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派人给您引路。
信使跑去哈布吐的毡房而非大汗大帐,聪明人都已猜到大汗已抛下大队悄然离去。至于为什么,去了哪里。私下的传闻很快也会跟着四起。
一早便被八音噶派去远远跟在信使后面的千骑将,要死的朝格仓,正和八音噶秘议后续。
“我就说昨晚连夜拔营必有蹊跷,丢下大队跑了!到底发生什么了?自己一个人带着自家儿子跑了,有那么急么?”八音噶在毡房里踱步转着圈圈。
“是啊!孛儿只斤,巴桑都跟着往北跑了,要不我们也跑吧!”要死的朝格仓建言道,进帐商讨前,他已让人先回去加紧收拾东西,随时准备跑路,他自认对危险有天生的敏感,总能在一艘船沉船前跳到另一艘上。
“没道理啊”八音噶圈子越转越大,不小心碰到青铜灯柱,下意识伸手扶住,幸好油灯已熄,灯油不烫,只手上稍微溅了几滴,不然奴隶又得挨鞭子了。“南边还有那只猪呢,俺巴孩不是在北面打赢了么?豁口处还有察合台,就算被攻破,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没道理啊,跑什么呀?”
“是啊是啊,可是大汗带着儿子跑了,他们跑了啊!”要死的朝格仓跟在八音噶后面转圈圈,跟得有点急,踩下了他的鞋后跟。
回头瞪了一眼,勾回鞋后跟,“他要跑干嘛不带上自己本部一起跑?他偷偷藏儿子部落里干嘛?不对,没道理,他应该还在这,故意躲着。”
“我亲自去看过的,大汗的贴身亲卫都不在,一个人好藏,一群人怎么藏呀?”
“那可不好说,离营藏着不就好了,或者装成斥候,有掌控斥候的哈布吐打掩护,好藏得很。”
要死的朝格仓继续拱火“你是南下跳最凶的,不管大汗在不在营里,他两儿子都北归了,这么急,肯定有问题吧,你说会不会像把沃汗大人丢北边去一样,把我们留下来垫底断后?”
八音噶心里一惊,打心底更倾向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所以才急到丢下本部仅带近卫离开,怪罪道“都怪你,说什么听沃汗的,争南下首功,现在可好,功没抢成,如果被留下断后,你去!”
要死的朝格仓也是憋屈,要南下的主意是你们几个贵人商量着定的,我看大势所趋,只是附和了一句,怎么就变成我说的了呢。嘴上还是,“要断后,我也只为将军你断后,为他们,我不去。”
“说什么糊涂话呢,什么你们我们,都是为大家好,我提南下是为了自己么?还不是为了大家能多抢点,回去好过冬。”
好家伙,功劳都归你,错全在我,要死的朝格仓仍不住嘟囔道“别人我不管,真让我断后,到时候我随便意思意思也跟着跑,你可别怪我。”
“你!”刚想说什么,护卫来报,说左贤王的信使出营北行了,大汗的部落也跟着出营北归了。
“大汗没派人来?”
“未曾。”
“好,退下吧。”
护卫刚退出去,要死的朝格仓便急切道“我就说有问题,大汗一定是跑了,一定是想留我们给他殿后。”
“慌什么”八音噶斥责道,“中原人那话怎么说来着,每,每什么来着?”
“美?美什么?美女?”
“呸!整天想着女人,叫你多读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要死的朝格仓表面虚心应承着,心里却是不屑,还不是你们知道大汗喜欢中原文化,要拍大汗马屁。还让我读书,你不也没说出来么?
又转着圈子,陡然想起,小顿了下,“对,每临大事有静气。”说完继续走,听得要死的朝格仓一脸懵逼,啥,进气是怎么个进法,没听过这功法啊,很厉害么。
八音噶继续转圈,又走了几圈突然停住“没让我们拔营,也没说不让啊!”
跟着低头转圈的要死的朝格仓一个没注意,一脑门直接撞他背上,用手揉了揉鼻子,又捏了捏鼻翼,顺手把鼻涕偷偷擦到裤腿上,哼了一下,带着鼻音说“是啊!没说不让,要不我们也走吧。”
这偷偷的动作有些明显,被哼出来黏鼻毛上那坨泛黄的白色更是扎眼,八音噶嫌弃得退了一步,摆摆手“你先走,我随后跟上。”
“好嘞”要死的朝格仓开心得转身就去安排,不一会,带着他的千骑便大摇大摆出营了。
八音噶虽然也早已骑在马上,却迟迟不跟进,甚至做好准备,如果大汗抓了要死的朝格仓问罪,甚至当场砍了,他便一口咬定这是要死的朝格仓私下行为,自己一无所知,自己这么恭顺老实的人,怎么可能不听大汗号令私下行动呢。
再说了,要死的朝格仓的部落,之前可是羁縻于巴桑的外围部落,虽然之前就和自己眉来眼去许久,真正还是巴桑出事后才主动靠过来的,昨晚巴桑部拔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还是把他们给忘了,压根就没通知他们一起走。所以大汗真要追究起来,八音噶是准备甩锅给巴桑的,谁叫他时日无多呢,死人是没法辩解的。
各大小王其实都盯着要死的朝格仓,有这不怕死的出头鸟探路,躲着等结果就好。
等到大汗本部都已全部出营,哈布吐部也已大部出营,这才接到哈布吐的护卫送来北上的指令,一群早已做好准备的大小王撒开马蹄逃难似得纷涌而出,场面一度有些混乱,甚至撞死了好几个还在低头赶忙收拾的奴隶,撞倒的杂物摔进未熄的火堆,重新燃烧起来,滚起的烟尘惊到一匹路过的马匹,马匹人立而起,甩下猝不及防的骑士脱缰狂奔。所过之处一片嘈杂惊叫声。
这让不明所以,本就因为各种流言惴惴不安的人们更加慌乱。
这也是流言的可怕威力,每个人对未知的恐惧皆不同,通过流言散发,混杂,无数倍得放大,不停刺激那些无法辨识真假的“恐慌鸡”,被吓得绷不住表现失常,这又会影响那些尚在观望身处摇摆中的人,恐惧借流言漫延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广,直到裹挟着尚且理性的人们疯狂得往崩溃狂奔。
真相已不重要,癫狂掌控正道。
要死的朝格仓回头看着营地方向卷起的烟尘,远远听到嘈杂的人喊马嘶,还以为营地被袭击了,他可没有回头去救的觉悟,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打马就跑,跟着慌忙提速的众人不一会就超过了哈布吐的队列,要不是哈布吐派出近卫死命约束,底下蠢蠢欲动的众人说不定也要跟着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