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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野马尘埃

    场中几人都惊诧万分,这灰鼠不是宝吉的坐骑吗,怎么会发疯咬死了宝吉?张南周更是惊呆了,看着灰鼠撕扯下宝吉大半个脖子的血肉,直欲作呕,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灰鼠不仅啃食了宝吉的血肉,还吸取了宝吉的地仙魂魄。

    灰鼠咧着嘴露出了里面的血肉残渣,在看了几眼张南周后,扭头隐入土中不见了踪迹。

    张南周被灰鼠冷冰冰的眼神盯的一惊,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好在虚惊一场,灰鼠没继续找他麻烦。

    “张南周,咱们走,”任青站起身招呼了一下张南周,向诸葛玄说道:“此地已暴露,影族应该马上就会过来,我们就此告辞,以免连累你们!”

    “也好,道友如有机会去龙虎山,烦请跟我师兄张九龄诉说一二,二位珍重!”诸葛玄说完,递给任青一张天师道特有的传讯符篆。

    一舟走来要将刚才捡起的念珠递给张南周,张南周摆摆手,只说了句‘后会有期’便被任青抓上戒尺剑飞离远去。而在他们身后,诸葛玄看着满院的灰烬砖瓦和仅剩的两扇门,无奈惋惜摇头,长叹一声后,便带着一舟遁去了。

    任青出道观后不久,就察觉身后有几名地级强者追来,想来应是影族之人。“糟了,张南周抓稳!”她想起诸葛玄说的死湖怪事,便转身带着张南周朝死湖奔去。

    任青离开后不久,有十来个一星影将便从她刚才站立之地的前后方汇合而来,看来之前是打算包夹任青,众人汇合后虽继续追着任青,但并未全力追赶,仿佛只要跟不丢就行。

    任青毕竟未到地仙之境,加上之前消耗巨大,现在又带着张南周,所以有些手段用不出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进入死湖看看有没有机会,只是身后那众多明晃晃的金星实在有些扎眼和使人烦躁,任青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和思索:这次没干什么事啊,怎么会惹到这么多影将?

    所幸的是任青冲进死湖后,身后的那些影将果然在离岸边不远处停了下来,没有再追来,仿佛湖里真有什么令他们惧怕的东西。任青从空中往下看,湖色呈白蓝色,湖面无风无浪,像一面磨得透亮的镜子,也像一枚巨大的、上等的翡翠,然而却无水草、无游鱼、无飞鸟,妥妥一个没有任何生机的死湖。任青心想,或许自己可以水遁离开,影族难不成还能守住所有水岸?

    任青正暗自庆幸和思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像是天地间万物在说话,又像是声音迸发自她脑海:“道火神躯,果然是道火,来,来,给我看看你有多大胆量!”

    声音想起时,任青和张南周就已从空中被压制到水面,半条腿陷入了水中,任青惊惧万分,对于来人她竟没有半分察觉,那么对方的身份只能是神仙级别的影帅。自己面对影将或许还能周旋,但在影帅面前却半点都挣扎不得,此时她虽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可仍倔强地翻眼看了看凭空出现的黑影,其额头分明有两颗金星,影帅无疑!

    “小丫头,说来!”

    影帅并未有任何动作,却见任青仿佛是被人掐着脖子那样,被举到了半空,挣扎不得,脸色逐渐变红、发紫,就连其念头都快被禁绝。‘还好,还好在声音乍响时自己就捏碎了手中的蝴蝶玉佩,这次真的好险!’

    ......

    张南周同样动弹不得,只是所有的愤怒、不甘、戾气全部从眼神里流出,有实力就能不讲道理为所欲为了吗?此时他恨不能以身代之。

    “还有你这团东西,”似是感受到张南周的眼神,影帅面无表情地冲张南周冷冷说到:“你俩倒真是能耐,竟能偷溜进来。”

    张南周霎时被无形之力包裹,整个身体像被揉成了面团,五官和四肢、骨骼和皮肉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团在一起,张南周觉得自己快要碎了,他在想任青估计也快坚持不住了,像影帅说的那样,他们俩真是疯狂,他有些想笑,但连自己的嘴巴在哪都感觉不到、控制不了,仅剩的思绪想到了冬天,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有些不甘,但又无能为力,这余下的时间就像冬日暖阳的屋檐下的冰锥在慢慢融化,一滴一滴的流逝,又像是涛涛江水在奔流,一滴又一滴、一片又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的身体一松,又慢慢开始散开了。

    天地间,影帅的身影突然散开,随后在不远处又凝聚成型,而此时他的对面却多了一道倩影,其身形虚虚实实、飘忽不定,其声音虽愤怒但仍温柔至极:“堂堂影帅逞能欺负人吗?”

    来人没有任何动作,影帅的身影却又晃了晃,似是受了不轻的击打,又退后了几里,稳住后才惊道:“神蝶舞翩跹?”

    “我可怜的丫头!”来人回头用如葱般的玉指轻点,一双透明的薄翼包住了已昏迷的任青和逐渐有知觉的张南周。

    “改日我再会一会你这影族冷帅。”来人朝影帅说道。

    “舞翩跹,这里恐怕容不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影帅愤怒说道,于是岸边众多影将开始朝这边靠近。

    “就凭你?”

    “哼!此地禁令你们人族忘了吗?”影帅朝前逼近。

    二人话语的交锋竟使得整个死湖的水开始动荡起来,恐怖如斯!当湖水马上就要翻腾起来时,一个似男似女的尖锐声音突然从湖底冲起:“你们俩都从我头顶上滚下去!”

    这声音像是箭一样刺破了张南周的耳膜,他随即晕了过去......

    张南周做了一个梦,这次是真的梦,他像个游尘一样飘飘荡荡,从日月星辰丢落,飘过江河湖海,穿过了草木山林,或落在匆匆行人的衣袖,或靠在喧闹油腻的桌沿,他飘啊飘啊,不知道怎么停下来,他想找人帮忙,但就是说不出话、喊不出来。过了很久很久,久的他已停止思考和求救,久的他已忘记自己是张南周,他变成了一粒尘埃。

    突然,有声音传来,像是秋蚊的叮咛“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是啊,以息相吹,避开风会不会就停下了?可是风来自哪里呢?现在可没有风,我为什么还会动,还会游走?他想了又想,过了很久,才想这风会不会来自自己,自己一直在想就一直在动,这是不是也是风?所以当他闭眼不再挣扎时,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他还是他。

    张南周以灰尘之躯沉睡时,他同时正在醒来,仿佛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幸甚!”。

    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被救起,张南周深深的、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突然坐了起来,初始尚茫然,在看到木桌木椅木楼梯和自己的书箱时,他的思绪认知开始回归身体,这是桃花幻境的‘华年小筑’,他回来了!

    嗯?任青呢?

    张南周慌忙站起,大喊:“任青,任青,你在楼上吗?你没事吧?”说话间已跑到楼梯处,抬脚已登了几步。

    “张南周,你确定要来女子闺房看一看吗?”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但这声音却似春雷乍响,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让张南周瞬间放心了、安静了。

    张南周退着下了楼梯,讪讪说道:“你没事就好,我,我给你做点吃的。”

    噗哧一声,楼上传来任青的轻笑!

    张南周淘米时听得楼上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便头也不抬的大声说:“任青你快去休息,饭菜做好后我会喊你的!”

    声音已到楼梯口,张南周忙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边擦一边迎了过去:“任青你...”话未说完,他闭上了嘴巴。从楼上走下来的竟不是任青,而是一个花信年华的女子,淡雅却雍容,女子轻启朱唇温柔地说道:“我是青丫头的长辈,你可以随她叫我舞姨。”

    “啊...”张南周想起影帅嘴里的神蝶舞翩跹,此女人应该就是在幽闇之地救他们的那人。

    没等张南周回答,女子略带埋怨的说道:“你们这次太莽撞了。”

    “舞姨!”任青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这次是我着急大意了。”

    “你着急什么,我又不会拿他怎么样,安心躺好养伤。”女子朝楼上的任青说,然后望着张南周。

    张南周被女子看得竟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低头道:“我...”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被青丫头怂恿的,可魂魄外出终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这次能回来算是你的运气好,但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魂魄外出时会消耗你体内的神和灵,这就是你每次魂魄外出后感到极度劳累的缘由,鱼大教你功法时可曾让你服用丹药?”说到鱼大时,女子嘴角翘的更高了些。

    “神灵,丹药?”

    “看来没有!青丫头跟我说了,我这里刚好有一瓶专门补充神灵的丹药,就送给你,记住不要多吃,内服始终不及修炼扎实。”女子说道。

    “多谢您,任青的伤势怎么样?这个对她有用吗?”张南周并没有去接,虽然女子是任青的长辈,张南周相信她肯定会对任青更上心救治,但他仍想先考虑任青。

    女子随意看了看张南周手腕上的那半截红线,显然与任青手上的红线是一样的,此时并未说破,便答:“她没大事,但需要尽快回去养伤,以免留下道痕。”

    “哦......”虽知该女子作为任青的长辈,此时不离开显然是有意要带任青回去,现在果然听闻任青要离开养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伸手接过了女子递过来的沉甸甸、凉凉的黑色小瓷瓶。

    看着张南周失落的样子,女子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走到门口处,坐到藤椅上才问张南周:“我听青丫头说你和鱼大要去楼烦?”

    “嗯,可我还不知道要去找谁。”张南周颇有些无奈。

    “我知道你们要去找谁,你能跟我说为什么要去那吗?”

    “当时因为七色笔的事怕被江尚书报复,只能离开考城,可我也不知道去哪,就听了鱼大的建议去楼烦求学。”

    “离开考城的确没错,因为你和鱼大在别人眼中都很碍眼,所以找你们麻烦的人会有很多。去楼烦也好,只是那人所学甚杂,你想好要学什么了吗?”女子说完后紧接着又道:“先不着急,我先说给你听,你再考虑。”

    “此人精通道、儒、名、法、兵、阴阳等诸子百家的思想,是一位学术大家,有跟他学为官施政的,便能在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跟他学百家百业的,最后做了一个富可敌国的富家翁;也有跟他学韬略武功的,率领千军万马、建功立业...想想你的初心,应该能找到答案,鱼大对你很不错,能找到此人也是你的福气。”

    “前辈,这...”

    张南周的话被任青打断,“叫前辈多难听,喊舞姨!”

    “舞,舞姨,这位老人家怎么称呼呢?”张南周终于吞吞吐吐地喊了出来,毕竟初次见面,如此称呼感觉总是唐突了,自己始终觉得别扭。

    “姬姓,管氏,字仲,名夷吾,世称管子!”舞翩跹说完后,站起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