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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知己已逝

    雨来得急,去的也快。

    暴雨冲刷后的天空灰蒙蒙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边疆的某处半山腰,一方石桌子摆在山间,周围围着一圈树木。云隙间一点明亮到令人发昏的光亮洒下来。

    石桌子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夜景棠和月七,两人生得像极了,只是周身的气质不同。

    月七看起来更加温润,如皎皎月华,眉眼含情。夜景棠不同,一双细长的眼看不出情绪,偶尔会露出怜悯,尽管是和月七同样柔和的线条,却少说话,偶尔说话也带着某种冷硬。

    月七穿了一身月白色薄衫,看起来有股光风霁月的味道。

    夜景棠坐在他对面,披着银色披风,披风上绣了几朵秀丽的海棠花。

    月七看向夜景棠。

    夜景棠低着头若有所思,他感受到月七的视线抬起头,与月七对视。

    月七欲言又止,夜景棠先开口,“他还好吧?”

    他说这话时有点生硬和不自然。月七的眼中溢满哀伤,他别过头,“命数如此。”

    夜景棠抬头看树荫间洒下的一线天光,沉默良久。他的声音很小,仿佛微风一刮就走似的,“如此啊!”

    夜景棠不说话了,月七挥手指尖一点银光,一樽棺材出现在桌边。

    棺材的盖子是用海棠神树的躯干制成的,月七想要推开棺材盖子,想想还是作罢。夜景棠起身,一点一点地推开盖子,楼轻盏的身躯在棺木中一点一点地出现。

    还是当时的人,只是眉目间的意气风发和灵气皆被掩盖下去,一阵无力地苍白遍布楼轻盏的面庞。他的眉宇舒展,看来死去的时候是安详的。

    “他的命数不好,出于王公贵族,注定不过刹那间的璀璨。”月七站了起来,站在夜景棠的身边,淡淡地说。

    “怎么死的?”夜景棠的手按上了棺木,声音竟然有些无力,像是风中飘动的树叶,摇摇欲坠。

    “先天不足,据说生下来的时候就患有隐疾,此生不得入沙场见杀伐,最好就是去高人修炼之处修生养性,或许还能换得一生的风平浪静。家人为了保住他,一直都让他强身健体,后来听说挽铃师尊和澜生师尊是修道高人,就把他送去,以求平安。”

    夜景棠的腰弯了下来,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趴在那里,面庞垂着,看不出表情。

    “他与我相识,应该有十七年了。初相识时他只有十二岁。这在人间应该算是很长的时间吧。”

    夜景棠死死地看着躺在棺中的男子,他眉目宁静,依稀还像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夜景棠记得年少时在山中清修,他坐在树下看书,楼轻盏就搬个太师椅在树下晒太阳,看起来舒服极了。当时夜景棠还笑楼轻盏太过娇气,一点都不像是来苦修的样子。

    后来也许是和夜景棠置气,楼轻盏拼命练功,拼命和夜景棠比武。他的皮肤很白,一晒就会发红。不过好在夜景棠的皮肤也很白,谁也没有理由叫对方小白脸。

    年少就是这样过来的,说不上跌宕,但是也算是岁月平静。夜景棠少年时便杀伐果断,后来清修,遇上的楼轻盏却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少年总是一脸好奇地问,“霓裳,你清修是为了什么?”

    夜景棠回过神。

    是的呢,当初他还叫玉霓裳,男儿像女儿身。

    澜生师尊是魔族中人,挽铃师尊是人鱼后裔。后来两人携手归隐山林。夜景棠要得到人鱼族的秘法,挽铃就开玩笑,“阿棠,如果你能够扮十年姑娘我就答应你好不好?”

    这真是一个无理取闹的要求。但是夜景棠就照做了,因此在山中遇上了楼轻盏。夜景棠偶尔端着茶水对他说,“杯酒对霓裳,看来我们真是好缘分。”

    夜景棠嗤之以鼻,“这算哪门子的好缘分。”

    夜景棠不是个会沉浸在往事中的人,他坐下来眯着眼睛。

    月七忽然问,“阿棠,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一千多年。”

    “是一千多年零四个月。”

    月七感触颇深,他最怕夜景棠这副安静的模样了。如果他拍着棺材大声喊“楼轻盏,你凭什么死,你给我活过来。”也许,月七便不会担心了。只是夜景棠太过镇静了。

    “你记得为什么给我取名月七吗?当时魔宫外海棠花开,你站在树下数,一共有七朵海棠,正巧是个月光皎洁的夜,你就叫我月七,取自花前月下之意。”

    夜景棠淡淡地说,“确实如此。”

    “所以,阿棠,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吗?”月七突然走到夜景棠身边,然后单膝跪下。

    夜景棠有些惊诧,“你说。”

    “我想守着楼轻盏的墓,用一生守。”

    夜景棠忽然背过身,良久才说,“既然如此,就要解除契约对吧。”

    有风起,山间萦绕淡淡的光晕。两人面对面站着,眉心有银色的光点。一炷香的功夫,光晕淡了下去。两人站在原地。

    “阿棠,就此别过。”

    月七抱拳作别,然后转身合上棺木,他一挥手棺木消失。他一个人远去。夜景棠在后面看着他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