器,终究只是死物罢了,又怎么可能回答他的问题呢?
死到临头,自己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阳晋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涩,眼神逐渐黯淡。
但他并未发现,赤凰的剑身正被他手中流下的鲜血所覆盖。
鲜血在剑身上蔓延扩散,直至完全包裹住剑身的那一刻……
一声嗡吟自剑体内部传出。
耀眼的流光自内朝外溢散,就连剑身表层的血污都掩盖不住这股光芒,就像是刚从熔炉中锻造而出一般。
这是?!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阳晋一下子愣住了。
刹那间,他感觉手里的赤凰变得不一样了。
它仿佛活了过来,一丝丝灼热感自剑柄内蔓延开来。
下一刻,他感觉手中一坠。
“嗤!”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洒在手臂上。
钩蛇原本坚不可摧的鳞甲,在此刻的赤凰剑下,如同豆腐块般脆弱,被轻而易举地刺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阳晋感觉自己瞬间内从地狱升上了天堂,强烈的反差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把赤凰激活的,但他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反击的机会来了!
不甘与绝望转眼散去,阳晋眼里满是暴戾的凶光,心头压抑许久的憋闷与愤怒,化作汹涌的力量灌注在右臂之中。
“喝啊——”
远古凶兽般的怒吼声中,赤凰的锋刃斩开鳞甲。
甲片下的血肉朝刀刃两侧翻卷,露出深处森白的颅骨,血溅如泉涌。
颅顶被利刃穿刺见骨,剧烈的痛楚直袭向钩蛇的大脑。
它猛地仰起头颅,本能地松口,发出痛苦的嘶吟。
两排利齿齐齐从阳晋腰间拔出,残留的血洞喷射出海量的鲜血。
阳晋喉间一腥,脸色煞白,刹那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猛咬舌尖,强行用痛楚刺激大脑恢复正常,随后屈肘顶在钩蛇颅顶,借力从它口中抽出大半个身子。
现在,让你尝尝和二十五年前同样的痛楚吧!
阳晋高举起手中的匕首,一抹疯狂的快意浮上眼眸。
此刻,在钩蛇的眼瞳中,倒影出和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同样浑身浴血的人影,用着当年那个人类同样的动作,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插下……
“叮——”
清脆的金石交击声响起。
阳晋眸中的快意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与震惊。
“这…这……这怎么可能?!!”
在赤凰匕尖接触到钩蛇角膜的前一瞬,一层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皮膜从上下眼睑向内铺展,瞬间覆盖住整片角膜。
能够轻而易举刺穿鳞甲的匕尖,却被这层看似不堪一击的薄膜阻挡在外。
任凭阳晋怎么用力,匕尖下的瞬膜却连一丝凹陷都没出现。
瞬膜。
阳晋一眼就认出了这层膜是什么。
这是所有蛇类都具备的,用来保护和湿润眼球的皮膜。
可是……区区一层皮膜,怎么会这么坚硬?
这根本不合常理!
这让他一时如何能接受?
眼看马上就要成功了,可是这最后的临门一脚,却被一道看似最不起眼的门槛给拦住了。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阳晋只感觉一下子又从天堂掉回了地狱,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僵了。
就在他失神的短暂片刻,钩蛇已经从剧痛中恢复过来。
瞬膜上白芒绽放,紧随而至的猛烈冲击将匕尖弹开。
阳晋急忙挺直腰板,这才止住后仰的趋势。
钩蛇缓缓收起瞬膜,眼瞳里的浊白朝上下两端退去,冰棱竖瞳再次显露。
二者的目光在空中交织碰撞。
这一瞬间,阳晋仿佛读懂了钩蛇瞳中的众多情绪。
愤怒,残暴,狂躁,痛苦,怨恨……
以及那抹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讥讽。
好似端坐龙椅之上身披金甲的帝皇,在俯视着手持匕首朝他冲来的耋耄逆臣。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失去一只眼睛后,钩蛇可以说是痛定思痛。
为了不重蹈覆辙,它宁愿舍弃肉身其余部位的修行,也要将湖中绝大多数的灵气都用来滋养眼瞳和瞬膜。
在近万个日夜的反复锤炼下,瞬膜早已是它身上最坚不可摧的防盾。
区区一柄人族的小刀,也想攻破这层防御?
简直是痴心妄想!
钩蛇瞳中凶光乍起,猛地闭合巨口,利齿咬在阳晋来不及抽出的膝盖上。
令人牙酸的肌骨碎裂声响过后,阳晋的膝盖完全扭曲变形,大腿和小腿间只剩下一点筋膜粘连着两端,血液已经快流干了。
但阳晋此时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他脸色惨白如纸,却依然不见半点颓色。
不,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
赤凰的真正威力肯定不止于此,不然不会让李冰老师那么郑重其事地嘱咐他。
刚才赤凰到底是怎么被我激活的?
想!
快想!!
仔细想想!!!
肯定有什么东西被我遗忘了。
阳晋看向手里的匕首,银白的剑身完全被血液浸透,血迹晦暗,完全失去了原本鲜艳的光泽,就连剑身逸散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些。
血,是血吗?
突然,阳晋脑海中灵光一闪。
如果说赤凰跟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沾上了他的血这么一回事。
可是,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他也曾试过滴血认主,赤凰却毫无反应,这才让他打消了这一念头。
难道说,是血不够多的缘故?
灵光闪过,阳晋感觉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一丝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