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处于群山环绕的谷地,自然而然周围有很多山丘,由于道路崎岖又没有什么资源,这些山丘人迹罕至,是避开圣城守卫解决私人恩怨的好去处,偶尔也会客串下军队野外拉练的场地,这其中就有成大吃选择的决斗场地。
“这是什么鬼?”
而提前过来踩点的樊平,在看到决斗场地的瞬间,便对于自身穿越者的身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只见这座相对高度不到两百米的山丘已经被上上下下犁了个遍,山丘下半部变得光秃秃一片,肉眼可见的植被全被连根拔起,还是草根掘尽直接扬灰的那种。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在山丘上半部遍布“之”字形沟壑,挖出的泥土还被堆在沟壑边缘。
在现代世界,这幅场景往往代表着一个存在于战争中的专有名词——战壕。
“老大你之前讲故事的不是说梁山好汉占据制高点坚守阵地打退了朝廷数次进攻吗?我后面想了想感觉挺靠谱的,就找兄弟试验了下,效果很好。”
成大吃举起右手摸着后脑勺,露出憨厚的笑容,那双呆愣的眼神中似乎浮现出智慧的光芒。
看着这战壕遍布的演习场所,樊平内心感到崩溃。
明明自己为了增加对方胜率,他还昧着良心,特意把所有指挥工作交给成大吃负责,没想到成大吃这家伙来了个灵光一闪,靠着自己故事里的描述,直接整出了个战壕。
樊平的初心十分简单,就是想让团队风气回归刚刚入伍的朴实状态。
那个时候团队成员向往的还是厚实朴素的大衣,而不是群魔乱舞的个性化定制,那个时候相互之间的称呼还都只是普普通通的真实姓名,而不是黑曼巴、东方胜利、暗黑弥勒之类乱七八糟的外号。
纵观整个事件发展,群魔乱舞的征兆起于樊平,但失控却在成大吃揍走教官之后。既然武力上的胜利上让他们的审美放回自我,那么樊平就要用一场决斗上的失败让他们重回正轨,至少称呼和衣服上要改回去。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躺在床上的想到自己曾经鬼迷心窍跟着他们说朋道友,就有种满地打滚掐死自己的冲动。
于是在刘凯提出决斗进行试探的时候,樊平内心立马决定,此时此刻我们都是圣城人,为了不让回忆被这种比中二病还傻的黑历史充斥,他要大义灭亲。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但看着憨笑的成大吃,以及他身后那群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加入进来的大部落出身的士官候选,樊平内心突然有种慌乱,这万一又赢了的话,不会让群魔乱舞的现象再次扩散吧?
......
在即将进行演习的山丘下,此时已经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方,一边是排列整齐的队伍,另一边则是哄乱零散的人群。
两边对比差距太过明显,尤其是在注意到己方人群中还隐隐分成两个团体,樊平瞬间对于自己的计划又充满了自信,哭丧的脸色瞬间明媚起来。
不同于仅被允许在边缘城镇进行训练的部落新兵,圣城本土招募的新兵都是在圣城城区外的军营中进行统一训练,而部落游民中被允许前往圣城的也只有将近八十个获得预备士官资格的幸运儿。
这也导致了这次小队演习中,圣城方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英士兵,而部落方则是秉持着人人参与的公平原则,只要是自己人都能上场,甚至为了彰显己方的开放精神,又拉了三十多个圣城本土新兵进入小队。
仅就士兵素质方面,优势太过巨大已经让圣城方的指挥官刘凯都感到脸红,尤其是在演习之前就有忠心的部落小队成员,与圣城方秘密接头交出了目前已知的所有作战计划。
整场演习唯一能稍微证明公平的地方也仅在于,参加部落方演习小队的圣城新兵也都是精英士兵级别,虽然在演习中这份精英素质能发挥几分也不好说。
当然,圣城人这么针对樊平成大吃一伙也并非有意刁难。
先是成大吃将嚣张的外乡人嘴脸诠释着淋漓尽致,打跑教官强行获得代理教官身份,然后又以代理教官的身份上门挑衅,圣城那边想找回场子,奈何技不如人,即使是正义的群殴,也都是竖着过去躺着出来,几次失败下来,自信心被打击的所剩无几,最后只能开始安慰自己,跟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蛮荒之人比力气完全不值当,身为圣神选民,应当以自己的智慧为荣,就在军事课上找回自信。
然后他们就被曾经身为小镇做题家的樊平给卷死了。
简单来说,这种士官级别的军事课根本不可能会教授那些高深的军事理论,其主要课程就是识别旗语、命令之类的硬性内容,偏向死记硬背,而很巧合的是,樊平在九年义务教育中恰巧经历过“全文背诵”磨练,对此轻车熟路。
于是,看着在军事课上侃侃而谈甚至还有闲心编故事的樊平,这一届的圣城新兵迷茫了。
我们是受圣神恩赐的圣城人,然后我们打不过蛮荒人。
我们是受圣神指引的圣城人,然后我们学不过蛮荒人。
这让一群正在报效祖国却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如何承认,自己不够优秀这个现实,尤其是对刘凯来说,更加无法容忍
作为一个封建统治组织,圣城内部却没有世袭贵族这种说法,所有行政官员皆由侍神之民选拔而出,凭借才能上位。
但与此同时,在这个信仰浓厚的城市里,随着时间的沉淀,与神相关的概念不可避免的出现,其中就有一个关于家族与血统——神恩家族,专门指那些受圣神青睐,百年内存在至少三名直系亲属晋升侍神之民的家族。
神恩家族虽然没有法理上的实质权力,但在这座信仰城市中,这种虚无缥缈的神之恩宠更加受人敬畏,尤其是这种恩宠还伴有事实依据,无疑更加让人信服,这种信服无论是对于外人还是神恩家族内的成员来说,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因为这代表着个人的荣耀,以及神的存在。
而刘凯就是神恩家族的一员,受神恩宠,所以他才更加无法容忍,血脉被神青睐的自己,居然比不过那些蛮荒之人,甚至一时想不开上演了出单刀赴会,导致这场演习的发生。
转眼间半个小时已过,这是商议的部落方用于准备防守的时间,刘凯回头望了下身后整齐的队列,眼神中充满自信。
“出发,按照原本计划分为三队,1号队正面,2号队左侧,3号队右侧,同步前进。”
根据刘凯的了解,成大吃制定的防守计划相当天真,他将一百人的小队分成十个小组,安排在不同防守区域,意图造成层层阻击层层削弱的效果。但这种方式只能在兵员素质高于敌方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若是兵员素质对等,这种防守方式就是在变相削弱己方实力,这个时候进攻方只需要将力量集结,就能轻而易举贯穿整个防守阵线,获得胜利。
刘凯就是这么安排的,也是这么实行的,在前进过程中他的脑海里甚至都已经开始构想胜利的场景,自己站在汹涌的人群前,挥舞双臂享受着欢呼,然后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破空声,正面小队两个士兵胸前迸溅出两朵血花,他脸上的笑容瞬间陷入僵硬。
战斗已经开始,对方可不会轻易放弃。
......
若以纸面的战力数据进行对比,单个防守小组的力量无疑是弱于刘凯的进攻小队,但战斗并非完全只是力量的比拼。
作为防守方,防守小组占据着视野更加开阔的相对高点,这意味着他们能够提前发现敌人,并在敌人毫无准备的时候率先进攻,占据战场主动性。
势均力敌之下这无疑是个能够左右战局的优势,但防守小组仅有十人,而刘凯那边是将整个小队百人全部压上,这种绝对的数量差距下不是防守优势能够弥补得了的,甚至防守小组在攻击暴露的瞬间,就可能被刘凯的进攻小队以绝对火力歼灭。
而为了避免以上情况,成大吃根据樊平故事的启迪,给防守小组制定了一个策略——借助战壕进行游击战。
借助开阔视野率先攻击,然后在敌人想要反击的时候立马躲入战壕,换个位置继续攻击。
对于进攻小队来说,他们就像在玩一局战场上的打地鼠游戏,防守小组冒个头射一枪就又钻回地洞,然后换个位置再钻出来射两枪。
在这种情况下,进攻小队很多攻击都是对着空气乱射,想要进行有效攻击,必须要先判断好防守小组的位置。
提高己方战斗效率,降低对方战斗效率,此消彼长之下,最大限度弥补己方战力劣势,这就是呈现在樊平面前的战场图景。
莫名的,樊平感觉自己已经领悟到了游击战的精髓,但还有有些不敢置信:
“我们这就要赢了?”
就在这片刻功夫,后方三个防守小组也运动向前进行支援,让战场完全僵持在战线最前方。
“老大,没那么快。”
成大吃没有樊平那么乐观,如果是十个防守小组诱敌深入,利用战壕密切配合,那么胜利当然是轻而易举,但目前这种情况,四个防守小组对阵三个合计百人的进攻小队,两倍以上的数量差距,再加上三面受敌的战场态势,这种劣势不是地利以及策略能够弥补得了的。
事实也正如预料的那样,尤其是在进攻小队强行突入战壕,并以此为凭托进行反攻,战场僵持瞬间被打破,防守小组内出场的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这倒不是成大吃有意放水,而是曾经少有的围猎经历让他知道,没有协作经验甚至离心离德的两伙人在一起战斗,会造成多么灾难性的后果,现在正在交战的防守小组都是圣城士兵加部落指挥的混合小组,剩下六个纯由部落方士官候选组成的防守小组,才是决胜力量。
“喂喂喂,大吃,那边好像快顶不住了,不叫支援?”
“不用了老大,我们现在已经赢了。”
相比于樊平的咋咋呼呼,此时成大吃临危不惧,颇有种大将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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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樊平眼神眯了起来。
有一说一,樊平感觉自己被套路了,被动成了捧哏,以此衬托某人的形象。
但一想到某人平常憨厚老实的表现,樊平有些不敢相信,不是不敢相信老实人开始学会套路,而是不敢相信聪明机智的自己居然被曾经的老实人套路。
只不过接下来成大吃的表现,却让樊平的眼色愈加不善起来。
“五组六组七组去前面支援,八组走1号通道,九组走9号通道,十组跟我走6号通道。”
成大吃大手一挥,预备的几个小组掀开了掩盖的尘土,露出下面几个早已挖好的地道。
恩,游击战之后是地道战,很符合常理。
“成大吃,今晚回去我们吃扎嘎全宴。”
“为什么老大,不是说好今晚吃面饼了。”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成大吃,瞬间哭丧起了脸。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嫌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