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殿下当真动了那崔浩之子,该当早作准备,谨防我齐州盐市告急啊!”
赵广细思之下,给李佑提出建议。
李佑自然知晓:“所以本王才来赵你赵长史相询,这附近难道没有其他盐业资源了?我齐州百姓离了他崔浩,就吃不上盐了?”
赵广凝眉:“若撇除清平县,最近的产盐之地,距离我齐州有数百里之远,而且到我齐州并无河道相连。若是要从外地购盐,怕是损耗颇多啊!”
他的担忧,李佑自能明白。这时候交通不便,路途太远,运输折损便大大增加。
若是有水道相连,那还好办——水路是成本最低,折损最小的运输方式。
而这些,就是李佑急于扩建码头和城北大道的主因——只有仰仗河道这一天然交通资源,才能拓宽商路,发展齐州商业。
但眼下情形,只靠贸易怕是难以解决了。
李佑追问道:“若我齐州彻底摆脱清平盐井,从异地购盐,成本须增几何?”
赵广叹了口气:“怕是要多一倍有余!”
“这么多?”李佑咋舌不已。
盐是百姓每日必须品,每日消耗颇大。若齐州用盐成本激增一倍,百姓的生活定要受影响。
若是在扩建码头之前,李佑大可以拍着胸脯说这钱我李佑出了。
可现在李佑耗了不少钱粮在那扩建工程上,手头上也不宽裕,再难拿出钱来供应盐市。
或许是看到李佑陷入纠结,赵广又温言相劝:“殿下切莫着急,那崔浩虽有崔家支持,但也未必敢明着与殿下作对。”
世家门阀与皇子之间,分不出个孰高孰低来,甚至常有勾结互通。
崔浩若真想与李佑作对,怕还得掂量掂量。
李佑点点头:“但本王得做好万全准备,切不可事到临头再去想对策。”
赵广没了主意,只是抱拳拱手:“殿下爱民如子,下官感佩……”
走出州衙,李佑仍未得出破解之法,他心中猜测,对方或许不敢贸然断盐,但断盐这一杀招,定是那崔浩的最后撒手锏。
自己得为了那么一天,提前做好准备。
他甚至已在构思,要不要提前购置大批食盐,储存在王府中,以备不时之需。
但买盐,就得花钱,李佑现在的府库里,虽还有部分钱粮,但那多是为扩建工程备下的。
再抽调银钱,势必会影响工程进度。
除非……除非在这段时间里,他能筹得大笔银钱。
但统计了手头的产业,似乎没有能快速来钱的路子。
田产倒是有不少,但红薯才刚刚推广开,至少得等大几个月,到过冬时才有收获。
那牲畜虽有不少,可目前还都是幼崽,远没有到创造利益的时候。
饮冰坊的收入,近半要供应韦敏的粥铺,剩下一半,也都花在牲畜和修码头之上了。
思来想去,都找不出筹钱的路子。
李佑长叹一声,只能带着无奈打道回府。
……
自齐州城往西北方向,约百里路便能到博州清平县。
清平县距贝州极近,距离崔氏老家武城县不过几十里路,自然属于崔家势力范围之内。
这清平县令,不出意外地落到了崔氏宗族手中。
崔浩,出身清河崔氏二房嫡系,虽算不上崔氏最为核心的嫡系子孙,但在同代几十人中,也算是颇有些地位的。
他执掌清平县数年,牢牢把控清平盐政,多年经营之下,已将附近州县的盐市尽数掌握。
可以说,他这个小小县令,比之博州刺史还要重要得多。
究其原因,自然是清平县有令人眼馋的资源——盐井。
不是没有人打过这盐井的主意,前几任博州刺史,都有人生了念头,要给崔浩升官,将其调离清平县。
但崔浩是抵死不干的,名为提拔,实际上那些刺史打什么心思,崔浩岂能不知?
结果不出数月,崔浩仍稳居县令之职,反倒是那些动了心思的刺史,一个个被调任他地。
清河崔氏之能,由此可见一斑!
顺风顺水地做了这么些年的县令,替崔家挣了不少银钱,崔浩也算是顺风顺水。
他生得高大富态,面白而丰须,在中原文化里,算是读书人中的美男子。
但这两天来,崔浩过得不大好。
现今的崔浩,脸色憔悴了不少,面上胡须邋遢,鬓间华发竟已露出些斑白……
似乎他整个人,这几天里突然老了好多岁。
这自然是因为他最近收到个不好的消息。
此刻的崔浩,正在自己县衙后堂的院中,背手踱步。他一脸焦虑,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脸沉肃的门人赵海。
背后的后堂房舍大门紧闭,屋里却是惨叫声连连,里面相当热闹。
过得许久,惨叫声渐渐止息,那屋门终于被人推开。
“吱~”
推门而出的,是一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
崔浩这时已停下步子,急匆匆冲到门前,朝那郎中道:“周老,我儿状况如何?”
那被称作“周老”的郎中抚须长叹,随即蹙眉道:“少爷脸上挨了数鞭,怕是要留下疤印。”
崔浩摆了手:“这我自是知晓,关键是他那腿……”
周郎中道:“少爷两腿尽被人打折,所幸腿骨只是断折,并未粉碎,我已替他接上断骨,包扎上药。”
“日后悉心调养,想是……想是还能行路的。”
崔浩皱了皱眉:“还能行路……那是什么意思?”
周郎中犹豫片刻,终是沉声解释:“这双腿俱折,定是要留下后症的。即便养好,日后再想疾走快跑,怕是难了。即便是缓步行走,怕也会……也会略有……略有蹒跚……”
“什么?”
听到此处,崔浩双目失神,那原本搭在周郎中身上的右手,也随之耷拉了下来。
略有蹒跚……
这意思不就是说,他崔浩的爱子崔明山,日后将会成了个瘸子。
他崔明山是崔浩嫡子,日后是要继承崔浩家业的。可这么一个瘸子,如何接替他崔浩,在子孙繁盛、人材辈出的崔家立足?
崔浩已转过了身去,目中凶光湛湛,直瞪向守在一旁的赵海。
他咬牙切齿,硬挤出几个冷戾凶狞的字来:“是……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