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胡忌忍不住“嘿嘿”干笑起来,他决定趁此时机把心中最后一个疑问抛出来:“父亲,阿姐,我实在想不透一件事:想这李裕在朝中四处安插亲信打压异己,就连皇族王公们都被压制的敢怒不敢言,已是人神共愤,父亲身为先帝托孤的三位顾命大臣之一,阿姐又是当今皇后,只需振臂一呼,定有无数王公大臣响应诛灭李贼,如此震耀天下的首功之事,为何非要假手高氏皇族去办?”
“你懂什么?如此杀人沾血的事始终是件脏活儿,为何不让高姓皇族去干?况且皇族怨毒李裕及其同党已久,谁敢担保他们杀红了眼后不株连旁人?到时候这些皇族借机新仇旧怨公仇私恨一起清算,还不把京城杀的血海滔天?到时候,哼哼,你再找你那傻子皇帝姐夫颁下一道圣旨,咱们趁机把他皇族一并剪灭,如此一劳永逸岂不快哉!”胡南风的丑脸上布满了杀机。
“我明白了阿姐:现下对于众皇族来说,李裕是他们的头号敌人,咱们是盟友,等李裕一除,咱们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咱们而后快!阿姐这借刀杀人连环计,一计扣着一计!高极!妙极!哈哈,到时候,咱们胡家就是大夏国的国之砥柱了,哼哼!看以后朝堂里谁敢不遵从咱胡家的号令!”胡忌已经沉浸在日后呼风唤雨一言九鼎的荣耀之中,得意地摇头晃脑起来。
和儿子胡忌不同,太傅胡充现在却沉浸在即将复仇成功的激动之中。他忘不了前年秋天,因为女儿胡南风亲手戟杀那个被皇帝高迥宠幸而怀孕的宫女后,太后李娴和丞相李裕这对父女定要将胡南风的皇后之位废掉,并打入雪宫任其自身自灭;他忘不了为了搭救女儿胡南风,几乎散尽家财打点后宫各管事太监,请他们在太后李娴那里求情通融,又请他们设法将皇帝高迥引入雪宫,让胡南风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甚至舔舐高炯的脚趾,终于打动了高迥促使他到太后李娴那里为胡南风求情!他忘不了在丞相府中,同为朝廷肱骨、先帝托孤大臣,他不顾身份地位向李裕苦苦乞求,最后甚至不惜当着李裕的一众门人和家奴们的面跪在地上,卑微地哀求李裕去请太后收回成命!他更忘不了,李裕耷拉着眼皮负手而立的神态,忘不了在跪求了半个时辰后,李裕用轻蔑的语气说出的八个字:勿忘今日!好自为之!
胡充知道,那是李裕在故意折辱自己,好让他颜面扫地心残意懒,以后再也不要和女儿胡南风对权利有什么奢望和野心!他隐忍下来,打掉的牙和着血吞进肚里,他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忘了当时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场景,巨大地耻辱感不但刻进了他的心房他的脑海,也深深地刻入骨髓!今天,一血前耻的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令他气血翻涌神志癫狂?
“李裕!你当初为何要答应我?为何不趁机将我与女儿干净彻底地在大夏朝局中抹除?你以为你和太后如此折辱我和女儿,我们自此就会变得像羔羊一样懦弱?你以为你和太后放过我们,我们就会对你心存感激感恩戴德?错了!你让我们胡家整日生活在恐惧与耻辱之中,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硬更加仇视于你!李裕!你这沽名钓誉之徒,我胡充可不像你一样,我绝不会心慈手软!机会到了我就绝不会有一丁点的浪费!我要让你满门死绝永无翻身之日!唯有这样,方能解我心头大恨!”
胡充的心里嘶吼着呐喊着,他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的双眼因为即将到来的复仇行动而变得血红,他的双手攥得紧紧,似乎已然扼住了李裕的喉咙,手指关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胡充那恐怖的神态把胡南风和胡忌都吓住了。胡南风先是心中一惊,随后心意相通地望着胡充,不由自主地从凤椅中站起身来。
胡忌害怕地问道:“父,父亲,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胡充瞪着血红的双眼看了看一双儿女,声音沙哑却一字一顿地说道:“明日,一雪前耻!权倾天下!”
胡南风望着神情可怖的父亲,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双金鱼眼睛里杀机四溢······
次日清晨。大夏皇宫养心殿内,大夏皇帝高迥正躺在宽大的黄绫床上与一个美艳宫女交颈而眠。
昨晚,皇后胡南风不但命人送来美酒佳肴,还送来一名美艳的宫女侍寝,高迥全然不顾今日皇陵祭祀大典前要休沐身心不近酒色的禁忌,喝得酩酊大醉后与这宫女胡天胡地了一夜,直至丑时方才筋疲力尽的睡去。
“陛下,陛下,请陛下速速醒来······”厚重的床幔外传来的声声催促将高迥从昏睡中惊醒,恰在此时,钟鼓楼上传来寅时的报时声。
“是谁搅扰朕的清梦!”高迥推开宫女,怒气冲冲地仰身坐起,一把掀开床幔向外看去。
“陛下,臣搅扰了陛下的清梦,望陛下恕罪!”中书令胡忌跪在床榻前谄笑着拱手请罪。
“哦,原来是国舅啊,大清早就来吵醒朕,所为何事?”看在昨晚胡南风又送美酒又送美人的份儿上,高迥揉了揉惺忪的醉眼,笑嘻嘻地问他的这位国舅兼中书令。
“陛下,臣这里草拟了一道诏书,请陛下钤盖国玺。”说着,胡忌将拟好的皇诏用双手举过头顶。
说实话,胡忌此时心中也是十分忐忑,因为这道皇诏就是胡忌编造的丞相谋反,皇帝命卫王高伟率军入城诛杀丞相及其同党的伪诏、丞相李裕的催命符!胡忌本可直截了当地吓唬高迥说李裕谋反,请高迥下旨命卫王进城弹压反叛,但是他心存忌惮,因为这座养心殿并不是他的势力范围,而是高炯的侍卫长、丞相李裕的外甥——万斌的。胡忌不想上来就惊动了万斌,所以他想先耍个小聪明,或者说赌一把,赌傻子皇帝高迥还像以前一样不看皇诏内容就命人盖上国玺。
胡忌赌对了。
堂堂的大夏皇帝高迥瞟了一眼胡忌手中的皇诏,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对在殿中侍立的太监们挥手道:“来人,将掌印太监宣来。”
胡忌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