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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抬棺城下

    三日后,咸阳宫。

    “什么?他敢抗命?”秦王嬴荡暴怒道。

    “左相拒不撤军。”嬴壮呈上一卷羊皮,道:“此乃左相亲笔,请王上过目。”

    嬴荡一把扯去羊皮上的封印,四个暗红大字映入眼帘:息壤在彼。

    “息壤在彼?”嬴荡默念了几遍,不解道:“此乃何意?”

    息壤在彼,息壤在彼……嬴荡仿佛看到了甘茂刺指血书的场景。字字血泪,字字铮铮。嬴荡恍然大悟:“寡人岂可辜负左相?”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望我王三思!”嬴壮跪道。

    众臣见状,皆跪下齐呼:“我王三思!”

    “寡人心意已决,必与韩贼死战到底!”嬴荡道。

    “我王三思!”众臣齐道。

    “休要再劝,否则,以乱军之罪论处!”嬴荡怒道。

    “息壤在彼,誓言犹在。”这时,樗里疾黝黑滚圆的身躯,缓缓踱入殿来。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

    “王叔入宫,所为何事?”嬴荡道。

    樗里疾道:“我王既战,便务求全胜。欲扭转乾坤,老夫有两策。”

    “王叔请讲。”嬴荡道。

    “其一,借三周之手,搅浑这池春水;其二,增兵宜阳,以成碾压之势。”樗里疾道。

    “如何搅浑?”嬴荡道。

    “楚虽与韩联合,但绝不会先出兵攻秦;韩人也定然会担心,此一役后,楚国另有企图。所以,楚国虽说援韩,其实也举棋不定,楚韩也互相戒备。此乃大秦可趁之机也。”樗里疾道:当下之时,我可借三周之力,让其游说楚将景翠,让其观而不战、伺机而动便是。”

    “周室?”嬴荡不解道。

    “列国纷争,周室居间调停乃是最佳抉择。”樗里疾道。

    “若楚王非要景翠用兵呢?”嬴荡道。

    “不会。”樗里疾道:“老楚王一生谨慎,绝不会铤而走险。在大局未定之时,绝不会动一兵一卒。”樗里疾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嬴壮道。

    “冯章原为我王使楚。”谋士冯章抱拳道:“我王可以汉中之地许楚,楚国上下欢愉,而不与我为敌。如此,韩军必然孤立,无奈秦何!”

    “汉中?”嬴荡迟疑道。

    “可。”樗里疾点了点头道。

    嬴荡略一迟疑,旋即又道:“即命左相:万事俱备,择日决战!”

    宜阳城下。甘罗风尘仆仆地从咸阳赶回营帐。

    一入帐,甘茂便一把拉着孙子的手,急道:“诸事妥当?”

    “回禀爷爷,妥了。”甘罗道。

    “你祖母、父亲,如何作想?”甘茂又问。

    “父亲倒是看得开,钱财本来阿堵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祖母嘛,却很是不舍,总是说,入秦二十年,不仅没能过上殷实的日子,反倒把嫁妆都赔了进去。”甘罗道。

    “妇人之见。”甘茂斥道。

    甘罗道:“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甘茂喝道:“传我将令:明日决战!”

    翌日卯时初,秦营便生火造饭。

    “丞相有令,悉杀牛羊,饱食待战!”传令官骑着马,来回穿梭于军营之中。

    众卒子听闻,无不欢欣雀跃,“吃肉!吃肉!”

    辰时初,饱餐后的秦军便迅速集结,悄然朝宜阳城下进发。和往常一样,徒兵在前,弩兵次之,骑兵再次,战车断后。甘茂亲自驾车,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木无表情,赴死一般。

    正值拂晓,灰色的天空透出些许红色,大地和远处的山,反而显得更加黑了。慢慢的,红色与灰色融在了一起,变成了灰紫色,仿佛凝固的血块。不一会,灰紫色中,跳出了一道金光,从云朵的缝隙中投射下来,世间万物方才清晰可见。那绿的树,蓝的云,五色的花和晶莹的露珠,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它们微微一伸展胳膊,竟把鸟雀也惊醒了,呼呼呼地逃离开去。

    离宜阳城八百步外,守城韩军方才发现秦军。

    韩军不以为然。他们早已习惯秦军隔三差五的前来“报到”,只是今日略早些罢了。但士兵还是将此消息向暴鸢禀报。暴鸢睁开惺忪睡眼,用手重重的拍了拍脑袋,似有浓醉未消,不耐烦的应了声:“又欲如何?”

    士兵详禀了城下情形。暴鸢恶狠狠地骂道:“直娘贼!甘茂老贼自己睡不着,还非要本将军陪他嬉闹?你等依计行事,一个时辰后再报我!”

    宜阳城下,秦军方阵已然就位。

    甘茂调转车头,面向秦军,高声喝道:“将士们,让出一条道来。”

    秦军迅速左右散开,从中让出一条可过两辆战车的空隙。甘罗牵着一匹大马走来。但见大马拖着一辆车,车上放着一副崭新的棺材。之后,十二辆马车鱼贯而入,马车上装着大小不一的箱子。

    如此场面着实让人吃惊,所有人面面相觑。

    甘茂清了清嗓子,高声喝道:“大秦将士们,我等不远千里,长途奔袭,鏖战五月,所为者何?”

    有人便答:“攻克宜阳!”

    “攻克宜阳,又当如何?”甘茂问。

    有人便答:“班师回国。”

    也有人答:“授勋封爵。”

    还有人答:“回家讨妻。”

    五花八门,林林总总。

    “尔等都对,但都不尽然。”甘茂厉声道:“想我大秦,立国五百年,秦人祖祖辈辈,耕战不息,血流成河,为的是,有朝一日能不被山东诸国所轻,不再被他们称之为虎狼蛮夷!为的是能够走出崤山,为子孙开辟更为广袤的田地!为的是以战止战,让这纷乱的天下回复平静!为了这个梦想,秦人众志成城,前赴后继,流干了一代又一代的热血,牺牲了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今天,我等站在这里,手握利刃,为的就是攻克宜阳,实现大秦梦想!只有踏平宜阳,秦人才不会被视为虎狼蛮夷,秦人才能有沃野千里,尔等才能封妻荫子!”

    “踏平宜阳!踏平宜阳!”众人齐喊。

    甘茂摆了摆手,又道:“尔等都看到了,为此战,老夫准备两样东西:一副棺材,数车金银。这副棺材,不是给城里韩人的,是留给老夫自己的!这一战,凯旋则罢,如若战败,无须韩人动手,老夫便掘地三尺,埋骨此地!”

    “咦……”人群中唏嘘不断。

    “这些个金银,是老夫的全部家财,是老夫命孙儿连夜赶回咸阳,变卖府邸换来了,是奖励我大秦锐士血战之功的!”甘茂顿了顿,道:“依大秦律,斩首一人,赏两百钱。今日之战,甘茂向各位承诺,斩一人,赏一金!”

    归根结底,当兵即是秦人义务,也是一种职业,其根本目的还是在于生存下去,活得更好。甘茂笃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追随丞相,血战立功!”众人齐喝。

    “但,”甘茂话锋一转道:“有重赏之,必重罚之!今日老夫再宣布一条军规:临阵退缩者,后军皆可杀之!”

    魏厓心里咯噔一下,激了个冷颤。翻遍历朝旧书,都不曾有此残酷的军规。这是什么?自相屠杀?魏厓刚想阻止,又传来甘茂的声音:“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只能一心向死,方才能活。听明白了没?”

    甘茂此言,瞬时把魏厓的血也加热了。魏厓抡起半月蛇戟,向天一举,振臂大喝道:“临阵退缩,后军可诛!血战到底,死不旋踵!”

    只见,数万秦军齐喝道:“血战到底,死不旋踵!”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甘茂脱去战袍,赤裸上身,亲自擂鼓。在一阵震撼而劲急的鼓声后,秦军悉数出动,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生龙活虎的,抡起云梯、盾牌、刀箭齐齐向前冲去。漫漫一片,如黑云一片,压向宜阳城头。

    一场生死决战旋即展开。

    顷刻间,成千上万的箭矢和投巨石,弥漫了宜阳的天空。

    投石车投出的巨石,就仿佛一个个炮弹。虽然不会爆炸,但威力也不容小觑——砸在房顶,便是一个洞,落下来,也会砸出一道直径两尺的坑;巨石碎裂,溅起的石粒,也会猝不及防地伤人性命。

    “守住,一定要守住!”城门上,守将一边用剑拨着飞来箭矢,一边躲闪头上的巨石,一边对着甲兵大吼。

    “将军,箭矢实在是太密了,恐顶不住啊……”有韩军道。

    “顶不住也要顶!”守将喝道:“传本将军令:再来一千弩兵,到城楼顶上,不容有失!”

    “诺!”

    “城下集结投石车,对抗秦军!”

    “诺!”

    “急报上将军!另,火速通报公仲将军!”

    “诺!”

    守将一连发出了三道军令。

    秦军投出的巨石,越来越紧,越来越密,和尖锐的箭矢一道,疯狂地扫荡着宜阳城楼,刺耳的尖叫、咆哮和痛苦的呐喊,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振聋发聩。

    城楼下,秦军前赴后继,冲锋,倒下;再冲锋,再倒下……如此近十个回合,但有死伤无算,竟无一人后退。

    “云梯、冲车准备,攻城!”至三百步处,魏厓大喝道。

    搭云梯,攀援而上;砍伤砍死,跌落城下,又有人接着攀援……数十兵士,手扶冲车,力往一处,朝城门撞去,撞得城门彭彭作响。城楼上的滚石、点火油罐齐齐砸下,砸在秦军的肩上、头上……血腥之气腾起,冲上云霄。

    “甚?”睡梦中的韩将暴鸢被吵醒,怒道:“你再说一遍?”

    “将军,十万火急,秦军已攻至城下。”传令兵道。

    “狗日的!”暴鸢也顾不得穿鞋,扯上一件披风,便奔向城楼奔去。原本暴鸢还没太当回事,但真正到了城楼边,见杀声大作,已有数十秦军已攀援了上去,正于韩军杀得难分难解时,暴鸢方才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暴鸢惊慌道:“顶住,顶住!给我顶住!给我顶住啊……”

    “上将军来了,都给我顶住!”暴鸢身旁的韩兵齐喝。

    “可曾通报公仲将军?”暴鸢又问。

    “上将军请看——”一韩兵指着东南方,只见烟炎张天、雾锁烟迷,将半个天空都染得昏黑。

    暴鸢方才放心了些,大喝一声:“好!随我上楼!”

    宜阳城升起的狼烟,袅袅绕绕,隔数十里已然清楚可见。在宜阳城外东北五十里外是灵山,乃楚国柱国景翠屯兵之所,所驻之兵二十万;东南二十里外的桑林,乃是韩国上将军公仲侈屯兵之处,十万韩军驻扎于此。

    “柱国,宜阳危急,我等请战!”楚将景宣抱拳道。

    楚国主将景翠嘬了一口香茗,缓缓道:“不急。”

    “不急?”景宣急道:“如若宜阳城破了,咱就来不及了。”

    “就等它城破。”景翠淡淡道。

    “甚?柱国何出此言?”景宣不解道。

    这要从十日之前说起。

    那日,东周客卿赵累收到了一封来自秦国右相府的信。赵累本是樗里疾门客,后经樗里疾举荐,这才入周谋事。樗里疾在信中说,宜阳之战,秦国非胜不可,请务必说服周室,并设计劝阻楚军。

    入宫面君,赵累与东周公姬根说,宜阳城破不足为虑。君上当忧者,唯景翠尔。

    姬根将信将疑。

    赵累又说,宜阳必为秦破。但三周要说服秦国不战,几乎不可能,故,以当下情势,楚军的一举一动,才关乎三周之生死。如若景翠临阵生变,掉过头来攻打东周,东周危矣!

    这番话,着实吓了姬根一跳。他万般担忧,却总是担忧秦国虎狼,却不想那楚人也正在其榻下安睡!姬根当即决定,让赵累出使楚营。

    见了景翠,赵累开门见山,直陈宜阳必破。然后问景翠:“公欲如何?”

    景翠道:“攻秦助韩。”

    “何时攻之?”赵累又问。

    攻是不容置疑的,但何时攻,却是最值得考量。就在景翠犹豫之际,赵累长驱直入道:“将军之尊,无以复加。将军爵为执圭,官至柱国,乃楚国最高武将。即便是打赢了这一仗,归国后,楚王也无法、亦不能提拔将军。”

    “正是。”景翠答。

    “但将军想过没有,如果此役败了呢?”赵累问。

    “尚未细想。”景翠答。

    “此番将军是与秦为战。依秦人性情,不战则已,若战必克。将军若是战败,必死无疑。”赵累道。

    景翠心底一凉,遂抱拳施礼道:“汝若鄙人,该当如何?”

    “战是必战。然将军可在宜阳破城之后,方才进军。”赵累道。

    景翠恍然大悟。

    如今,景翠是听了赵累的话,才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景宣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景翠笑道:“宜阳破城之后,最心忧者是谁?”

    “韩人……不,城都破了,担忧又有甚用?”景宣道:“担忧的是秦人。”

    “小子好机敏!”景翠笑道:“宜阳城破后,秦人必怕我等趁火打劫,来一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好戏。所以,本将军等城破后才发兵,秦人必必厚礼于在下,以使在下不战;而韩人必当感念在下鼎力相助,亦厚礼于在下;而三周,也必当感念在下的存社稷江山之德。”

    “一石三鸟,此计甚妙!”景宣道。

    景缺斟了一壶酒,道:“所以,我等还是坐享其成罢了。”

    就在此时,桑林中的公仲侈见狼烟,大喝道:“十万火急,驰援宜阳!”

    征尘四起。

    十万韩军如潮水一般,向山下奔涌而出,顿时滚滚盔明,层层甲亮。长戈短剑,飞云掣电,度雾穿云,好不威猛。

    “吁……”

    忽然,从桑林北面也杀出一队执黑色大纛的人马。

    公仲侈赶紧勒紧马,大喝一声:“不好,有秦军!”

    冲在最前头的,正是秦军右将军向寿。

    “进击!截住韩军去路!”向寿大喝道。

    旋即,秦军纷纷策马露刃,猛扑过来。两军相接,顿时杀作一团。风云叱咤,马嘶鼓鸣,沸腾之声盈耳。

    但见那向寿,手持银枪,挥斥左右,仿入无人之境。长矛一挑,便有一敌军下马;银枪一刺,便又一敌军倒地。如是奔走呼号,一盏茶功夫,就杀了近十个来回,韩军被斩于马下者有七八,竟在千军万马中,生生的杀出了一片方圆十丈的开阔地,竟无一韩军靠近。

    “命弓箭手,射杀此人。尔等,随我前去,会他一会。”公仲侈将长矛放平,俯下身来,作冲锋状。他身下的那匹马,被大队马匹的洪流一冲,驮起他拼命飞跑起来,在桑林这片绿色的背景上,连马带人,仿佛波浪一般起伏着。

    “杀!”公仲侈喝道。

    旋即,一众韩军,在箭雨的掩护下,霍霍如旋风一般,卷了进去。

    公仲侈枪法了得,或圈,或拦,或拿,或扑,舞起一朵朵枪花,虚实有度、奇正有据,其进也锐,其退也速。不动则如山峙于前,若动则如雷霆万千。

    相比之下,与之对战的向寿却没有这许多套路,甚至于其章法都不甚娴熟。在大多时候,向寿都是闪躲、回避,而一旦看准机会,便抡起长矛拍将过来,公仲侈横枪一挡,才知这力道足有千钧,只听“嗡”的一声,整条枪都震荡起来,弹出三尺外。夹着枪柄的肋部一阵生疼,手掌也渗出了汗,仿佛涂了层黏液一般。

    公仲侈连忙撤枪回防,一连挑起百多枪花,将自己包裹起来……公仲侈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招式都是多余的。

    “哈哈哈,赫赫威名的公仲将军也不过如此!”向寿大笑道。说罢,向寿勒马转身,意欲出走。

    公仲侈刚被奚落完,憋着一肚子气。见向寿要走,也大喝一声:“秦将莫逃!”

    一打马,公仲侈便追了过去。

    忽然,一阵冷风从后脑袭来,公仲侈下意识地往前一扑,将脑袋趴在到马脖子上,刺鼻的马汗味,径直便往他鼻里钻。

    公仲侈一扭头,但见另一员秦将已经杀到,他的那杆鲜血淋淋的长矛,此时正悬在公仲侈头上半尺处。

    “此处就交给乌兄了。”向寿道。

    原来,这员秦将,正是赫赫有名的大力士乌获。半年前,秦王嬴荡一时兴起,搞了一个天下扛鼎大赛。天下大力士皆入咸阳,齐人孟贲、秦人乌获、任鄙分别前三,且都被嬴荡封了爵,拜了将。但毕竟是沙场新秀,公仲侈不知其根底也情有可原。

    就在乌获和公仲侈纠缠时,孟贲、任鄙领着大队人马,已浩浩荡荡朝宜阳奔去。

    此时,攻城大战已足足打了一个时辰。高阔坚韧的宜阳城门,竟被秦军的血肉之躯撼得摇摇欲坠。

    孟贲身长九尺,其马也比寻常战马高出一个头来。只见他挥舞着长矛,声如惊雷,大喝一声:“甘丞相,孟贲、任鄙来也!”

    甘茂不禁大喜,扭头喝道:“大秦虎将,速来助我!”

    原来,秦王嬴荡在收到甘茂帛书后,便依樗里疾之计,兵分两路,策应甘茂。一则伐交,游说楚王,买通景翠,让其作壁上观;二则命大力士孟贲、任鄙、乌获领兵,驰援宜阳。

    两路秦军一汇合,甘茂便道:“多谢王上怜悯。不知将军此番领兵几何?”

    任鄙道:“足足五万。”

    “五万?与我部相当也!”甘茂喜道。

    “此处乃四万,其余一万,此时正在灵山,与公仲侈部厮杀。”任鄙道。

    “也好。截住公仲侈,我等攻城便无后顾之忧。”甘茂道:“只是这一万对十万,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吧?”

    “左相放心,乌获将军骁勇无匹,阻拦一两个时辰,总是行的。”孟贲道。

    甘茂道:“两位将军智勇无双,老夫钦佩!只是这宜阳实在坚固,久攻不下啊。”

    “无妨。待我二人杀将过去。”孟贲说罢,抡起长鞭,便往马尻上猛抽,那大马昂头一啸,如电一般冲向前去。

    任鄙向后使了一个眼色,喝道:“取我断水箭来。”

    旋即,四个卒子扛来一副巨弓,至任鄙马前。任鄙抽出一根两丈箭矢,侧身弯弓,大喝一声:“去也。”

    只见那巨箭,仿似闪电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光,嗖地飞向城楼。

    一阵音爆向城楼传来,且越来越急,越来越刺耳,旋即一阵冷风铺面刺来,暴鸢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的猛一低头……不偏不倚,那枚巨箭呼啸而来,斩断暴鸢头盔上的红缨,直插在城楼上。

    “护我,护我!”暴鸢吓得双手抱头,猛的跌坐下去,竟将身下的石板竟震出一道裂缝来。

    城头大乱。

    韩兵齐齐后退了两步,惊呼:“保护将军,保护将军啊……”

    孟贲打马飞驰,已至楼下。但见他纵身跃起,跳到马下,大跨步走向冲车,拎起车后一个兵士往后一扔,喝道“我来”。众人齐齐用力,“一,二,三,杀!”

    “轰”的一声闷响,城门竟被撞出一个三尺大坑,木屑、红漆如雨落下。

    孟贲大手一挥,掸落脸上的木屑红漆,淬了一口,喝道:“一,二,三,杀!”

    “轰”!原来那个三尺大坑,被撞成了三尺大洞。

    “再来!”孟贲又喝道:“一,二,三,杀!”

    第三次,“哐当”一声巨响,宜阳城门竟从门框上掉落下来……城门洞开。

    甘茂双膝跪地,朝天猛吼了句:“宜阳,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