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道:“阁下既要自甘堕落,自愿领死,那我便成全你。”“呼”地一声亮出手上的铜鞭。刘温急道:“师兄,杀,杀,杀他还要你出手吗?让我来吧!”徐飞道:“也好。你可要小心。”
刘温怒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提起流星胆向紫衣人甩去。刘温身材魁梧,这流星胆似有百余斤重,在他手上呼呼生风,可他却并不吃力。紫衣人待他来至身前,身子忽地一缩,翩然避开。空隙中又刺出一剑,刘温反应迅速,那流星胆自地上弹起,把长剑格开去。紫衣人力气不济,长剑被荡开,插入了旁边的树木中。刘温招数丝毫不缓,运起利胆扫来,紫衣人见势危急,把剑一撩,长剑犹如青蛇脱困,蜿蜒盘旋。眼见蒺藜胆落下,紫衣人“唰唰唰”三剑,刺他手腕。刘温“阿也”一声,手腕翻了三圈,收回了流星胆。紫衣人疾刺刘温要害,剑招凌厉辛辣,刘温转攻为守,手中的流星胆也变成了一对短柄锤。
紫衣人越攻越紧,丝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刘温只觉寒气森森,险象环生。他生性急躁,此刻越斗越气,陡起杀心。手腕一松,那流星蒺藜胆犹如蛟龙出海,劈砍而去。紫衣人失了攻势,更不敢松懈,深吸一口气,以守为攻,两人愈发难分难解。
刘病已看着场上银光迸射,竟也被迫得喘不过气来。他从前只在郭征卿那里得知江湖之事,这次出来游历不想多次亲眼目睹武林人士相斗,既是高兴又是担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朱安世当年与天玄门第一弟子盛忈齐名,也会被暗算入狱,遭受超人的痛苦;他阿母在他眼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也会遇上那个铁甲怪人这样难缠的对手;徐飞乃楚墨派的四大弟子之一,亦不免遭遇偷盗和他口中所说的那个黑衣人(如果他所说属实的话)。如此,自己即便有朱安世传授的绝世武功,也要时时提防,处处小心。再看场中,两人的攻守之势忽变,紫衣人利剑频刺,青芒纷飞。他虽然身材瘦削,但比刘温多了一丝灵活,手上的软剑更加富于变化。刘温看似稳居上风,但他颇为冒进,几次置后路于不顾,多陷身危险之中。过分急躁让他忘记调息匀气,这在武学中是大忌。紫衣人倒是凝神静气,潜心贯注,招招不露破绽。他似乎早已从对敌中适应对方招式,因而由一开始的带守带攻转为一路猛攻。
刘温既被压迫,早失去了理智。他大汗如豆,在紫衣人的团团青光飞舞盘空之中迷得晕头目眩。紫衣人剑招辛辣却又极为飘逸,指左打右,点东转西,刘温步法已失,两人斗了百余招后,只听紫衣人喝声:“着!”嗤的一剑,刘温右臂被他刺中,一声惨叫,手中的流星胆亦抛开了。
刘温毕竟血性,他撕开身上衣服,粗略包扎了一下,又拾起地上的流星胆,正欲再斗,一个身影落在了他身前,冷冷说道:“师弟退下!”刘温忿忿地道:“师兄!让我再跟他过几招!”徐飞道:“胜败已分,你还要再上去丢人吗?你心神不定,方寸大乱,下去反省罢!”刘温手臂生疼,方冷静了些,自觉羞愧,悻悻退下。
紫衣人笑道:“徐兄怕要让你失望了。”徐飞不明所以,问道:“此话怎讲?”紫衣人道:“你提防我的帮手,可是却连我也斗不过。”徐飞冷笑道:“刘温技不如你,日后更自要多加勤奋。不过,你胜了刘温,未必能胜徐某。虽然我再出手,是以多欺少,不过我已多次好言相劝……”话未说完,紫衣人笑脸忽地一凝,挺剑疾刺。徐飞笑道:“你的剑招的确精妙,不过还未学到家!”他在笑言之中,铜鞭一格,倏地荡开软剑。凝眉竖目,方才挺立的身姿霎忽一变,手上的铜鞭戳扫劈砸,势沉力稳,紫衣人手中的剑犹如毒蛇变皮绳,毫无还手之力,连连后退。
刘病已心内大喜:“人们常说‘鞭震四海徐长风,剑掌八荒杜少衡’果然名不虚立。今日能看到徐大侠出手,真不虚此行了。不知这紫衣人能抵挡几招?”他正想间,徐飞已稳居上风,鞭鞭稳发重击,紫衣人软剑无力,左右支绌,难以招架,边守边退。徐飞看出他的心思,哪里肯放他走?他使出“八鞭摄元功”,将全身内劲运于铜鞭之上,只要紫衣人的软剑触及铜鞭,便会被一股强大的粘力吸了过去,无法施展。果然紫衣人软剑咻咻削去时,徐飞铜鞭一格,他的剑锋便被震歪。接下来紫衣人剑招凌乱,软剑锋芒乱窜,不再听他使唤。他退不能退,进不能进,不用多久,便会内力耗尽,到时必无还手之力,陷于绝境之中。
徐飞笑道:“阁下快快请你朋友出面吧!你斗不过我的。”说话之际,招式丝毫不缓。紫衣人答道:“我说没有便是没有。你就是杀了我,也是没有。”徐飞见他还在嘴硬,知道如果不严逼紧迫,他是不会服气的。当下不再留情,脚步开合,横扫直劈,招数虽缓,劲力反更添了几倍。紫衣人方才已经消耗太多内力,知道再和徐飞硬碰硬是必败无疑,他一向心高气傲,学了几年武艺,便视那些人人称赞的武林高手为无物,这时心中始知自负过深,暗暗叫苦:“我怎地骄傲自满,把这些人都看扁了。师父常常叫我谦卑虚心,我却从来不听。今日活该死在这里。”他分神思量,只盼真有个人能来救他一命,自己对敌招式早无次序。对方斜劈,他却直刺;对方横封,他亦横削。徐飞见他破绽百出,看准时机,待他一剑直送而来,喝道:“去罢!”斜斜砸下,正中紫衣人的手腕。又是左右双鞭,打他胸口。紫衣人忍痛提剑格挡,徐飞内外兼施,哪里挡得住?紫衣人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后退。
这声惨叫,倒令三人大感意外。紫衣人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娇细,不似男人。徐飞道:“怎么会?”上前扯开紫衣人的面罩,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眼前这个紫衣素裳,和他们对峙良久的居然是个女流之辈,原来她之前一直压低嗓子说话。刘病已只看到徐飞在月光下的惊讶表情,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待看到那个紫衣人的颜容时,吃了一惊。只见她面容姣姣,国色清清。原来紫衣人竟是个女人!而且此人与他更是旧相识!他大为惊诧,不禁喊出了声:“许姐姐!”徐飞耳聪目明,一跃而起,刹那便到了刘病已跟前。
那个紫衣女子名唤许平君,与刘病已同室而居,长他三岁。两人从小相识,以姐弟相称。她曾拜齐云为师,与他学习剑术。因两年前不满父母将她许给欧侯氏做儿媳,便离家出走,与齐云游荡江湖去了。刘病已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故人,自然是情不自禁。
刘病已突然被发现,一想不妙,呆呆地怔在那儿。徐飞搭上他的肩膀,铜鞭架在他的脖子上,问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多久了?想干什么?”刘病已回过神来,笑道:“路过,路过。”徐飞道:“你在这里多久了?”刘病已道:“也不多久。可能一刻,可能三刻,昨天,或者昨晚。”徐飞笑道:“你在跟我扮傻是不是?”
刘病已道:“诶,你怎么知道我叫半傻?我村里每个人都叫我牛半傻。”刘温哈哈笑道:“娘,娘,老子的。怎么叫半傻,不是全傻?”刘病已陪笑道:“兄台果然聪明。确实有个叫全傻的,是个刀疤脸,说话支支吾吾的。大家都说他比我傻,所以我只能是半傻。”刘温挠了挠头说道:“还真有叫全傻的?”徐飞喝道:“师弟快快闭嘴。他在骂你不知道么?”刘温后知后觉,大叫“大胆”,提起利胆就要砸落,徐飞一挥铜鞭,轻松荡开,说道:“先别杀他。”转身对刘病已说道:“你听到了什么?”
刘病已见他出手轻描淡写,方才与紫衣人交手并没有尽力,显然是深藏不露。不过,紫衣人与自己乃是相识,不能不救。
徐飞见他眼睛咕噜转,冷冷地道:“小子,你若是说实话,我便不会杀你。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刘病已道:“知道。阁下是楚墨四杰中的徐飞徐少侠。”徐飞哈哈笑道:“看来你来得挺早啊。这么说,你全听到了。”刘病已猛然醒悟,原来徐飞是在套他口风,他心里骂道:“刘病已,我看你不是半傻,你是全傻。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徐飞又道:“你在这里窥伺偷听,意欲何为?”刘病已道:“不敢。在下不过是替徐大侠惋惜罢了。”徐飞道:“哦?惋惜什么?”
刘病已故作深沉地道:“这个不敢说。只怕我一说完,徐大侠的铜鞭一落,我便呜呼哀哉了。”徐飞将铜鞭收回,淡淡地道:“现在可以说了吗?”刘病已道:“还是不能说。如今我和那位女侠是板上鱼肉,徐大侠要杀我可谓轻而易举。”徐飞道:“你放心。只要你说了,我便不杀你。不过你要是不说,我说不定一时冲动,即刻送你上黄泉。”刘病已道:“我听说‘楚墨四杰’都是扶弱锄强的大侠,怎地会杀我一个的黄毛小儿?”刘温哈哈笑道:“娘,娘老子的,你说得没错。我们楚墨派从来,不,不滥杀无辜。你说,说吧。我师兄不不杀你。”他看刘病已稚气未脱,只把他当作不懂事的小毛孩。
刘病已嘿嘿一笑道:“不行。你说了便不算。”徐飞道:“好。你说了,我答应不杀你。若我食言,便遭天谴而死,尸骨无存。”刘病已道:“徐大侠果然爽快。您英名在外,声名远传,遍布江湖。若是被人知道,徐少侠联合同门,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光是徐少侠声誉受损,楚墨派从此也被人嘲笑:哎呀,楚墨派天天说自己扶弱济困,怎么弟子还以多欺少,何况是个女流之辈。啧啧啧,徐少侠,你说我能不惋惜吗?”徐飞道:“两人欺负一个女流之辈,自然不算好汉,不过事出有因。她救了一个邪派人士,此乃为虎傅翼。我已多次好言相劝,无奈这位姑娘不知好歹。”刘病已道:“是。不过,我听说,徐少侠用下毒的卑鄙手段暗算那位邪派人士,说出去也不光彩。我一个黄毛小儿,有时候很难管住自己的嘴。不小心传到江湖上,免不了被人夸大。”
徐飞哈哈笑道:“邪派滥杀无辜,残害百姓,为我辈所不齿。虽然手段不甚高明,不过只要成功,倒也无妨。”刘病已倒觉得他说得有理,一时语塞。徐飞道:“话也说完了。小兄弟,多谢你的好意,我徐长风感激不尽。这便送你上路。”话音一落,两手铜鞭疾扫而来。刘病已见他倏地出手,向后跃了两步,惊道:“你干什么?”徐飞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了我免遭损誉,杀了你最好。你既然替我惋惜,就要好事做到底。只要你死了,那么江湖便无人知晓。”刘病已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徐飞如此险诈,与人们口中的正义刚直完全相反。
刘病已怒道:“且慢!你手执铜鞭,我身上却没有兵刃。以徐大侠的鞭法,我是必死的了。”徐飞道:“不错。要怪只能怪你爱管闲事。”刘病已道:“死犹可,不过也要让我死得安心。”徐飞道:“你又想干什么?”刘病已道:“若是被徐大侠的铜鞭打死,那便不太好看。我村子里的人常说,活得完,死得全。”徐飞道:“依你的意思?”刘病已道:“咱们较量武力,比上一比。若是我技不如人,到时我与那位姑娘的性命,交与你发落便是。”徐飞不屑地嗤笑道:“这有必要么?比或不比,你都难逃一死。我明白了,你是想多活一会儿,是不是?”刘病已道:“徐大侠未免看低了我。到时候你输了便怎样?”徐飞道:“若是我输了,我们两个的性命,亦交与你发落便是。”刘病已道:“这可不行。我要你们的性命做什么?”徐飞道:“那你想要什么?”刘病已道:“若是你输了,便要拜那位姑娘做干娘,做我的奴仆,以后听我们的吩咐。”刘温勃然变色道:“娘娘娘老子的,你找死!”徐飞道:“师弟不必在意。好,我若输了,便依你说的做。”
刘病已道:“口上说说,当不得真。须要立军令状。”徐飞笑道:“又不是行军打仗,立什么军令状?”刘病已道:“口说无凭,还是有点凭据的好。”徐飞搬了一块石头,拾起紫衣人的软剑,凝起内力,在上刻写:
“苍天在上,子民徐飞徐长风愿立此据:我与……”写到这里,忽地问道:“你姓甚名谁?”刘病已笑道:“方才说过了。牛半傻。”徐飞“嗯”了一声,又写道:“我与牛半傻比试武艺,若是败与他手,便携师弟刘温拜……”刘病已看他停顿,笑道:“许平君。”徐飞继续写道:“拜许平君姑娘为义母,当牛半傻的永生奴隶。若有违背,教我受千刀万剐之刑!”写完,他英姿斜睥,掷剑说道:“这回怎样?”刘病已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这石头毕竟太大,我又不能常常带在身边。万一哪一天你们反悔,我又拿不出这凭据来。”徐飞喝道:“臭小子!敢跟我耍花样!”他疾伸右手,抓他左肩,忽地像触到什么东西一般,急忙收回。他大吃一惊,心想不可能,又运起内劲,再拍一掌,只见刘病已纹丝不动,徐飞倒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刘病已更感意外,怎么徐飞出招,自己反倒没事,而徐飞却连连后退?
刘温扶住徐飞,问道:“师兄,怎,怎么回事?”徐飞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不碍事。这小子有点邪门。”刘病已微笑道:“徐兄不必动怒。我这里有纸笔,写在麻纸岂不可靠多了?”两人写完,互相交换了纸据。
徐飞道:“若没有其他事,这便开始罢。”铜鞭亮起,青光乍现。刘病已道:“慢着。徐大侠若是与我比试武功招式,一者我没有兵器,二者徐大侠的鞭法天下无双,未免有些不公平。”徐飞早已失了耐心,喝道:“那方才立了字据又是什么意思?”刘病已道:“比试武功招式,实在粗野。不如我们比试内力?”徐飞道:“内力你更不是我的对手。”刘病已笑道:“未有结果,可不能定论。”徐飞道:“好,我便与你比内力。怎么比?刘病已道:“把你铜鞭给我。”徐飞道:“干什么?”刘病已道:“我自有道理。”徐飞沉思片刻,把铜鞭交给他。
刘病已接过铜鞭,不堪沉重,差点脱手。徐飞冷笑一声。刘病已心惊道:“这铜鞭至少有四十余斤重。徐飞运用自如,‘鞭震八方’名不虚传。”他拿铜鞭自地上画了一条横线,说道:“你我各坐一边。将此铜鞭立于此线上。我们各自用内力隔空对招,铜鞭落在哪一边,哪个就输。”徐飞道:“这个有趣。就这么比。”
两人各自坐定。徐飞心想:“虽然是看铜鞭落在哪一方,但是并没有说不能打人。我第一击便要让他落败。”他盘算主意已定,微笑道:“开始罢!”刘病已闭目凝神,以舒丹田。须臾,他自感一股内劲游弋全身,身体舒爽,便睁开眼道:“开始。”
徐飞等他话说完,率先出手,虚空一掌击去,不给刘病已反应的机会。刘病已忙横掌对碰,掌风相交,各觉微风扑面。好在刘病已内力不输于徐飞,因此铜鞭自稳稳立住。徐飞吃了一惊,思量道:“这小子内力诡谲藏锋,修为不在我之下。方才我以内力震他时,便是被这股奇怪的内劲击退。”当下又一连发出三掌。刘病已见招拆招,虽然处于被动,倒也能勉强支撑。片刻之间,两人已过了二十余掌。
刘病已每次都化险为夷,但是渐渐亦有颓退之势。他虽有朱安世的毕生内力,却没有学过调息之法,故而内力发出时随心所欲,有时轻了,有时又过重,没有把握好分寸。而徐飞却是每招掌风加重,越发势猛。他大感不妙,继续硬拼,势必落败。又想起郭征卿说过,天下掌法之中,数铁心门的铁心八门掌是第一,如今运用或有奇效。
未等他打定主意,徐飞左掌一击,刘病已运气抵御,没想到这掌乃是虚发,只见他右掌化拳,朝他猛击而来。刘病已吃了一惊,侧身闪过,后面的树木被震得摇摇摆摆,落了几片枯叶。徐飞得逞,趁刘病已来不及发掌空隙,一掌发力,那铜鞭向刘病已一边倾斜。刘病已斜身发掌,那铜鞭又被吹回去了。徐飞见状,又是“呼呼”三拳朝刘病已袭击。刘病已亦以掌对碰。两人被掌风拂面,更是不敢松懈了,但凡有一人稍微迟钝或怠倦,便会失败。
刘病已不敢恋战,使一招铁心掌的“纵横天下”,化掌为刀,一横一纵,似有锋芒。徐飞“咦”的一声,使招“金城汤池”,把刘病已数掌格开。刘病已对“刀扫秋风”,徐飞双掌横送,有个名目叫“子罕辞玉”。两人酣战不下,有来有回,竟又斗了五十回合。此刻两人不单发拳发掌,对试内力,还加了许多内家招式,即便两人相离甚远,却好似缠斗在一起,细听竟有金玉铿锵之声,甚至比近身搏斗更为激烈。
徐飞本来看刘病已年纪不大,哪有什么武艺?于是过分轻敌。可刘病已内功竟出奇的深厚,而且掌法多变,出招怪异,乃是采纳各派武学而致,令他深感意外。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人如此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即使是当年的郭求孤也是等到既过舞勺之年才开始修天玄内功。徐飞想到这里更觉可怕,心想如果留他性命必然后患无穷。于是竟不顾先前规定,纷纷数掌击打刘病已。刘病已大吃一惊,双足点地一跃而起,那掌力自他脚下掠过,好不惊险。徐飞趁虚而入,发掌更是连绵不绝,更取石做暗器发射。刘病已慌乱,手指一捻,竟骈指虚空击出。此招是“鹤鸣在皋”,以他内力发出,竟如闪电一般,正是:镜水无痕藏暗涌,快指无声过雷霆。徐飞见势不妙,翻身后退。刘病已大喜,连出“仙羽翩飞”、“轩郎顾”、“白云野鹤”三招,其势若剑,徐飞不知其利害,以掌抵御,那指力穿风而入,徐飞掌心一痛,大惊失色,急忙收回,胸口“膻中穴”和“中脘穴”分中了一指,跌倒在地。刘病已喝声:“着!”数掌击落铜鞭。
徐飞登时内气漫散,刘温搀起他时,他犹自不能说话。刘病已笑道:“徐大侠,你输了。”将铜鞭交与他。刘温道:“这不可能。你必是耍了诈。”刘病已道:“要说耍诈,我还要向你们学习。”刘温提起蒺藜胆要打时,刘病已道:“诶?你敢对你的主人不敬?”刘温怒道:“什么主人?”刘病已拿出刚才徐飞写的字据,到刘温面前晃了晃,刘温疾伸手要抢时,刘病已一个转身晃动,刘温扑了个空。
刘病已道:“你想抵赖是不是?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楚墨派的小人。”刘温大骂“娘娘老子的”,刘病已指了指许平君,说道:“你娘在那儿,不过你老子还没找到。我是不能当你老子的。不然我们两个就是夫……”他差点把“夫妻”二字脱口而出,幸好收住了嘴。刘温正要动手,徐飞叫住他道:“师弟住手。你不是他对手。”刘温道:“师兄他刚才必是,耍诈才赢的。”徐飞道:“咱们走罢!”刘温歪了歪头道:“走?”徐飞声音虚弱,好似伤得不轻,不耐烦地道:“走!”刘温无奈,扶着徐飞一步一步地出林去了。
刘病已见他们离开,大喘口气。其实自己方才已经尽了全力,若刘温再出手,自己将毫无还手之力。徐飞不知其然,或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虚空的指力,是以不敢再纠缠。不过,自己算是与整个楚墨派为敌了。再遇上他们难逃一场恶战。
刘病已来不及再想遥远的事。人活的太苦,就是深谋远虑。他来到许平君身边,见她坐在地上,面如白纸,靠着树木,手捂着胸口。刘病已问道:“许姐姐,你伤重么?我帮你收了两个干儿子,你高兴么?”许平君笑骂道:“谁要收干儿子了?便是他们跪着求我我也不要!你这滑头,还是那么贪玩。”又道:“小已,你自我怀中取出一瓶药来。”刘病已道:“这怎么行?夫子云……”许平君打断道:“你怎么还是如此死脑筋?都是你那个老师和嬷嬷,把你教得这般呆气。”许平君见他木然无措,扑哧一笑道:“如今我受了伤,要是能自己拿,我便不用找你。我都不在意,你倒难为起来了。这是治伤,又不是那什么。”说到这里,她也不免俏脸一红。但是毕竟她一直把他当作弟弟看待,不甚以为然,很快消退了,刘病已也没看见。
刘病已道:“好吧。姐姐莫怪。”果然摸到了一个小瓶。他高兴地拿出来,不想触及一片柔软,他忙抽出手来,手心多了一瓶药瓶。许平君嗔道:“不知道你是真呆,还是假呆?”刘病已尴尬一笑道:“这便是姐姐说的药么?这么小一瓶,有什么药效?”许平君道:“这是‘天香续命丹’,乃是桃花谷裴秀所制,可治百毒和内伤。你说有没有效?”
刘病已听到“裴秀”,惊喜道:“姐姐见过他么?”许平君哭笑道:“我又怎么能见他了?你方才在这里难道没听见吗?这是我从徐飞那里偷来的。”刘病已道:“那么姐姐亦是救了那个叫袁善的邪派人了?”许平君微有愠色道:“袁大哥他不是坏人!你一个小毛孩,好坏不分,怎么也管他叫邪派人士?”
刘病已心道:“我好心出手救你,你却帮那个姓袁的说话。”说道:“只是听徐飞他们这般说。姐姐莫怪。”许平君叹口气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是至正至邪呢?那些自诩正派的人常年因为小仇细事便纷争不断,不惜残害无辜之人。他们漠视人命,便是好人吗?邪派中固然坏事做尽,但是有些亦是遭逼受迫,不能自主。袁大哥他行事正直,而且早跟他爹断了关系,不再是黑龙帮的人了。”刘病已皱眉道:“姐姐说的这个袁大哥,莫不是袁不恃之子?”
许平君道:“正是。怎么?你见过袁不恃?”刘病已心道:“岂止是见过?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但他不想多透露这些事情,只说道:“没有。不过常听我阿母说起罢了。”
许平君“嗯了”一声,又道:“小已,姐姐有一事要求你。”刘病已道:“姐姐但说无妨。”许平君道:“你能否陪我去寻袁大哥?”刘病已心里不屑道:“原来你想去救你的袁大哥是不是?这个袁善到底是个什么人?姐姐处处为他着想,甚至冒死去偷药。若不是我,姐姐和这个姓袁的都要没命。”不过他毕竟心地善良,爽快答应:“这个自然可以。不过姐姐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许平君道:“莫说一件,十件一百件我也答应你。不过要是再让我像以前帮你擒蟋蟀、抓知了,我便不能。”刘病已哈哈笑道:“这个当然不会。说来也简单,我要用这药救个人。”
许平君道:“哦?不知是什么人?他也受了内伤?”刘病已道:“是我有个朋友。不过她不是受内伤,而是中了毒,命在旦夕。”许平君道:“那还等什么?快快把他找来。”又道:“不对。咱们去找他。”
两人来到阿乔昏睡之地。许平君见了阿乔,笑道:“原来是个女孩。模样别致可爱,怪不得刘少爷要救她。”刘病已道:“姐姐不要取笑。她……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叫阿乔。”许平君知道他在说谎,但也不想深究,拿出天香续命丹给阿乔服下。阿乔虚弱不堪,呼吸微弱,竟吞不下。刘病已点了几处穴位,又给她催送内力,阿乔方服下了丹药。许广平道:“这里不能再待下去。徐飞他们或会再来。不如先去找袁大哥。阿乔姑娘也要静养。”刘病已又背起阿乔,扶着许平君,在她指引下来到一处废弃的祭庙。许平君自神像后抱出一人,只见他:轩然英姿,剑眉凛竖。白面难掩英雄气,病躯犹发男儿热!英雄一世难填恨,生来便是罪孽身。
刘病已自感不如,心中暗暗称奇道:“怪不得许姐姐对他一口一个袁大哥那般亲切地叫。原来世上有这般人物。与那袁不恃全然相反。”许平君喂袁善服下丹药,又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扶二人躺下。许平君忽地问道:“小已,你的功夫怎么长进这般迅速?”刘病已道:“姐姐你的剑术也高强了不少。”许平君道:“我学了四五年,也不及你这几月。”刘病已心想朱安世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便扯开话题道:“阿母时常敦促,故而不敢偷懒。许姐姐你不见了几年,有没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事?。”许平君道:“好玩的当然有很多,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刘病已道:“姐姐是怎么认识袁大哥呢?”两人在两个病人旁交谈静坐,须臾便见日出东方。刘病已见阿乔呼吸渐趋平稳,但还是脸色惨白,不禁眼泛泪光。许平君道:“看来这天香续命丹也救不了她。小已弟,你实话实说,她中的是什么毒?”刘病已道:“我也不知道。那人只说是曼陀花,加上各种奇毒制成。”许平君道:“是什么人?”刘病已道:“那个恶人叫吕范,乃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他跟着一个妇人。看她身份不太简单。不过她应该常去‘看云轩’,那里的小厮都与她很熟络。”
许平君道:“那个妇人是不是珠玉着身,手摇宫扇?”刘病已大喜道:“对。那个妖妇极其跋扈,身边还跟着许多随从,还有一个铁甲人。我阿母也打不过那个铁甲怪人。”许平君道:“是了。我听我父亲讲过,那个妇人是大司马霍光之五女,中郎将羽林监任胜的妻子。这个妇人常好在外显赫,处处弄权欺压。她身边那个铁甲人是西域匈奴的贡品,被任胜私藏了去。要救阿乔姑娘,只能去任府偷吕范的解药。”
刘病已道:“此事不容缓待。我这便去偷。”许平君道:“小已你孤身一人,甚是危险。不如我与你一同前去。”刘病已道:“不。姐姐你帮我看好阿乔吧。还请您费心照料她。”说完便扬长而去。
刘病已回到城内时,已近巳时。他先换回原先的衣物,到“看云轩”查探一番。还未走近,便看见数十个官兵拦路,拿着画像盘问路人。上面赫然有自己的形容。刘病已大惊,到附近一家酒舍打探,叫了酒食。待酒保上酒菜时,他趁机问道:“佣哥儿,这看云轩平时热闹得紧。怎么今日如此冷清?”酒保笑道:“那些官兵围了几圈,能不冷清?”刘病已假装不知,惊讶道:“哦?这看云轩怎么会有官兵?”酒保忽地收敛,说道:“你个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这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刘病已道:“好哥儿,我好奇心重,你便告诉我罢!”说完,摆出数十枚五铢钱。那酒保忙收了,笑嘻嘻道:“听说昨天有几个刺客假冒齐商,到看云轩里来了。得亏被任监军府里的吕管事发现,不然又像当年阳陵大侠跑到宫里……”忽地闭嘴。刘病已惊道:“这些刺客真是肆无忌惮,何况这里是天子脚下!”酒保道:“可不是嘛。就是可惜看云轩的掌柜和几个酒保,都死于刺客之手。”
刘病已心中冷笑道:“什么死于刺客之手?不过是吕范杀人灭口的借口。不知道被抓住的人是谁?”于是问道:“这些刺客如此大胆,想必身怀绝技。”酒保道:“是。而且他们之中,有老人还有女人。”刘病已道:“哦?他们都被抓了吗?”酒保摇摇头道:“没有。只抓到了一个老头儿和一个少年,其余皆被他逃了。不过那些人还会回来。故而来了这许多官兵把守。”刘病已道:“那些刺客死命脱逃,还敢回来?”酒保道:“你有所不知。吕管事说他们中了他的毒,一定还会回来找他。”此时店中极其热闹,酒保道声“慢用”,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刘病已忖度:“看来被擒住的是袁老怪和武进,阿母和公孙姐姐都逃了。只不过阿乔中了毒,我还得去任府看看。若是能够找到袁老怪,说不定还可以要挟他交出解药。”他见此处人多眼杂,不便久留,留下酒钱去了。
过了午时,刘病已寻到了任府。只见高墙围阔院,朱门掩金华,四处皆有禁军严守。刘病已气愤道:“霍家府第,气派甚于皇宫。简直无礼!不过我怎生潜入?只能等到夜深再做道理。”他心中思绪烦杂,信步走回家。忽地有人拍他肩膀说道:“牛哥儿我找你好苦!”刘病已转身一看,这人乃是许平君之父许广汉。刘病已欢喜道:“许伯伯怎么是你?”
许广汉二话不说,把他拉进了一条深巷之中,见四周无人,许广汉低声说道:“你是真不知死活!现在你的画像到处传看,迟早找到这里。怎么还敢回来?”刘病已道:“伯伯知道了?”许广汉道:“我自张贺那里知道的。他看到你的画像,唬得要死,忙来告诉我。张贺与几个吏官相识,偷偷把画像改动了。不过早晚还是要暴露。”刘病已道:“您替我谢谢张叔叔。不过我晚上还要去任府一趟。”
许广汉骂道:“你是嫌命久吗?你阿母怎么不在?她照料你不周,还连累两人都成了刺客。”刘病已不想再和他多说,只道:“许伯伯你放心吧。我来自有我的安排。我在路上遇见许姐姐,她让我代为问好。”说完,也不管他错愕,便回家去了。
刘病已伏在屋内,待到三更声起,他穿了一身黑衣,带上一把短刀,踱步到任府前。说来奇怪,日间那些严密把守的禁军都不见了。刘病已望着高墙,有些为难。他轻功修为甚浅,从前郭征卿叫他时,他总惫懒不学。如今正应“少壮不努力,翻墙徒伤悲”。他缓步绕着任府走了一圈,发现了一处低矮墙角。这里是任府后院,乃厨子与杂役出入的地方。
刘病已揣摩试探片刻,气沉丹田,飞跃而起,可惜总是差了分毫。刘病已唉声道:“失之毫厘,缪以千里。古人诚不欺我!”他无论怎么尝试,都翻不过去。正在烦恼时,刘病已却见一个黑影晃过,落入院中,俶尔不见。刘病已惊道:“怎么有人与我一样想要潜入任府?难道是阿母吗?不对,阿母不会回来这里。唉,可怜我连进去都不能。”他望着墙壁,心念一动,又一跃而起。这次他好似背后有人将他托举,竟轻松落在墙沿上。刘病已吃惊回顾,哪里有什么踪影?
刘病已不及多想,便蹑手蹑脚地在院中摸索。任府中大多熄灯灭火,唯有几处守卫士兵点着行灯。刘病已黑不择路,照着灯光处走去。只见前面两个卫士正互相倚靠着坐在一处房门外,睡眼朦胧着说话。刘病已蜷伏在花草之中,侧耳倾听。
只听一个卫士说道:“快别睡了。要是被吕管事看见,有你受的。”另一个说道:“怕什么?吕管事这会儿早就睡下了。哪会闲得来看我们?你先在这里盯着,我去如厕。”那个士兵站起身来,竟朝刘病已方向走来。刘病已心中窃喜,待他走近,倏忽出手,点中了他的麻穴。那个士兵一声不吭,便即倒下。
另一个士兵听到他倒地的声音,骂道:“你个呆子,平时叫你勤劳点,现在一晚都熬不住!”他以为是那个卫士困乏睡倒。走近看时,只见那个士兵躺倒在地呼呼大睡。他正想拉他起来,忽地背后一股寒气袭来,背后被尖兵抵住,吓得欲大喊出声。刘病已喝道:“闭嘴!不然小心你的小命不保!”那个卫士连连叫道:“大爷,大爷您放过我。什么事都跟我不相干。”刘病已嘿嘿两声,说道:“你若听大爷的话,大爷自然不为难你。”那个卫士颤声道:“大爷要我干什么?”
刘病已道:“药房在哪里?”那个卫士道:“就在前面。”刘病已道:“带我去!”两人来到一处房前,卫士说道:“大爷,这里就是药房。”刘病已点了他的哑门穴,将其藏在暗处。刘病已见那房门竟然半掩,心感不妙,但既然来了,就不能走。他轻轻推开房门,忽然右首一剑劈落。刘病已吃了一惊,提刀去格,对方内力刚劲,竟把刘病已手上短刀震脱。那人哈哈笑道:“果然不出吕管事所料!”刘病已翻身退步,又跳到房外去了。
这时里面窜出两个老人,一高一矮,纷纷拔剑刺来。刘病已幡然醒悟,原来那个卫士故意引他进埋伏。这两个犹如双生子般,剑招一左一右,十分对称。刘病已骈指对敌,那个高个笑道:“小贼居然还是使指法。”矮个冷冷道:“凭他什么指法,也逃不了咱俩的围攻。”两人在说话之际,剑招也不缓,一劈一扫。刘病已以七十二路千叶慈悲手架招,毫无惧色。他近来对敌经验颇丰,深知临危不乱的奥义,是以以一敌二也不退却。不过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自己不但一寸没有,而且只靠肉指对招,对方势沉力猛,是硬派功夫,苦战下去,于自己甚是不利,而且还会引来更多人。双方来往二十余回合,刘病已卖个破绽,露出后背。两人自然挺剑刺来,刘病已使“轩郎顾”,忽地回身一指,射出一股劲力,那个高个未有提防,中了一指。矮个看见同伴受伤,便停手道:“师弟无恙否?”高个咳了几声道:“没事。这小子奸诈得很。这一指也着实厉害。妈的!什么狗屁功夫!咱俩横行江湖,也没见过这等古怪的指法。”他们二人江湖人称“鬼剑双翁”,高个叫狄云,矮的叫高玄。二人是当年有名的恶人,与袁不恃、朱安世(应该是江当)合称“江湖四害”,但他们其实比袁朱二人成名更早,后来被盛忈一个后辈挫败,从此消失在武林之中。
正在这时,刘病已身后劲风袭来,一枚暗器射来。他侧身闪过,见地上插入二寸的花叶,便知是吕范来了。吕范道:“高玄、狄云你们二人退下。”刘病已道:“恶贼,解药在哪里?”吕范道:“好个痴男。为你娘子送死来了。怎么不见你那个老妖婆?哦,她被铁儿打成重伤,怕是离死不远。所以叫你来。”刘病已听了吃了一惊:看来阿母为了救公孙姐姐,也被那个怪人打伤了。不知道她们现在何处?
正思索间,吕范喝声:“今日先送你去黄泉等她们!”他一掌击来,刘病已从他口中得知郭征卿受了重伤,又恼他三番四次辱骂他阿母,不由得怒火中烧,横掌对接。两人双掌一碰,吕范手心一疼,全身炙热无比,被击得连连后退。他一向自恃内功高深,曾以一手“摘花手”击败铁心掌门白若梅,威震武林。此时竟被刘病已击退,不敢置信,于是又拍一掌。哪知刘病已运劲立稳,肩头一送,竟然贴了上去。吕范心想你自己送死,于是凝起八成内力打去。这一掌正拍中刘病已胸口。不料一股更为强大的内力如洪流一般涌来,吕范当场被震飞出去,呕了口血。
刘病已倒是惊魂未定。虽然他知道徐飞也是这般受挫过,但是用这个方法实属冒险。然而“反刺神功”妙处即是对方以多大的内力送来,自己体内便有多大的内力反弹,他刚才以“混元功”击退吕范,暗中恼怒了他,所以吕范用上八成内力,反而让自己受了重伤。
吕范怒不可遏,手中花瓣纷飞。刘病已内功深厚,对于这躲避暗器的轻功却是一窍不通。他既已暴露,那么偷解药便不成了。只能边闪边退,吕范亦受伤过重,不再发暗器,只叫道:“高玄狄云你们愣着干甚么?”两人忙提剑追去。刘病已未退远,便有数十卫士围了上来。高玄狄云双剑合璧,打得刘病已难以招架。
刘病已心里正叫“我命休矣”,忽地一团黑影攒动,一个黑衣人把高玄狄云二人手中的剑给夺了去。接着两人齐声惨叫,那黑衣人使起连环腿,直把二人踢飞了去。刘病已道谢,那黑衣人嘶哑着声音道:“左使果然胆魄惊人!”刘病已心头一震,嘀咕道:“他怎么知道这件事?除了袁不恃还有第二个?”高玄狄云二老又提剑攻来,黑衣人身若鬼魅,晃动之间,已到了他们身后。二老好歹是江湖上有名的“鬼剑双翁”,其“双鬼夺食剑”乃江湖闻名的“鬼见愁”,怎料在这里遇上这么一个高人,竟连他的身法都看不清楚。惊惧片刻之间,黑衣人连发数掌,便把二老击晕。刘病已见他武功如此高强,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吕范追来时,便看到黑衣人几招之内打败“鬼剑双翁”,问道:“阁下是谁?”黑衣人冷笑道:“吕管事,你听!”只听东南角响起人声吵闹,兵戈乒乓之声,霎时又亮起火光,有人大喊:“抓刺客!抓刺客!”又有人大喊:“快救火!快就火!”吕范喝道:“刺客便在这里!”刘病已身后有个卫士说道:“吕管事,还有另外几个刺客!那几个关着的刺客也跑了!”吕范道:“把他们抓住,任将军重重有赏!”
黑衣人忽地身形一闪,众人还未看清,他已到吕范身前,疾如闪电,右掌掐住了他的咽喉,说道:“听说吕管事爱放毒镖,不知可否让在下领教一番?”吕范道:“你待要怎样?”黑衣人道:“没什么!只是素来仰慕‘玉君子’的‘摘花手’罢了,想和您过几招!”
吕范心中窃喜道:“比其他的我或不如你,跟我比暗器你是死路一条!”说道:“尊驾既要比试,何不放开我?”黑衣人道:“这便请。”两人分开立定,黑衣人道:“进招罢!”他刚开口,吕范便不等他说完,花叶齐射,箭镖合发,黑衣人却不慌不忙,只把手一挥,那些暗器便被荡开,吕范无措,飞身上楼,欲先逃跑,黑衣人右手疾伸,一片花瓣射出,打中了吕范的小腿。吕范便自高处跌落。原来黑衣人方才挥开暗器之时,还顺手接了吕范的一片曼陀花瓣。
黑衣人缓缓走到吕范面前,冷笑道:“吕公子弑父窃笈,吕氏一族复光大计在你手成幻梦泡影,当真令在下失望。如今你中了自己的毒,乃自作自受。”吕范恐惧道:“你是何人?”黑衣人道:“日后你自会明白。”吕范忽地怪笑道:“我那暗器上有奇毒,离它三寸便中其毒。你若没有我的解药,也会毒发身亡。哈哈哈!”黑衣人又掐住了他的脖子,淡淡地道:“你看我中毒了吗?”吕范笑容凝固,颤颤地道:“你,你,是人是鬼?”黑衣人道:“把解药交出来,我便不杀你!”吕范以为他是故意假装没有中毒,现如今逼自己交出解药,想必他此刻体内十分难受,便打算宁死不屈,凛凛道:“你便杀了我罢!”黑衣人手中催送内力,喝道:“你可听说过‘雪折花’?”吕范
此时痛苦不堪,身躯一震,又扯着嗓子道:“杀了我,你便拿不到解药!”黑衣人飞起一脚,踢他胁腋。吕范顿时发出痛号,自地上翻腾不止,脸上青筋暴起,大汗如豆。他体内犹如蚊蚁叮咬,又疼又痒,运起内力更是疼痛增了百倍,直比死了还难受,再也不敢硬气了,失声哭道:“我交,交出便,便是。”黑衣人又踢他一脚,吕范方慢慢缓过来。
吕范此刻失了先前的神气,赶紧拿出一瓶解药来,他现在心中只盼黑衣人能够速速离开。黑衣人拿到解药,飕的一声掷向刘病已。刘病已将手一抄,接了解药,问道:“多谢阁下。不知阁下是谁,为何要出手帮我?”黑衣人道:“左使大人,你我日后自会再见。”身影一动,霎忽间已消失在夜色中。刘病已不敢逗留,打倒几个士兵,往外奔去。
刘病已且斗且走,远远看见有一个黑衣人骑着一匹白马自那里奔走,在马上马下跳跃,一纵一跃犹如飞燕翻舞,飞鹘脱兔。黑衣人手中挥舞长鞭扫开阻拦的卫士,身长苗条,颇有英姿,口中不住地喊道:“你们别过来!我不想杀人!”声音铃琅清婉,竟是个女郎!那些拦住他的士兵都乱成一团,被撞死、踩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不惊悚!刘病已奇道:“怎么这里又有一个黑衣人?莫非他便是我自府外看见的那个黑影?”便在此时,袁不恃和武进从后方杀将出来,一刀一剑,是左砍右劈,杀人如麻!袁不恃一边杀人,一边饮血,一边仰天大笑,声音邪恶奸诈,正应“混世魔王”的称号,那些卫士将官死在他手不计其数,哪里敢拦他?两人与那女子虽不是一路,但人说“共患难,即朋友”,竟走到一路。正畅通无阻时,空中忽跳落两个人,拦住了他们。正是“鬼剑双翁”!袁不恃吃了一惊,说道:“是你们两个鬼老头!”高玄嘻嘻笑道:“好哇!没想到四害聚了三个,可惜朱安世死得早了。狄云道:“妈的!这老怪活到现在还是这般模样,咱们师兄弟都老不成样了。”袁不恃道:“咱们便一起杀出去!”狄云桀桀笑道:“袁老怪你今晚死了,这江湖就留二害岂不更好?”袁不恃未及惊诧,鬼剑双翁剑锋陡起,已杀到了面前。袁不恃伏身横劈,狄云把剑一架,高玄从斜肋中劈来,武进也跳入圈中,把剑一挑,解开了杀招。高玄道:“咦?你这娃儿也敢无礼?”二老调整姿态,又是杀招迭至。袁不恃与武进被他们逼得连连后退。四人刀剑相交,寒芒闪烁,纷纷杂杂,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过了三十余合,武进失之呆滞,先送一招,被高玄抓住破绽,一剑掠过他的胸前,武进立剑一格,高玄剑锋陡地一转,削他手腕。武进一惊,急抽回手,狄云轻把剑搭在他的剑锋上,画了三个圆弧,忽地一送,武进吓得失措,手腕一松。狄云把剑格飞,那柄剑竟朝刘病已射去。刘病已大吃一惊,没想到狄云居然发现了自己,急忙中将食中二指骈起,夹住了剑刃。只是此剑势发太猛,刘病已手指还是被划伤。
袁不恃看见刘病已,喝道:“牛贤弟还不来帮忙吗?”刘病已本来不想出手,找到机会便离开任府。但是外面官兵越聚越多,出路已被堵住,单靠自己一人很难闯出去。眼下只能与袁不恃联手。当下拾起那柄剑,挺剑刺去。
高玄哈哈笑道:“这小子来打,倒是有些趣味。”武进听了气愧难当,对刘病已更生厌恨。刘病已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作了个揖道:“前辈得罪了!”狄云点了点头道:“这娃儿倒挺礼貌。不错不错!”他与高玄自被称为恶人,武林人人唾弃,从没把他们看做正常人,那些名门正派从上到下,从幼到老,遇见他们无一不鄙视厌恶。虽然他们恶贯满盈,但被唾骂心里也不舒坦。刘病已称他们做前辈,这是破天荒的!不过刘病已并不认识他们,只知二人剑术奇谲莫测,是隐退江湖的高人。他自小痛恨江充这些小人,若是知道了二人来历,未必会跟他们这般客气了。吁!
高玄道:“年轻人你会使剑?”刘病已道:“略懂皮毛。还请前辈指教。”他勤奋好学,自郭征卿出学了不少武功招式,只是内力不精。自从朱安世传他乾坤九元功,又在与徐飞对招中不觉中打通了任督二脉,武功修为已经大进。
狄云捋了捋胡须,笑道:“指教你便找对了人。”袁不恃喝道:“贤弟别跟他们废话!”挺刀便劈向狄云肩头。狄云向后翻跃,高玄自低处斜刺一招“举火燎原”,袁不恃把刀横放胸前,狄云一剑正中刀身,“咣当”一声,火星四迸。刘病已乘隙而入,从两人之间窜了进去,把剑一挑,狄云放开对袁不恃的攻势,又把剑锋向刘病已疾卷而去,刘病已使招“招风式”,自四个方位刺削撩劈,狄云“咦”了一声,道:“你这娃儿还会‘夺命连环剑’!”刘病已不理会他,剑招又变,乃是楚墨剑派的“闻香识路”,“唰唰唰”直取狄云下盘。高玄看得奇准,竟也疾刺而来,两人剑尖相抵,剑身皆弯曲弹开。高玄说道:“你还会‘寻梅剑法’。真乃可造之材。不如拜我二人为师,我们教你更加高明的剑法。”他这话显然是把自己捧为最高,看不起其他剑术。刘病已微笑道:“多谢前辈好意。不过在下认为各派皆有所长,并无高明拙劣之分。”狄云冷哼一声,虚劈一剑,左手忽地出拳,刘病已虽然把各种招式练的炉火纯青,却失之变化,差了经验,他侧身避剑,躲开虚招却中了实招,肩头实实中了一拳。他心头大叫“苦也”,不想狄云反飞了出去。原来又是“反刺神功”救了他一次。
狄云被震飞,只觉喉咙一甜,吐了一口鲜血。此时变起仓卒,是以在场的人都没料到。高玄失了同伴,便施展不了“双鬼夺食剑”,剑招凌乱。袁不恃觑到机会,喝声“着”,刺中高玄右肩。
二老受伤落败,大为不甘,仍要再斗,可是已支撑不住。高玄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卫士们一听,忙涌了上来。袁不恃挺刀而上,冲进人群,直杀得血花四溅!他有意分开刘病已,喝声:“贤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刘病已看见那个女子被围在核心,身上多有刀伤。他一跃而上,落到白马身上,一拍马背。那马吃痛,直窜而去。刘病已大呼:“剑不长眼,莫要送死!”那些官兵方才见他打败狄云,知道厉害,忙让开一条道路。
两人纵马闯出任府,在城内四处奔逃。四处皆有官兵拦路。刘病已奇道:“怎么会有这般多官兵?”那女子道:“你跑到任府行刺,难道不知道人家是霍光的女婿?若非你们添乱,我早跑出来了。”刘病已心想:“明明你自己闯进去,要不是我救你,你此刻便被抓起来了。怎么还能来怪我?”
刘病已正打算施展“鹤鸣阴指”,忽见那女子卷起手中长鞭,扫荡开来,官兵们惨叫连连。刘病已心中突然对她好奇起来:“好个巾帼女子!这鞭法威猛有力,不输男儿!”他们左突右闯许久,渐渐天色亮起。那女子手势渐缓,显然疲乏。刘病已眼见官兵越来越多,说声“得罪”,提起剑来与那女子击杀拦路的士兵。他们撞开两队官兵之后,再也没有阻碍,一路畅通无阻。眼看着就要到城门边,斜巷中撞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个将军,率领一队黑甲官兵,队里扛着一面大旗,上写大字“任”!刘病已细看时,只见他:
那个将军喝道:“大胆刺客,我乃中郎将任胜,率天兵在此等候多时!还不下马受降!”刘病已听他声音甚是耳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过。正纳闷间,那女子说道:“狗官,方才找不到你,不想这里碰见。今日要为我哥哥报仇!”
刘病已听她这般说,方知她原来是真正的刺客!不知她口中的哥哥是如何为任胜所害。正纳闷时,黑衣女子挥起长鞭,扫向任胜。任胜显然不会武艺,看见长鞭快到面门,慌忙低头避开,头盔都掉了下来。不过任胜一双手倒是孔武有力,他眼疾手快,待那女子收回长鞭之时,倏地出手抓住长鞭,黑衣女子手臂一震想要收回长鞭,力气不济,竟被他拉了过去!刘病已见状,忙出手想将她拉回。那女子经他这么一抱,化解了力量,任胜只将长鞭夺了过去。那女子右手一挥,打了刘病已一巴掌。刘病已气道:“我救你你反倒来打我!”那女子怒道:“谁要你救了?”
任胜戴起头盔,喝道:“给我抓住他们!”那女子恼刘病已轻薄无礼,一脚将他踢下马去。刘病已寻思:“我三番两次救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反倒存心害我!”他对男女之事只是懵懂,自认这女子小题大做,心里气不过,扯住马尾巴,又跃上马来,将她抱住,女子挣扎不开。刘病已手中长剑轻轻一刺马背,那马本来奔走一夜,遍体为利刃所伤,如今吃痛,抬起前脚,自那官兵头上飞过。任胜大喝:“快关城门!快关城门!”刘病已见后面追兵紧追不舍,施展“鹤鸣阴指”,把任胜的头盔打落。果然追兵看见刘病已的武功,追势渐缓。守城士兵遥遥看见两人骑着白马冲来,一边关门一边大喊:“快下马!”
白马看见前面城门将要关闭,脚步缓了下来。刘病已一见不妙,喝道:“对不住了!”又是数剑刺去。白马便似发疯般狂奔,自那夹缝中冲了出去,一路跑到一处江皋边,犹如鱼入大海,鸟脱牢笼,竟欢舞雀跃起来。刘病已从来不曾骑过马,因此一路抱紧了那黑衣女子。等到离城远矣,刘病已见那女子兀自挣扎,便放开双手,不料被马颠了下去。
那女子扯住缰绳,转过马头赶回来,叫道:“喂!你死了没有?”刘病已伏在地上,一声不吭。那女子惊道:“该不会真是死了罢!”她忙跳下马来,右手去探他鼻息。刘病已倏地伸手一拉,将她面纱扯了下来,一见她的容貌,忽地心头犹如遭受重击,全身不敢动弹。只见她:衣带飘摇风拂杨,柳眉衬目胜如状。水沉为骨肤为玉,朱唇微动齿传香。清荷不敢争颜色,梨花愧对陆宝章。婀娜悄过皆端视,不知何人是萧郎。
那女子不曾提防,恼羞成怒,伸手打了刘病已一巴掌,刘病已如梦初醒,将甩到了江边。那女子爬上了岸,全身湿漉,不由得怒气腾腾。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拳掌连发,刘病已侧身让过,趁势抓住她的手腕,说道:“你不讲道理,我不过让你吃点苦头,又怎么了?”可女人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说她不讲道理,那女子听了,更加气急败坏,抽回手来,低身扫腿。刘病已按住她头,翻了过去。
那女子大怒,右拳横摆而来。刘病已挺起左臂挡格,不想用力太轻,脸上吃了一拳。刘病已骂道:“泼妇,你来真的?”那女子哈哈笑道:“谁跟你来假的?你屡次轻薄我,我,我要杀了你!”刘病已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手下留情。”那女子不等他说完,又是抢攻上来,右掌横劈他腰腹,刘病已手腕一翻,左手已抓住了她的右臂,那女子往回一拉,怎奈力气不敌,于是左手砸落,欲救右手之围。刘病已笑道:“来得好。”又疾伸右手,抓住了她的左臂。此时那女子双手被钳制,毫无办法,只骂道:“你无耻下流!”口中连连叫骂,刘病已从来没见过这么烈性的女子,脾气比之公孙徵止、阿乔、许平君犹如天壤之别,美貌又超过她们甚远。他莫名觉得有趣,誓要使之顺服,便双手往后一带,那女子直跌入他怀里。刘病已将她抱住,那女子又惊又羞,大喊道:“放开我!”刘病已越发用力。那女子被缚得喘不过气,忙张口咬住刘病已右边臂膀,刘病已吃痛,忙呼:“松开松开!”那女子亦用力更甚。
刘病已左手放开,点她“头窍阴”,那女子忽感头晕目眩,松开了口。刘病已道:“你是狗吗?乱咬人!”那女子呼啸一声,刘病已不明所以,笑道:“原来你是狗侄子!”话音刚落,身后“得得得”的声音响起,刘病已转身看去,竟是那匹白马,朝自己冲撞而来!刘病已大叫:“哎唷唷!”伏地一滚,避开了马蹄。那白马一个转身,又奔了过来。
刘病已喝道:“喂,你这马发疯了!”那女子连笑三声,又清啸三声。只见白马待到刘病已身前时,提起前腿要踩落。刘病已道:“原来是你捣的鬼!怎能让你一畜生伤我!”凝起内力,一指发出,正中白马左前腿上。白马吃痛,开始一跛一拐乱窜起来。那女子“吁”了一声,白马便即安静下来,向她走去。刘病已惊奇道:“这马居然这般灵性!”细看时,只见那白马:遍身白雪揽无余,巧戴金辔似龙驹。乌蹄敢踏千刀阵,一对火眼烈如炬。号绝尘,赛赤兔;龙摆尾,身如玉。
那女子抚摸着马头,轻声说着什么。刘病已走前道:“喂,这可怪不得我。是你……”那女子忽地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道:“这是我哥哥心爱的马儿!受了这么多伤,我怎么带它去见哥哥?”刘病已寻思他哥哥生前与她感情深厚,以致她拼死到任府偷马,此刻正睹物思人,不免要伤心的。
刘病已道:“对不住!刚才我是无奈之举。你哥哥的马怎么到任府去了?”那女子忽地收住哭声,喝道:“要你管么?小淫贼!”刘病已看她喜怒无常,该是失了亲人,也不怪她,说道:“人生在世,难免一死。死者已矣,生者当有所为。夫子慎谈死而乐生,故而人生先知,死而后知。”那女子听不懂他说的话,只知他不住地说“生死”二字,恼道:“你嘀嘀咕咕些什么?又是生又是死的。”刘病已见她听不懂,笑道:“没什么。只劝姑娘不要太过伤心。你兄长虽然不在人世,但好在你……”那女子听他说到这里,便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刘病已喝道:“你干甚么?”那女子骂道:“你个无耻淫贼!不但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口臭心黑,咒我哥哥!”又是一掌打去,刘病已也不闪躲,被她打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