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找到了。”
方禹暖站在一处小土丘上,转头向陵染一行人挥手。后面几个人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方禹暖又向四周看了看,接着说,“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你看这临水而居,周围环着树木,再往前走就是村庄,还有人的气息,不错不错。”
齐长茗一上来看到小土丘就泪流满面,她一直哭一直哭,渐渐哭得没有了力气,最后蹲了下来,她扒拉着小土丘,嘴里喃喃道,“楼将军,我们对不起你。”
齐长茗哭得停不下来,越来越凶。方禹暖没办法只好把她拉到一边变着法的哄她。云子墨蹲下来摸了摸泥土,“还是湿润的。”
两人静默地看着小土丘,小土丘边有一棵树木,树木的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一株枯枝。
陵染的眼角滑过一行清泪,“我不知道这次让我们出来的原因是什么,我们没办法救他们。”
云子墨感觉到不对,他将手放在小土丘上,疑惑地说,“这里有生灵的气息。”
“月七。”
“不对,还有一种奇怪的能量,很宁静的能量,像是某种法器。”云子墨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真不知道这种能量能带来什么,谁会给楼轻盏留下法器。”
两人站在土丘上若有所思,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心底阵阵悲凉。
齐长茗缓过来了,她跟在方禹暖的身边走过来,整理整理衣袖,虔诚地跪下来,她对着小土丘认认真真地磕了几个响头。
她磕头磕得十分虔诚,等她站起来的时候,她的额头沾上了泥土。
方禹暖看见了总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就拿起一块帕子递给齐长茗,齐长茗愣了愣,方禹暖鼓着嘴巴说,“头上有泥土自己擦擦。”
齐长茗有些感动,弱弱地说,“你以前都没有对我这么好。”
方禹暖瞅着齐长茗,有些无奈,“以前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对你好。”
齐长茗鼻头一酸,几乎又要哭出来了。方禹暖看出这个势头,将帕子按在齐长茗的嘴上,”行了,别哭哭啼啼的。”
齐长茗在方禹暖的身边一直都注意自己的妆容,此刻哭花了脸,只剩下嘴唇上的胭脂红润润的,这下子都印在了白色的手帕上。
“云子墨。”
云子墨看着小土丘,内心百感交集。他和楼轻盏交集不多,此刻胸口是淡淡的难过。他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少年。
陵染轻飘飘的声音拉回了云子墨的思绪。
云子墨回过头,陵染眼中润满了眼泪。
“我们能干什么啊?”
女孩子大概都是爱哭的,只是陵染问的这句话让云子墨的心口钝痛了起来,他想说些安慰的话,最终却发现每句话都没有说服力。他爱笑的眼睛此刻也失去了神采,眼珠变成了黑黑的没有光彩的一颗,“阿染,我不知道。”他想说:阿染,你竟然哭了。最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陵染取下手链,绿色的珠子发着光,她拔下绿色的珠子并把它轻轻地放在小土丘上,她想了想又用泥土把绿色珠子埋得更深一些。
一行人在小土丘边站了一上午,从开始的沉默无言到哭哭啼啼,再到最终的沉默无言。
他们离开的时候依然是沉默无言。
齐长茗安慰,“姐姐,你们不要难过了,战死疆场一直是楼将军的夙愿。”
方禹暖摇着扇子问,“楼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齐长茗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眼底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他似乎是在某座避世的山中长大的。成年后一直在外游历,后来突然回来随着元帅去了战场。”
大家心底又是另一番感叹。
安静的山谷中站了一个人。
他披着银色的斗篷,帽子将脑袋盖的紧紧的,只露出半张脸。一双眼睛仍然是忧郁的魅惑的,只有修道之人才能发现,他的眼睛消失了一颗珠子,成为了平凡的一只眼睛。只有另一只眼睛还带着魅惑众生的妖力。
人鱼有鲛珠,夜景棠生了一对,一对鲛珠都封印在他的眼睛上。后来,挽铃师尊教他秘法,鲛珠成了他法力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才有了后来的幻瞳公子。当时他趴着看楼轻盏的遗体时,偷偷地将鲛珠放进了楼轻盏的口中。
鲛珠放在口中,可防止蚊虫叮咬,消灭诅咒。
他开口,声音低沉,“我在乎的人不多,却都一个个的离我远去,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不够勇敢。”树枝幽幽地晃动,声音从不知道的地方飘到耳边。
夜景棠愣愣地看了四周,“你是谁?月七?小楼?”
山谷寂静,夜景棠的声音开始颤抖,“勇敢?你告诉我什么才算是勇敢。”
那股声音又响了起来,细微地仿佛在叹息,“勇敢就是你能义无反顾地伸一次手,或者,你能放下你正在做的,去做一件不在你计划之中的事情。”
夜景棠似乎在思考,山谷里只剩下一袭银白的衣衫包裹的他,他沙哑着嗓音大喊,“对不起我做不到。”
那股不知名的声音仿佛也温柔了下来,仿佛就像是在安慰他,“没有人怨你。”
声音消失了,山谷里恢复了宁静。本来晃动的树枝此刻又干枯了几分,仿佛没有了生命力。只有溪水和山谷。
夜景棠流了满脸的泪。
他忽然发现,有一些重要的东西从他往后千年万年的生命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