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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死局

    转瞬间,形势便已扭转。

    在阳晋有心算无意的谋划下,他和钩蛇之间拉开一大段距离,湖岸已近在眼前。

    虽说风险极高,但这一回合,终究是他赌对了!

    但阳晋并没有高兴太早,因为他心里清楚,对方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身后冰层轰然倒塌。

    在倒悬瀑布般的溅流中,钩蛇看向阳晋的方向,竖瞳中激荡起被戏耍后的愤怒。

    下一刻,它一头扎进湖中,化作水面的下一条黑影,飞速朝阳晋逼近。

    身后水下传来的激荡水流声愈渐响亮。

    阳晋一咬牙,忍痛加快脚步,浑然不顾腿骨已处在崩溃的边缘,骨节错动声嘎吱直响。

    湖岸近在咫尺,只要能到达陆地上,纵然不敌,但他至少还能有一战之力。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可突然间,阳晋脸色瞬变。

    就在前一秒,水下的声音在他耳中消失了。

    他低头瞄了一眼脚下的冰面,由于距离湖中央较远,受灵气侵袭影响较小,这里的冰层薄得像一面镜片。

    透过这层镜面,阳晋清楚地看到,在浊白的浓郁湖水下,一团阴影的轮廓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扩大。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他的眼神顿时黯了下去,满是不甘。

    但下一刻,这种不甘便被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决所取代。

    既然如此,那就赌上最后一把吧!

    阳晋脚步逐渐提速,身躯如弓弦般绷紧,单脚蹬地,狂暴的力量踏裂冰面。

    伴随着大腿根部传出一声“咔嚓”的骨节断裂声,他脸色霎白。

    但紧接着,他的身躯腾空而起,跃向湖岸。

    在他身下,湖面隆起一个小山包,上方薄弱的冰层瞬间破碎。

    在无数飞溅的碎冰中,一团黑影也随之跃水而出。

    跃至半空的阳晋心中警钟狂鸣,死亡的黑影从身下迅速逼近。

    他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排如锯齿般排列的倒刺尖牙,以及深渊般漆黑的黏滑食道。

    在他颤抖的瞳孔注视下,飞速接近的两排尖牙如龙头铡刀般合拢。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碎声与血溅声同时响起,海量的鲜血如潮水般涌出。

    “呃…啊——!!!”

    短暂的寂静后,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声响彻整个溶洞,震耳欲聋。

    阳晋眼珠暴起,眼白满是血丝。

    他的身体像是被闸刀拦腰斩断成两半,上半身暴露在外面,下半身完全没入钩蛇口中。

    两排倒刺般的尖牙每根都有匕首大小,齐齐刺入他腰间。

    这种能瞬间毁灭他千万次的剧痛一阵又一阵地穿刺着他的脑海,痛得他恨不得马上昏厥过去。

    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的鲜血,被钩蛇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似是尝到了这世间最美味的致幻迷药,钩蛇瞳孔骤然放大,接着开始疯狂而肆意地甩动头颅,兴奋得连身上的每块鳞片都在战栗。

    剧烈的甩动与大量失血让阳晋脑袋一片昏沉,天旋地转仿佛置身旋涡之中。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

    很快,飞速下落带来的失重感袭上心头,紧接着他只觉得后背像是撞上了一面巨墙。

    没等他张嘴呕出喉咙里的鲜血,海量的冰冷液体瞬间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五窍,眼前的世界突然黑暗了下来。

    钩蛇叼着阳晋,重新沉入湖中,以极快的速度在水中潜行。

    它时而下潜,时而上浮,如此来回反复,像极了一头野猫在戏弄着爪下精疲力尽的田鼠,直至失去兴趣后再一口吞下。

    毫无疑问,对钩蛇而言,它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让阳晋死去。

    它要报复,它要狠狠地折磨这个伤害过它的人族,它要让这个妄想杀死它的人族,在死前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惨痛的代价。

    它身为此地王者的尊严,不容许任何生灵践踏!

    但对于阳晋而言,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高速水流像是刮骨刀般犁过他的皮肤,铺天盖地的水压从背后席卷而来,将他的上半身死死地按贴在钩蛇的头顶动弹不得,仿佛背上压了一座大山。

    他痛苦地张开嘴,肺里所剩无几的空气化作一串串气泡,转瞬间便被湖水绞成粉碎的泡沫,随后遁入远方在黑暗中隐去。

    濒临窒息带来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死亡的深渊,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甘地阖上双眼,像是放弃了挣扎,接受了即将死亡的命运。

    但命运,又岂是凡人所能窥测的。

    正当阳晋觉得必死无疑之时,事情……

    突然出现转机。

    视线透过钩蛇嘴部微阖的缝隙,黑暗而腥臭的口腔中,一根锐利尖牙贯穿阳晋腰间的布囊。

    仅存的那瓶醉仙粉瓶身裂成数瓣,粉末混杂在血水中冲刷着他的伤口,但更多的还是随着水流涌向钩蛇的食道深处,然后迅速被食道分解,吸收。

    麻痹与虚弱感再一次席卷上钩蛇的神经。

    但这一次,先前早已耗费了大量灵气的钩蛇,再没有了抵抗的能力。

    药效在它体内发作,食道内又麻又痒,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噬咬。

    更令它难受的是,这种感觉正逐渐扩散到全身上下,甚至是每一块鳞片。

    本能驱使它放弃了继续折磨猎物的念头。

    它逐渐减缓速度,同时身躯开始上浮。

    耳畔的水流声逐渐减弱,一片昏沉中,阳晋只觉得身子在缓缓上升。

    脱离水体的瞬间,久违的空气涌进鼻腔。

    他剧烈咳嗽起来,呕出几口血水后,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严重受损的肺部让呼吸声变得低哑,像是一部残败的风箱在拉动。

    浮出水面后,钩蛇并未停止移动,它缠绕着湖中央的冰晶石柱盘旋而上,像是油锅里的泥鳅般不断扭动身躯,但速度比起之前明显迟缓了许多。

    鳞片在石柱上磨蹭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冰柱表面被犁出一道道沟壑。

    看样子,它似乎想借此来驱痒。

    此时,阳晋上半身趴伏在钩蛇头顶,身子软趴趴的像是一滩烂泥,还在不断地瑟瑟颤抖。

    刺入骨髓的寒冷像是要把他冻僵,肌骨撕裂的痛苦仿佛千刀万剐,以及血肉中逐渐滋生的,如万蚁噬身般的痒。

    种种极端难捱的感受同时存在体内,交替折磨着他早已到达极限的神经。

    他低垂着头,眼里爬满血丝,面容狰狞似鬼,死咬嘴唇。

    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淌下,他却愣是一声不吭。

    哪怕是现在这般处境,蛇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依旧没有放弃。

    他还在等……

    等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