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张南周张大嘴巴呆立着,处于震惊之中,这是真的吗?这名字太熟悉了,那可是先秦诸子里的人物啊,这位老人家到现在得多大年纪了,恐怕真的是神仙吧?
“张南周!”任青略带嗔怒的语气叫醒了张南周。
“啊?任青,舞姨说的是真的吗?”张南周欲向任青求证。
“你见到了自然知道真假,我们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你现在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任青的语气开始转冷,淡淡地说。
“这么快,今天吗?”张南周没想到舞翩跹说的尽快原来真的如此之快。
“嗯,否则舞姨也不会避开我们。”任青的声音很低。
“你要回哪呢?你一定要多保重,万事小心,别总招惹一些惹不起的人,我学业有成了就去找你。”
“放心吧,我回山上养伤。记得练我教给你的剑法,不许变成书呆子。”任青交代着。
“嗯,你好好修炼,变成神仙后,我还陪你去幽闇界。”
“变成神仙后就不需要你带着我去找了,”任青话语带笑,已经没丝毫不快了:“你说这次出去,以后还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如果能找到那匹马应该就可以,不过这次不告而入是迫不得已,下次总不能擅闯了。”
......
二人交谈不久,突然一个大嗓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咣当一声推开了木门。“好你个张南周,鱼大我还在担心你的小命,你却在这里逗我家青丫头开心!”
这声音太熟悉了,张南周扭头看向门口,又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看见大鱼咧着嘴、翻着眼站立在那,不是鱼大又是谁?
舞翩跹在旁笑着说:“这次还让我二...”
鱼大扭头看了看舞翩跹。
舞翩跹掩嘴轻笑:“呃,这次到楼烦还让鱼大陪着你,以后在楼烦有事也可以通过他联系。”说完后,特意看了看张南周。
鱼大抬头看向楼上,喊道:“丫头没事吧?听说你这次挂彩了。”
“哼,你再嘲笑我,以后我肯定不帮你了。”任青意有所指。
鱼大连忙陪笑:“哪能呢?不要说我坏话,下次我帮你出气,揍影族那帮黑货!”
“成交!看好张南周。”任青说道。
“放心吧,他跑不了!”鱼大笑嘻嘻地说。
“啊?”张南周没想到这俩人打招呼竟招呼到了自己的头上。
“啊什么啊?赶紧收拾,咱们这就离开。”鱼大用鱼鳍扒拉了一下张南周。
张南周其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还是一个包裹,一个书箱,三两下就已收拾妥当。
“我的意思是你不许欺负他。”任青小声解释。
舞翩跹在旁轻点张南周,张南周竟背生双翅,接着舞翩跹对鱼大说道:“辛苦了,咳咳...路长恐事多,我送你们过去。”说着还举起了两根手指,咯咯轻笑,很是调皮。
鱼大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瞪了一眼舞翩跹,然后说:“那就太好了,就是让这小子也跟着沾光了,四妹保重啊,丫头我走了!”
张南周的脸也微微变化,这鱼大就不会说话!他同任青道别:“任青,我走了,他年再会!”
说罢,鱼大又变成折纸模样钻进张南周衣袖。张南周后背双翼不断拍打,随后在原地消失不见。
舞翩跹无奈似得摸了摸额头,然后走上二楼:“为什么不下去见一面呢?”
“不见,看他下次还能不能认出我来。”任青靠在床上,看着窗外,正在啃着一个桃子。
“鬼机灵!你这丫头,少吃点!”舞翩跹走上前,敲了敲任青的脑袋。
“舞姨,明天走可以吗?”任青似哀求似撒娇。
“傻丫头,当然可以啦!”舞翩跹坐在床边,开始给任青梳起了微乱的青丝,一边梳一边悠悠地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是你写的吗舞姨?读起来心里酸酸的。”
正梳着头发的手一顿,舞翩跹才说道:“不是,是一个狠心的人写的。”
“不过我喜欢最后两句,现在我又想离开这里了。”任青的心情突又转喜。
“还真是个孩子,说变就变!”舞翩跹的声音里满是溺爱。
“给这幻境留个记号就行,嘻嘻!”
“好,听你的!”
任青下了床跳了两下,伸手摸了摸扎成马尾的头发,很是满意!
待任青玩够了,舞翩跹挥手间,二人凭空消失,此间物品很自然地恢复到任青初来时的模样,像是从来就没有人来过。而门外,朝阳初起,桃花流水依旧,渔人依旧,扁舟不收,轻推水波皱。尘世如潮,人如水波皱,几多愁?鸳鸯帐里湿罗绣,良宵酒醒,却怨匆匆春风瘦。
......
路途中,张南周像是被翅膀吊着那样,在空中穿梭,脚下掠过南梁起伏的江山。
“王家一行人和郦善长都没事吧?”张南周不无担心地问。
“你是不是想打听王清聆那小丫头?”鱼大警惕地说:“我可答应了青丫头要看住你的。”
“你不要瞎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放心吧都没事,泥老头来了以后,影族那帮人就都跑了。王家一行人继续去建康,水小子估计回了北地。”
“泥老头?水小子?”
“泥老头是郭弘农,钱富和江郎的师父,水小子当然是郦善长了。啧啧,这老头来得还真巧!”
听到朋友们都没事,张南周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鱼大,你说那周介甫和影族为什么要抓我呢?”
“你想得美!那是罗鼎设计要除掉我,你没看两个影将加一个牙尖嘴利的知了吗?还有一个什么鬼瞳,你们在影族嘴里就是小菜,我才是大餐。”鱼大争着辩解。
张南周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好吧,你是老大,说什么都对。
“对了小子,我当时让你带青丫头走,你们怎么跑那么快?才刚一会儿就怎么也找不到你们。要不是四妹通知我,我还不知道你们竟躲在这么漂亮的地方。”
看来舞翩跹还没有告诉鱼大关于他和任青去幽闇界的事情,于是张南周也没有多说,只是告诉鱼大自己骑马误入幻境,结果换来鱼大的一句‘走了狗屎运’!
应是许久未见,张南周并没有觉得时间过的太久,就听鱼大突然说:“到了!”
张南周低头看时,只见身下有两条玉带般的蜿蜒河流,城池并不高大雄壮,但城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茶肆、酒楼、店铺不计其数,街上行人如织,仔细分辨时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好一副鼎盛景象!
张南周落在了两条水流交汇处的一片空地上,背后翅膀已然自行消失,鱼大露出中年男子的样貌身形。面前河水滔滔,四周有茅屋几间、篱落疏疏,只一条小径从陆上来,直通入水。
“这里吗?”张南周疑惑问道,这可不像是求学的地方,反倒是隐居的场所。
“这还能有错?”说罢,鱼大扯着嗓子大喊:“管老头,管老头,我给你送礼物来了!”
张南周脸色一黑,心说你带礼物了吗?难不成我就是那礼物?
鱼大继续大喊:“你要再不出来我就烧房子了啊!”
“你这蠢鱼!每次来都吵吵嚷嚷!”茅屋内走出一名老者向鱼大喝道。
张南周看向来人,初看似老农,可眨眼间却是一名商贾,一会儿像是富家翁,不一会又分明是达官显贵,让人眼花缭乱。
“别看了,你这微末道行,看不透这老头的。”鱼大朝张南周说道。
老者道:“啥礼物?”
鱼大指了指张南周,张南周心说果然是我啊。
“七色笔?我用不着。”老者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张南周,张南周却是心里一惊,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能看到他体内的七色笔。
“想啥呢老头,你就是用的着,也不会给你七色笔。礼物就是这个小子,给你当徒弟解闷行吗?”鱼大连忙澄清。
“不需要!”老者扭头就要回屋,完全不顾张南周。
“拿本书换怎么样?”鱼大眼珠转动。
“什么书?”老者停下脚步。
“易经归藏!”
“什么?你们有?”老者吃惊地问。
“现在没有,不过快了。”鱼大继续忽悠。
“你当我老头子好骗吗?”老者怒道。
一直呆立的张南周突然说道:“前辈等等,晚辈不求您教导,但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你且说来!”
“何为对错?”
“远山不动,但横看成岭侧成峰,角度相异认知自然不同,当然就有了对错之分。”老者说道。
“读书有用还是学道有用?”
“对你而言只是选择而已,我替你决定不了。但不论哪个,都会关系你站在哪个角度去看山峰。”
“我...”
“你小子有点死心眼,罢了,既然找到我这里,老夫岂能坐视不理。只要不是恶徒,楼烦学宫里就容得下你。”老者突然说道。
见张南周没有反应,鱼大提醒张南周:“还不赶紧谢谢管老头!”
张南周这才反应过来,刚要说话时,老者打断了他。
“万事不是一个问题如此简单,你只看到淮水和颍水在此相汇,可又怎知何水汇成了颍淮。有人本恶、有人本善,即便不分对错,浑浑噩噩也会度过一生。既然你心中有笔,何不用笔来判对错、定乾坤。你的路未定、命有数,我教不了你。不过我有一弟子刘斐,你先跟着他学律吧,不过要记住‘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别学傻了!”
“弟子谨记!”张南周说道。
“不必自称弟子,我做不了你师父,刘斐也做不了,在此安心学习就好!”
张南周不知所以,鱼大似是明白,点头称是。
“先在此住下,等刘斐来了你就跟他走,”老者安排后,扭头对鱼大说道:“如果找到了《归藏》,记得给我拿过来。还有,楼烦学宫可不止这几间茅草屋,整个楼烦令都是,你这蠢鱼可别小瞧了!”
可鱼大却已跳进了大河中。
老者无奈摇头,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两本书递给张南周。
“你自己看,有不明白的以后问。”说完,走进了屋内。
篱落旁,张南周看着手里《律解》和《泰始律》,伴着涛声,张南周翻开《泰始律》,里面有二十篇,是为刑名、法例、盗律、贼律、诈伪、请赇、告劾、捕律、系讯、断狱、杂律、户律、擅兴、毁亡、卫官、水火、厩律、关市、违制和诸侯。张南周越看越沉迷......
日月流转、春去秋来,这一读竟是楼烦学宫里的三年时光。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