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周和一舟不约而同地跑向殿外,却见一慈眉善目的和尚正与任青交谈,而诸葛玄在观门处站立。
“方才是个误会,老衲追击匪人误入此地,实在无意冒犯,这就离去。”和尚一边说着,一边朝几人点头示意,后退着就要离开。
张南周很奇怪,刚才的声音怎么回事,况且任青在那里只微笑点头并不答话,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任青不是对任何人都会笑的人。
“且慢!”诸葛玄刚伸出手,就见已到近前和尚一只大手掌拍了过来,诸葛玄轻甩道袍一只手也印了过去,砰地一声,狂风从二人掌心涌向四周,将张南周和一舟竟倒吹回屋内,而后屋倒墙塌,整片道观只剩下紧闭的观门和原来大殿内的雕像。
张南周和一舟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竟不见刚才那和尚,却有一肥肥胖胖的和尚正笑嘻嘻地站在那里,袈裟系在腰上,手中拿着一颗粉红色的念珠,满面油光但嘴角处有血迹。
诸葛玄手拿拂尘,守在观门处。
任青闭眼凝立在和尚右侧,不知在做什么。
“怎么回事?”张南周不明所以。
“刚才怕是着了那和尚的道儿,刚才那胖和尚是假象。”一舟咳嗽着说。
“无漏寺,宝吉!”诸葛玄认出了这个和尚,“你来我道观所为何事?坏我道观又当如何?”
宝吉和尚反劝道:“牛鼻子不要假惺惺的了,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这小女子杀害影族的人,咱们把她交给影族,说不准影族就会放你师徒二人出去了,就算出不去,影族也给你们一些好处,何必如此凄苦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若贪恋享受,自然耐不住这寂寞凄苦,当初也不会选择进来,既入幽闇,出不去又何妨?龙虎山自然有我一个牌位,倒是你勾结影族、为非作歹,死后就不怕入阿鼻地狱吗?”诸葛玄说。
“什么地狱不地狱的,里面什么情况你我还不知吗?你就算让我走,我也没打算离开,咱俩同是地仙之境,你能奈我何?”宝吉说话间挺了挺肚子、擦了擦嘴角的血。
诸葛玄看了看任青,又说:“纯阳真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我惹不起纯阳,我还躲不过吗?把你们交给影族后,影族自会护我周全,再说也没人知道是我干的,”宝吉转动手中的念珠,却趁诸葛玄不注意时用小拇指弹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灰鼠,灰鼠似灰尘似落叶般飘落,落地即无影无踪,宝吉继续说:“影族正在找这女子,这里闹这么大动静,他们不久就会过来,倒是你牛鼻子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整个道观已经被我封锁,只要我不死,消息就不会传出去,只要你死了,自然一切归于平静。”诸葛玄说道。
“哈哈哈,”宝吉大笑,又语气轻蔑地说道:“就凭你们师徒二人,或再加上那个魂魄?”
张南周在一旁听的仔细,自己还真是人畜无害,倒是任青的状况令人担忧,可自己又不知怎么帮忙,只能暗自焦急。
在那边,诸葛玄不再说话,身体无风而起,挥手间一柄古朴长剑现于头顶,望之似有山岳之重、有破天之利,而两道黄色的符篆就像酒旗般大小,一左一右得包夹宝吉。
张南周早已被一舟拉到雕像后,任青仍在当地站着,只是面纱沾染了些许灰尘,张南周心疼之余,心里一直默默祈祷任青能早点转危为安,随着他的念叨,系于他手腕上的红绳和任青手腕上的红绳开始变得深红欲滴。
符篆出现时,宝吉就已动弹不得,要知道地仙之境已属无拘无束之躯,同为地仙是困不住对方的,除非是有禁锢身躯的法宝或更高明的禁锢之法。双符不仅困住了宝吉,还逐渐封印着他体内的仙灵之气。虽心中不舍,但还是祭出念珠,一个类似铜钟的罩子出现在宝吉身前,不过却是红粉色,上面有轻轻淡淡的裂纹。长剑刺来,先是无声刺入铜钟三寸,随后铜钟剧颤,长剑被逼出,这时才迸发出‘铛’地金属相撞之声,比之前的声音更大,把这片天地当作庙宇,那这声音就是庙内的晨钟,震人心神。
张南周和一舟都捂着耳朵、闭着眼难受地蹲在地上。
呆立中的任青皱了皱眉头。
诸葛玄收起长剑后,手抓拂尘的指尖已溢出了鲜血,他知道自己通过雕像借用祖天师之力用的一剑双符虽超越了地级,可没真正达到神级,没有一击破了宝吉甚是可惜,更可惜的是自己已用不出第二次了。
尘烟散尽后,铜钟罩没有破,但裂纹更大了一些,宝吉随手收了念珠,装作轻松地说道:“地剑阴阳符,非神级是破不了这金刚罩的,你还能再刺一剑吗?你封印这方天地、维持这双符还能坚持多久?”
宝吉正待继续说时,之前他甩出的灰鼠已沿着他宽大的僧袍爬到耳边,宝吉眉头一松,有了主意,可随即眉头又紧,暗讨之前对付小丫头的半缕神思怎么感觉不到了,要知道这半缕神思就连地仙都能困住一时半刻,何况一个女娃?算了,先离开此地要紧,以免夜长梦多。宝吉逆转念珠,半缕粉红色飘出,瞬间充斥整座道院。
这是什么东西竟也能姿态万千?诸葛玄念头刚起猛然就觉得不对,一边提醒一舟他们闭眼凝神,一边挥手出漫天符篆涌向宝吉,随后大喝一声“火起!”。之后便如同任青一样,呆立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师兄。
所有的符篆爆炸燃烧,轰的一声好似火山炸裂,热浪狂涌向宝吉,宝吉虽不舍,也只能再祭出念珠护住周身,铜钟罩被烧的通红,这次的焚烧虽不及利剑的强劲,但胜在持久,护罩不断传出崩坏的声音,裂缝变得更大了。宝吉心在滴血,但还是决定趁着诸葛玄被困之际先行离开,于是依照灰鼠的探查,冒着大火朝雕像处靠近。
却说任青,在经诸葛玄提醒后知道隔墙有耳,便运剑冲出,可在被一个胖和尚抵挡之时,看到了似烟尘、似魂魄的一团粉红色,心知要糟,接着便果然坠入了敌人的幻境里。幻境是当年师父教她练剑时的一个深谷,深谷里有多的数不清的各种怪物,她就一直杀啊杀啊,越杀越多,于是慢慢变得烦躁起来,烦躁不已又无处发泄,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暴躁、暴虐,她感觉心底有个东西要出来似的,但就是出不来、想不起。正在此时,远方的天空由阴沉开始泛红,慢慢地变成了红色,接着就染红了整片深谷,原来是大火映红了天。是火!幻境里的任青突然记起了心底的那个东西。
由于诸葛玄没有操作火符,因此虽然攻击的是宝吉,但仍有火焰烧向任青,还未及身,那围住任青的火焰竟好似害怕的模样倏地后退,原来从任青的身上泛起了一层黑白色的火焰。“妖僧!”任青大喊一声,睁开了双眼。任青身上的火焰变成了一小簇,猛地射向宝吉,周围退却的火焰此时竟鲸吸一般融入这簇火苗,眨眼间整个火场消失不见。
“啊!”宝吉大感不妙,粉红色念珠飞回护在身前,灰鼠变成猛虎般大小驮着宝吉急退,然而还是没逃过那看似轻飘飘的火苗。像是秋天点燃的枯草,藉着风一瞬间便起火燃烧,眨眼间便焚烧殆尽,只剩噼里啪啦的余响。宝吉的护身罩终于破碎了,黯淡无光的念珠被他抓在手中,宝吉口吐鲜血、气息萎靡,身上的袈裟和身下灰鼠的半身毛都被火苗剩下的热气烧焦了,宝吉体内的伤就是烈火过后草堆内的余响,不断摧心伤。
任青单膝跪地,消耗甚大,看来上次的伤留下了隐患,此时竟提不起力气再去追那宝吉。
诸葛玄已醒,但面对幻境内的师兄时着实耗费仙灵甚多,此时也难以出手阻拦宝吉,看着灰鼠冲去的方向,诸葛玄知道宝吉已探查到封印的生门在祖天师雕像处。
重伤的宝吉掏出一个木鱼锤,砸向雕像,雕像与木鱼锤俱都毁损,眼看宝吉就要冲了出去,谁知宝吉竟伸手抓向了张南周。
“小子,跟佛爷走吧!”
张南周先是看到很多影族追杀他,接着醒来见到无恙的任青,后来眼看重伤的宝吉跑就跑了,谁料这胖和尚竟然对自己动手,这是哪门子的无妄之灾?
张南周慌忙之中抽出短剑,随手使出近日来不断练习的剑法,这是任青教给他的,让他日常防身用,此时剑诀回响在他的脑海: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宝吉哪里会想到这么一个弱小魂魄竟能使出纯阳真人的高深剑法,心神恍惚间又祭出了念珠。
剑尖点在念珠上,竟震出了里面的红粉之物,而后张南周身上七色光微闪,将这红粉之物拽进了他的身体,那念珠掉落在地后,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舟的身前。
灰鼠驮着心神失守的宝吉本来还在往前冲,在红粉之物被拽进张南周的身体时,灰鼠前身已冲出了诸葛玄的封印,这时它竟然一怔、停下了脚步,仰头吱地大叫一声后,猛然扭头咬住了宝吉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