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拐弯后,张南周和众人都看到了面前这漂亮的村庄,苍青的山峦在村外横卧,翠绿的树木和灌木丛围绕着村落,房前屋后和村内的小路旁都开满了鲜花,簇拥的花竟把枝条都压低了,花间、草丛中蝴蝶盘旋飞舞,黄莺和很多鸟儿自顾自地啼叫欢唱,这条水流从村中间缓缓穿过,有几个妇人正在水边说说笑笑地洗着衣服。
郦善长停舟系缆,远远地喊:“伯母,我是善长,我来看您和伯父了!”
一名年龄较大的中年妇人放下手中的衣物和棒槌,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才手搭凉棚眯眼看了过去,待看清后,才快步迎了上去,边走边说:“啊,善长啊,你怎么来了?快,快进家去!”
郦善长弯腰给妇女行礼,向妇人介绍:“这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是他们捎了我一程。”
妇人拉住郦善长,对众人说道:“好,好,一起去家里,还没吃饭吧?这就回去给你们做。”
张南周等人跟妇人见礼后,跟着一起往村里走去,张南周想着鱼大的话,四处张望着,但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走到刚才洗衣服处,妇人吩咐道:“走了,不洗了今天,他二婶帮我杀鸡炖菜,小姑回去淘黄米,大山媳妇去田里把大山喊回来,就说善长来了,对了,再摘些青菜回来。”
妇人吩咐着,刚才洗衣的众人就各自散去忙活了,这时郦善长才有机会问道:“伯母,您和伯父近来可好?”
听郦善长发问,妇人先是叹了一口气,才说:“唉,除了你伯父,其它一切都好。”
“伯父怎么了?”郦善长急切地问道。
妇人接着说:“不知什么原因,你伯父前两天进山回来后就得了一种怪病,整日虚弱的很,又不能说话,找了几个郎中都看不好。”
“怎么会这样?”郦善长虽着急,但他不是大夫,光听自然判断不出什么。
倒是旁边的王家叔父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带我去看一看。”
“先生你是大夫吗?那太好了,可以可以。”妇人连忙激动地回答。
王家叔父似有所指地说道:“不一定有办法,先看看,对症才能下药。”
“好的,好的!”妇人虽关切但也不再说什么,而是领着众人边说边往家走。可还未到家,就见提前跑回家的小姑从家里跑了出来,见到妇人后急匆匆地说:“我哥不见了!”
“你哥不是在床上躺着吗?怎么会不见了?没事,可能是病好了点,自己出去走走,不用找,先回去做饭。”妇人迅速地分析并安排。
“好吧。”小姑又匆匆地跑回了家。
众人随之到家后,妇人直接就去忙活了。郦善长这才告诉众人,当年他父亲一人游历至此,在之前的峡口处触礁落水、感染风寒,晕倒在村口时被这家的男主人赵喜田所救,后来郦善长的父亲又救过赵喜田儿子赵大山的命,故两家虽身处南北但实为至交,郦善长的父亲每次游历都会特意绕过来看望赵喜田一家,后来带着郦善长也多次游历至此。
众人说话期间,赵大山也回来了,二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叙旧。
等到吃饭时仍不见赵喜田回来,但赵氏吩咐不用等,众人就先吃饭。饭菜虽然简单,但很美味,热气腾腾间能够感受到主人的热情和好客。可众人吃完后,赵喜田仍没有回来。赵氏显然有些担心了,郦善长主动提出众人出去找找看,赵氏推谢几次后就同意了。
赵喜田上山下来后就出了事,故村里人最近都不敢上山,张南周提出他们几人上山寻找,赵氏等人去熟悉的村田水路寻找,于是众人便分头找了起来。
其实张南周如此提议,正是鱼大告诉他山上有古怪。五人从村子东侧上山后,山势继续朝南蔓延,众人呼喊寻找没多久,就见前面有一人正踉踉跄跄地上山。
看到此人背影,郦善长赶忙喊道:“伯父等等,我是善长,您要去哪?”说着,就朝前快速地追去。
哪知前方身影停也没停,反而走的更快了。
张南周拉住郦善长:“善长,那是赵伯父吗?你别一个人跑开,咱们一起跟上去看看。”
王清聆也跟着说道:“是呀,那个人有些古怪,咱们一定小心些!”
郦善长笃定地回答:“没错,那肯定是赵伯父!”
五人继续跟随着赵喜田越走越深。
突然,王清墨停了下来,问道:“等等,大家有没有觉得这林子很静?”
张南周常进山砍柴,最清楚林中情形,此刻林间的确与众不同:“清墨说的没错,竟没有一点鸟啼虫鸣。”
“你们看,这边的树上竟有一只蝉!”王清聆指着身边的一棵树干说道。
众人顺着王清聆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在枯灰的高枝上爬着一只黑蝉,林中有蝉最是常见,可不应出现在这个季节。
王家叔父忽然说道:“从咱们进入山林时,沿途的树上几乎都爬着蝉,或高或低,都是如此模样。”
“怎会如此古怪?”王清聆从地上捡了一枚石子,朝黑蝉扔了过去,黑蝉并未受惊逃走,而是往上爬了爬,刚好躲过石子。
“咦?”王清聆又捡了一枚石子投掷,黑蝉又向上爬躲开了。
这下众人都觉得诡异非常,恰在此时,前方的赵喜田突然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伯父?!”郦善长大叫一声跑了过去。
王清墨伸手但并未将他拉住,众人不再谈蝉,连忙跟了上去。
跑到近前,郦善长蹲下后翻过赵喜田抱住,却见赵喜田脸上皮肤溃烂、双目流血,王家叔父用手指摸了摸赵喜田的脖颈和脉搏,摇了摇头。
张南周看着赵喜田溃烂的皮肤突然想起了山魈身上的伤口也是如此模样,霎时觉得寒意涌来,还未来得及提醒大家小心,却听得前方林中传来了呵斥声:“什么人在此蓄意杀人,还不住手!”紧接着出来十几个捕快,围住了众人。
“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捕头说道,便示意动手。
王清墨从人群走出,朝着那捕头说道:“各位官差是哪个衙门的?尔等为何会出现在此呢?来后不问缘由竟要把我们带走,这是何道理?”
“少废话,先跟我们走,有话到公堂上再说!”捕头说话办事同往常一样,料想不会遇到阻拦,况且十几人手拿铁尺、绳索,抓几个书生还不容易,这么点事哪还需要县令亲自前来。
“话说明白了再走不迟,”王清墨本就冷傲,面对不讲理的捕快们自然没有好脸色:“就凭你们这些人,恐怕还带不走我。”王清墨背手站立,虽然个头不如捕头,但露出的气势和压力却压得捕头不敢与其对视。
捕头只感觉面前这小子比自己县令还吓人,心想这小子怕是个铁板,硬抓恐怕够呛,可不动手的话又怕县令事后怪罪,一时犹豫不决,还偷偷朝林中撇了一眼。
“哈哈,老夫告罪,让王兄受惊了!”一道声音从林中传来,随后一官袍男子走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着五人方向拱手。
王家叔父见状,朝来人拱手:“原来是介甫兄!来去匆匆,竟未能在太康一叙,实在可惜!”
来人正是太康县县令周介甫,周介甫满脸笑意,解释道:“前几日应酬上司,实在分身无术,可惜不能畅饮,还望随之兄海涵!也感谢随之兄仗义除妖!”
王随之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些许小事就不要再提了,敢问介甫兄到此是...?”
“实不相瞒,事关你身后那人,”周介甫命人打开了一张文书,上面赫然画着张南周的画像,周介甫这才愤慨地指着张南周说:“此人在太康城丧心病狂、胡乱杀人,老夫这才带人一路追赶而来!”
“什么?我没有!”张南周没成想天降祸事,竟有人诬陷自己杀人:“我入城后即在客栈住下,第二天就出城离开了。”
周介甫扭头看了看张南周,笑着说道:“有没有本县令自会判断,你先要回去听审,我看你也是一个读书人,放心吧,没有人会故意刁难你!”说完看向王随之,征询道:“刚才是误会,我只把此人带走,随之兄没有意见吧?”
王随之尚未答话,王清聆已在旁忍不住说道:“不行,死者为谁?何时而亡?又是何人报官的呢?张南周杀人是何人所见?”
“大胆!”众捕快朝王清聆喝道。
周介甫看了一眼王清聆,朝王随之问:“这是?”
“家兄之女!”王随之答道。
“哦,原来是太傅千金,果然不一般,”周介甫脸上堆笑,继续说道:“本案着实有些蹊跷,既是太傅千金的朋友,我自会照顾一二!”
“那也不行,他不能跟你们一起走!”王清聆态度非常坚决。
“这...”周介甫十分为难地看向王随之。
见得如此,王随之当然要顺着侄女的意思,拱手说道:“介甫兄,我们与张南周一道而来,路上也深知其为人,其的确为良善之人,绝不可能行凶杀人,此事我可以作保,还望介甫兄给个薄面!”
周介甫眼神转动,深知不宜再纠结此事,只好说道:“那大可不必,我岂能不相信随之兄,既然如此,此事作罢,还望一路珍重!”说完,竟拱手告辞。
王随之心想,此人外号“鬼难缠”,断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果然,这边张南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周介甫作势走了几步后,猛然回身,望向蹲在地上抱着赵喜田尸体的郦善长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