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前进，进攻。”
战场上，刘凯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形象十分狼狈。
特意挑选的白衣已经满是泥点，精心打理的头发也沾满尘土，因为刚才支援来的防守小组突然出现，为了躲避接下来的火力袭击，刘凯果断在地上滚了一圈。
显然，面对依托战壕的防御体系以及一触即走的游击战术，圣城小队十分不适应。
这也难怪，因为圣城军队建立之初就没有考虑过与人战斗，他们最大的假想敌也顶多是圣城周边那些拿着残破冷兵器的部落勇士，凭借高压步枪所带来的武器碾压优势，与部落的交战说是战争，其实用镇压这个字眼形容更加合适，连日常演习中强调的也是队列整齐步调统一，有点像近代那种滑膛枪排队枪毙战术。
如果是其他人骤然遇见这种战壕加游击的战术组合，很有可能会因为错误判断让整个小队溃散，但刘凯不同。
神恩家族，虽然只是有名无权的称谓，但稳定家族传承再加上由荣耀凝聚的成员向心力，已经足够让整个家族在时间的酝酿下诞生某些特质，比如说家学教育。
在普通家庭只能靠着公益识字班艰难认字的时候，神恩家族内部已经开始对自己的继承人进行针对性高级教育，这也导致了，虽然侍神之民每十年进行一次换代，并重新选拔管理人才，但神恩家族却可以凭借自身传承的更优质教育，每每在这种选拔中脱颖而出，牢牢把持着部分岗位，虽无法理上的继承权利，却在实质上完成对权力的垄断。
凭借教育优势以公平为名继承权力，这就是神恩家族，而刘凯所代表的刘家，他们的传承家学涉及的领域就是军事。
所以刘凯对于眼前的战壕并不陌生，甚至对于这种一触即走的游击战术，在经历了最初的迷茫后也有了针对的办法。
原地反击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样只会让队伍一步步被蚕食，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助兵力上的优势，限制对面的移动能力，将其拖入到正面战斗中。
所以趁着一个防守小组在攻击后还在恋战没有及时撤退，刘凯立马让三个小队全部压上，直接围歼了这个防守小组，然后立马以小队为单位，在战壕内进行反攻。
战壕这种东西，最大的优势是在己方有而地方没有的时候，而当两边都有时，那么战争就会回归纯粹的力量比拼。
事实也终于回归刘凯的预料，借助着武器掌控更熟练以及兵力更集中的优势，圣城小队在战壕这种狭窄场所的战斗占尽上风，分散的防守小组无法阻止圣城小队在战壕内的清扫，甚至有个小组直接被逼离战壕成为靶子，这种碾压之势即使对面再次进行支援也无法扭转。
胜局已定，刘凯提起的心已经放下，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微笑。
然后，身后的地面突然塌陷，尘土飞扬中，密集的子弹呼啸而来，上一刻还在兴奋追击的圣城小队下一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刺打击的愣神呆滞。
其中刘凯也不例外，他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好几处受击感，知道自己已经算是阵亡牺牲，按照演习的规则，他现在应该安静的离场，但他却没有动弹。
这场演习输定了，虽然圣城小队目前剩下的人员还勉强能与部落方持平，但这种前后夹击的局势，让刘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让他不知道是继续保持微笑，还是露出哭丧的表情。
良久，望着在烟尘中缓缓浮现的巨大黑影，刘凯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
“所有人，放下武器，演习我们输了。”
刘凯知道对面是谁，那个打趴教官还有队长的恐怖怪物，但战场上的气氛再加上年轻人的血气方刚，让他在这一刻无所畏惧，尤其是有一股郁气在他胸口徘徊，根本无法遏制将其宣泄的冲动。
简单来说，就是他飘了。
“但是为了圣城，干他们！”
刘凯怒吼着，把上衣一扯，武器一丢，直愣愣的向着成大吃冲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很快，震耳欲聋的叫嚣声响彻苍穹。
“圣城男人，干他们。”
“兄弟们，灭了这群圣城小娘们。”
场面瞬间混乱，无论是骤然失败的圣城小队，还是那些打的憋屈的部落战士，都不约而同的在此刻选择了拳拳到肉的搏斗，来尽情展示自己的热情。
......
“！！！”
叫嚣声与打斗声相互交织，构成了一幅野蛮却充斥某种热血的战场图景。
如果自动过滤掉那些诸如“相柳黑曼巴，谁来一战”“毒牙，噬咬吧”“这是我的正义之路”之类乱七八糟的台词乱入，眼前的场面颇有种格斗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男人之间以拳交心的气氛。
只不过从军事演习快进到群殴打架，整个变化过程如此自然，还是让樊平心底有些无法接受。
作为现代人，樊平崇尚的是秩序和规则，习惯用理性的角度观察世界，而不是像眼前这群人那样随心，对于军事演习变成大型格斗现场这种事情乐得其中。
直到此刻，樊平才感受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隔阂，虽然平常相处的和谐融洽，但遇到某些特殊情况就会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预料到这个世界本土人将会做出的选择，就像让他们也无法理解自己编的那些故事里，偷偷暗藏的搞笑梗。
樊平感叹着，感叹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孤独，然后下一刻，因为愣神的原因，他直接被人一拳抡倒在地。
整个大脑嗡嗡作响，这一刻，什么理性、什么感叹统统消散，重新爬起来的樊平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哪个龟孙打老子，老子要削死他！”
很快，樊平就确定了目标。
不远处，刘凯正捂着拳头，扭曲的看着樊平。
“是你，姓刘的，受死吧。”
......
客观的讲，刘凯最初的目标只有成大吃，唯有直面恐惧才能克服恐惧。
只不过在冲锋过程中骤然看到，几个刚刚离场距离较近的圣城小队成员抢先对成大吃出手，然后被几巴掌抡飞倒地不起，刘凯突然觉得，能感受到恐惧是件好事，能够无时无刻激发自己的紧迫感，不必这么快克服。
然后他便十分从心的转移了目标。
当然，这个时候他已经冲到了成大吃附近，转移的目标也只能在周围挑选。
于是，在余光瞄到樊平的时候，刘凯想到曾经刹那间的崇拜，拳头便鬼使神差的打了过去。
只不过结果并不美好，在拳头击中的瞬间，指间传来的不是人体组织那种柔软的触感，而是骨折错位的疼痛。
“你胸口放着什么？”
“就是我家乡的圣石，能够消灾驱邪。”
樊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灰色布袋，随着五指用力，露出布袋下棱角分明的轮廓。
因为曾经交换士官考核铁牌还有之前以物会友的经历，现在樊平都会随身带着几个，以备冤大头上门，现在冤大头没找到，倒是意外发现了其防御功能。
本着友好交流的基本原则，樊平大方的右手一挥，来了个现场送礼：
“看你样子就知道之前送你的没带在身上，算了，这袋也送你了。”
然后盯着破风而来的布袋，刘凯眼角抽搐。
有一说一，他在樊平眼里看不到任何慷慨大方的样子，有的只是拳拳到肉的报复之心。而且有人送东西会后撤一步手臂挥直然后全力丢过去吗，这与其说是送礼不如说是袭击。
不过对于这种突然袭击，刘凯并没有慌乱。
坦白说，刘凯的个人武力并不弱，虽然无法与某些怪物相比，就像人类无法与雄狮较量力气，这算得上天赋差距，但是相比于普通人，刘凯自小根据家族传承的身体训练让他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与敏捷，尤其是对于樊平这种战斗学习仅限于参军后几节搏斗课程的小白来说。
但实际交手后刘凯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樊平的招式飘忽不定却目的明确，让习惯于正统决斗训练的刘凯很不适应。
依靠着现代社会学习的系统知识，樊平已经养成了独特的战斗风格，总结来说，就是根据人体生物学知识，洞悉人体弱点，达成一击必杀的效果。
撩阴腿、猴子偷桃、黑虎掏裆、犀牛望月......
虽然有很多次刘凯察觉到了樊平进攻的漏洞，但想到万一失误的后果，他下意识的选择了躲避，尤其是此刻樊平因为报复之心在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狞笑，让刘凯的内心更加惊恐，于是明明战力差距巨大的两人居然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不过久守必失，刘凯也明白这样不是办法，于是趁着樊平因为撤步重心不稳的时候，抿着嘴唇以大无畏的神情上去就是两拳，意图结束战斗。
而樊平也在此刻发了狠劲，即使被打趴在地，脑袋发晕，还是第一时间双手撑地发力，来了个巨鲸出海。
“嘶——”
“啊——”
吵杂的战场上低吟与尖叫相互交织。
刘凯捂着裤裆打滚，而樊平则在旁边躺尸。
半响，等到两人都缓了过来，两人相互对视，发现各自都是满身尘土，跟个泥俑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真是一模一样，我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失败不是很正常吗？决斗失败，演习失败，普通人又有谁能一直成功呢？”
突然，刘凯莫名的开始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眼角笑出了眼泪。
对此，还没理解其脑回路的樊平只是干巴巴回了一句：
“你想开就好。”
“当然想开了，这只是一场演习不是吗，无关立场，只是军队内作为新兵的我们进行的一场演习，然后我作为指挥官棋差一着，普通的失败了而已。”
刘凯爬起来，冲着还在地上躺的樊平伸出了手。
樊平犹豫了片刻，握了上去。
两人相视一笑，只不过刘凯的笑容充满的释然，而樊平的笑容却逐渐狰狞。
有时候仇敌和解，可能不是因为放下仇恨，而是因为支援已到，知道即将大仇得报。
“大吃，干掉他。”
刘凯的笑容逐渐僵滞，恐怖的压力扑面而来，与之伴随的，还有那熟悉的无可匹敌的巨力，以及身体腾空的感觉。
战场上的战斗，从来没有公平一说。
看着成大吃干净利落的解决敌人，樊平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只见他拍掉裤腿上的尘土，开始哼着小曲环顾四周。
然后，樊平的笑容也变得僵滞，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
此时的战斗已经趋于尾声，而那些大部落出身的士官可能是在这场群架中感受到了团队温暖，正跟着一群老前辈学习起了废土风穿搭，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在那些老前辈的帮助下，开始往自己身上扬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