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也渐渐散了,灰云弥漫上来,接着就是浓稠如墨的黑夜,星光稀少,月色暗淡。
但是精琅城还是亮如白昼。红的鲜艳的灯笼,白的耀眼的高烛,还有五彩缤纷的节庆烟火,使人大老远就能感受到城里的热闹非凡。各种特色小吃的香味:黏糖和水果片的甜,裹着油衣的面点的松软喷香,独特豆制品令人欲罢不能的奇臭,还有彩椒花椒胡椒,藤椒杭椒螺丝椒的酸辣,随着一声声吆喝与闲适的晚风飘在四面。华瀚银一行人在这时候进了城。
队伍里多数人已不是第一次来此,甚至不是第一次参加品宝大会,但人人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四处观赏。华瀚银也不阻拦,在确定没人特别注意到他们后,他自己也游览起来,往返在各个卖陶瓷小人的摊贩间,不时拿起一个看看。
“这次给小妹买个什么好呢?大象,还是公孔雀……”
一阵尤为突出但又十分清爽的香味透过来,这味道的熟悉令华瀚银抬起头,他看到前方不远,一个清丽可人的少女,正怀揣着十足的好奇心,一面左看看右看看,一面蹦蹦跳跳,好不安分地跑来。她也同时发现了对方,欢喜地叫道:“华哥哥!”
这少女瓜子脸蛋,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圆又亮,和她对视就像凝望一眼清澈泉水,让人心情舒畅。尚别厄等人都认得她是凌穹阁熟人,白戎教二小姐白轻简。华瀚银友好的笑笑,算是打招呼,白轻简跑到他跟前,说道:“华哥哥,我听别人消息,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尚叔叔,陆叔叔,陈哥哥,王叔叔……你们好呀。”
大家都友善地对这小姑娘报以微笑。尚别厄凑到华瀚银身侧,笑道:“公子,我们就先去别处逛了,等到了时间在地方集合。”
华瀚银点点头,一众人都散开了。白轻简问他:“华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到,烟火大会刚开始的时候最好看,这会儿都快结束了。我听别人说,你们凌穹阁今年这届不到场,害我失望了好久。”
“外界传言,那都不是真的。”
“我就说嘛,造谣的人真该死,”白轻简嘻嘻一笑,“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呢?我发现一家松子春露荷焖鸭特别特别好吃,比前几次咱俩去的羊舌煎小虾还好吃,要不要去尝尝?我请你。”
华瀚银仍是笑着说:“除非叫我请你,否则我不去。”
两人结伴而行。这丫头一直跳脱豁达,在外面不带随从,白戎教也管束不住,华瀚银早已习以为常。拥挤的人潮中固然有贵族公子哥领一群人耀武扬威,也有温馨的一家几口共同外出游玩,但更多的还是借官府营造的浪漫氛围,前来甜蜜约会的情人爱侣。白轻简突然开个玩笑说:“华哥哥,咱们两个也像是情侣出来玩呢。”
华瀚银没有回应,白轻简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兴致也被浇灭了一大半。她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在任何方面上都天真如孩童。
其实此时华瀚银在专心地想:“这次霸香门会派出谁呢,还是他们的大小姐吗?”
铃铃铃的声音传来,即使在这人声鼎沸的闹市,也因为它本身的异域风情而显得特别。人群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前面居然走来了一队骆驼。这队人一共六个,三男三女分作三排,每个人都穿着热烈大红色的短褂,以及同色的轻纱。无论男女都有着别致迷人的异域样貌,高鼻薄唇,眉顺目清,服装也显得别样,人人光着四肢,腰间不带衣料,露出纤细的臂膀和平坦的小腹。他们整整齐齐,又从从容容地划开人流,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白轻简也被勾起好奇心,问道:“华哥哥,这些是什么人,样子好奇怪啊。他们的男人又帅气又像女人,他们的女人又漂亮却又像男人。”
华瀚银却绷紧脸颊,难以置信的看了又看。白轻简偶然瞧见他的神色,顿时吃了一惊,她可从没见过她的华哥哥如此慌乱。直到驼队经过,他俩只能看到人家背影,华瀚银才幽幽说道:“我没有看错,这是鬼刹教的人!”
白轻简也惊慌起来,小脸透着恐惧,颤声道:“怎么可能,鬼刹教还没死绝?在这个时候现身?”
丽都酒楼内,这顿饭吃的十分沉闷。华瀚银不得不承认这道鸭子做的很不错,但他已经没心情出声赞赏了。
白轻简小口小口撕咬着鸭肉,突然问:“华哥哥,你刚刚怎么不……不拦住鬼刹教的人?”
华瀚银握着筷子的手明显犹豫了一下:“还不到那个时候。”
白轻简不再说了。但是邻桌的一个人却开口叫了:“华公子!好家伙,你怎么神神秘秘地就过来了。这位不是白二小姐吗?嘿嘿,幸会幸会。”
白轻简瞪大眼睛,在那张胡子拉碴、年龄却不大的小脸上转来转去,奇怪地问道:“你是谁啊?”
华瀚银说道:“这是挺擂洞的二洞主张猛,你应该见过的。张兄,请过来坐吧。”
张猛也不客气,不但自己往这边凑,还打手势招呼着桌上的同伴跟随。白轻简眼看乌泱泱一片人要挤在她和华哥哥中间,不高兴地低下了头,自顾自吃着鸭子。张猛走到桌边,客客气气地介绍自己同伴:“这人模人样的道人,是清白观的观主墨石;凶神恶煞但其实胆小如鼠的大汉,是摇锋洞的大洞主胡止,也就是俺大哥的拜把子兄弟……”
胡止听他如此介绍,也只是礼貌笑笑,足见挺擂洞和摇锋洞关系之密。
“这个呢,衣冠禽兽,穷酸书生,我们洞的狗头军师,脑袋聊胜于无的邱飞鹏。”
邱飞鹏拿一把折扇,故意摇头晃脑地说:“阿弥陀佛,之乎者也,在下文绉绉不通世务,臭烘烘故弄玄虚,汗淋淋两股打战,傻乎乎言不由衷,可谓百无一用之酸书生蠢文人是也。唯一一点贡献,就是教了二当家那几句成语,可糊弄一知半解、孤陋寡闻、目光如豆之人罢咯!”
白轻简被他们逗笑了,抬起头来,期待下一号人物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