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瘦骨嶙峋的灰耗子,是合灯坊的二坊主……”
“且慢!”本也有些笑意的华瀚银突然冷下脸,厉声打断了张猛;满怀好奇的白轻简,配合着微笑的二坊主周泽时,以及笑呵呵观看的那几个同伴,都因为他突然的举动而将笑容僵在了脸上。华瀚银不等他人问起,紧紧盯着周泽时说道:“我凌穹阁之人,绝不与合灯坊杂种同席,要么你滚,要么我帮你滚!”
白轻简被吓了一跳,呆呆看着陌生的华哥哥;周泽时也明白过来,傲然一笑,说道:“原来你是凌穹阁的贱人,也罢,我不与你一般计较,趁早从我眼前消失吧。”
张猛暗自懊悔:“糟糕糟糕,忘了他俩门派水火不容,悲催悲催,我怎么没想起重云沙漠的事合灯坊也有份,完蛋完蛋,这下子可怎么收场?”
华瀚银反而哈哈大笑,说道:“倒是有点勇气,今晚叫你平安活过去。你要寻死,只需到青鸷客栈报上自己名号,自然有人让你如愿。”
这时已经有人在周泽时耳边说了华瀚银的身份。周泽时狐疑地打量着这年轻人,忽然也笑了:“好,可惜今天诸多朋友在此,不然那炙霜剑就要归我啦。”
众人均为这句狂言脸上变色,唯有华瀚银若无其事,照旧吃着小菜,喝着清茶,一直等周泽时走到楼梯口,突然说道:“且慢,把剑给你!”
周泽时转身后,他猛然将炙霜剑投出。剑身来得飞快,周泽时没有思索就接在手里,霎时间手掌如同刺入了数万钢针,又像被按在黑红的铁板上炙烤,还像将布满手上的裂口在盐水里浸泡。周泽时惨呼一声,狠狠甩开长剑,炙霜剑在半空一跳,又飞速回到主人身边,眨眼便消失了。那边周泽时哀嚎不断,右手整个手掌不断变形萎缩,渐渐小到右臂尽头只剩一个肉球,但不出半点血,不留半个疤。周泽时又恨又怕地瞪了华瀚银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张猛连忙笑道:“区区一个开识期,还敢跟华公子叫板,真是不自量力。”
白轻简像背课文似的想道:“《仙遗志·尊卑篇》里说:‘仙道险阻,依仗天地,悟得开明,及身练气;气贯众脉,骸骨脱迷,轻健纷掌,方成筑基;体既稳康,心茫无知,慨然众生,道至开识……他才到开识期,和华哥哥差得远呢。’
华瀚银淡淡道:“张兄,他是你朋友,这么在背后贬低他,不好吧。”
张猛哈哈笑道:“什么朋友,碰巧认识的搞笑角色,我瞎了眼而已。来来来,大家坐吧。”
一众人纷纷落座,张猛和邱飞鹏一唱一和,又说了几段俏皮话,饭桌上的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华瀚银与白轻简不住饮茶,其余人则开怀喝酒。酒过三巡,墨石道人问道:“华大公子,不知道这次凌穹阁看上了哪件宝物,又是势在必得吧?”末了,他又补上一句:“贫道不过是出自好奇心,要是有所冒犯,公子全当没有听见,我自罚三杯。”
华瀚银笑道:“道长见外,这次我阁不求什么宝物,只是盯上了一个人。”
“一个人?”张猛瞪大眼睛,打趣道:“是哪个美女,叫华公子带着凌穹阁虎视眈眈的?”说到这里,他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一眼白轻简;白轻简小脸微微泛红,拿茶碗遮在了面前。
华瀚银淡淡道:“不是什么佳人美女,却是一个老头子,一个多年不出现,倒在这次大会上声张要参与的老头子。”
众人面面相觑,看他话里绕来绕去的,都不方便追问到底。大家有的没的乱聊一通,很快岔开了话题。
吃饱喝足,一桌人陆陆续续散去,等桌上重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后,白轻简小声问道:“华哥哥,你说的那个老头子到底是谁,能跟我说吗?”
华瀚银微微一笑,说道:“有何不可,他便是当年一剑震慑四大仙宗,六方魔派,箍圣剑、聚中镜主人,清尤真人。”
“是他?他不是……不是好久好久没消息吗,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成仙飞升啦。”
华瀚银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以清尤真人的天资,虽然只是二十年左右未见,说不定也确实已得道入圣了。上一次露面,他接近炼虚期……听说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元婴大成的境界。”
白轻简由衷地感叹:“能比华哥哥还优秀,确实了不起啊。”
华瀚银离座起身,说道:“饭也吃过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他猛地发觉到什么,忽然回头看向窗外。正对酒楼窗户的那棵大橡树上,站着一道模糊的倩影,眨眼间便消失了,半空隐隐传来一声冷笑。华瀚银愣了愣,喃喃道:“我好大的排面,还要人家亲自过来查看。”
白轻简听出那是女子的笑声,又听见了他这句话,气鼓鼓地自行离去了。等华瀚银追出酒楼,她也已不见了踪影。
这一夜就这么看似平安无事的渡过了。人人幻想着明日繁华喧闹的品宝大会,带上几分期待,几分向往沉入梦乡。城里无人发觉,城外正有一支万人军队,向此处浩浩荡荡开来;六个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在郊野围着一坨骆驼尸体念念有词;一道快如闪电的残影,冲破种种阵法的束缚正全力袭来……
今日太阳光芒万丈,灿烂得简直有些不真实。凌穹阁一行人在约好的地方集合,唯独不见大公子的身影。
此刻,华瀚银正呆呆坐在房中,凝视着端放于桌上的炙霜剑;剑身自己微微晃动,热气升腾,在半空幻化出和它身上相同的焰纹。外面突然有人敲门,白轻简叫道:“华哥哥,你睡醒了吗?”
华瀚银思索一下,应道:“进来吧。”
白轻简开门进屋,一眼看到桌上的宝剑,疑惑道:“这不是炙霜剑吗?华哥哥,你在干嘛,这剑怎么在跳舞?”
华瀚银叫她把门关上,叹口气道:“剑如此躁动,是它感到了不详的力量。可惜,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外面砰的一声巨响,甚至让白轻简失聪片刻。人群悲惨地嚎叫起来,显得无助又惊恐。华瀚银上前打开窗子,外面的景象让白轻简捂住了嘴巴。一团或者是一大片的黑气,已经生生撞碎了一处建筑,树枝、石头,还有不停惨叫的人体,在这团黑气里来回旋转,黑气的尽头拉扯着一个红盒子,另一边是个女子与之争夺,但很快,黑气腾空而起,女子顿时使不上力,放开盒子从半空直坠下来;白轻简惊呼一声,就要挺身相救,却被华瀚银一下子按住肩头。
“不要轻举妄动,跟我走,先与我部下们会合。”
他不由分说地带着白轻简,化作飞身快速移去;视线模糊的前一刻,白轻简隐约看到有人接住了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