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欢饮,闻得此言,一个军官起身道:“王爷还有何等喜事,请说出来大家同贺。”
汝鄢浪道:“坐我身边这位乃是武威侯的女儿武威郡主,此番前来天水做客,与小孙甚是合缘,郡主天性率真,知书懂礼,能得她看中小孙,实在是小孙的福分,所以老夫便想在此喜宴玉成美事,着小孙汝鄢浩与武威郡主定下亲事。”众将官闻言,齐皆高声祝贺。
席间一人闻得此言,不由眉头深深蹙起。这人正是凤翔府来的李继筠。他此次来天水郡贺寿只是虚词,实则另有两个目的。一是奉了陇西郡王的密令,来接一位名叫黄冲的少女,其身边有位黑水婆婆相护,他一进寿堂,便瞧见黑水婆婆和李茂贞说的无二,这才坐到黄冲一桌。二个目的则是借机探探天水郡的军情状况,李茂贞得陇西郡王官职,便有侵吞天水郡之意,自该明了天水郡情况,再做征讨。
李继筠听到汝鄢浪说让汝鄢浩与武威郡主定亲,心中暗叫不妙:天水郡若是与武威郡结成联盟,父亲夺取天水郡的愿望只怕难以实现,这等紧要大事,我需快些报于父亲知道。
正然焦虑,忽见那一直默默不言的紫衣少女起身道:“我不答允,汝鄢哥哥只能娶我一个。”话一说出,登时语惊四座,全皆哗然。
汝鄢浪闻言一怔,未料想黄冲竟能当众说出这番话来。
汝鄢浩闻言却是心下惭愧,暗想:我曾对冲儿说过,此生娶亲定要冲儿做我的新娘子,她如此当众表明心迹,我若再退避,算个什么男人叫道:“冲儿……”未等再说,突听‘砰’地一响,竟是黑水婆婆盛怒之下拍在桌上,立使桌面陷下大半,她喝道:“冲儿,你在胡说什么”
黄冲道:“婆婆,我……我想做汝鄢哥哥的妻子,我不同意汝鄢哥哥娶那个郡主。”
黑水婆婆气得周身发颤,道:“你……跟我走。”说罢拉起黄冲便向厅外奔去。汝鄢浩想要跟去,汝鄢浪低喝道:“站在!”武威郡主更是拦在他面前,面上不见怒色,反而眼圈红红的,汝鄢浩登感心软,不敢跟出。
李继筠见状,又喜又奇,喜的是有人搅了定亲的局,奇的却是这黄冲本是父王要接的人,怎会和天水郡扯上关系眼下先将她接回凤翔再说,当下起身追去,叫道:“黑水前辈慢走。”不及追得两步,便觉人影自身边闪过,一人身法急速,已拦住刚想出厅门的黑水婆婆,正是随朱友裕而来的葛从周。
只听葛从周道:“水司寇要去哪里这位黄姑娘究竟是何人”
黑水婆婆怒道:“滚开!”手中拐杖斜点出去,直击向他咽喉,葛从周却不后退,矮身躲过,反向前一步,伸手来抓黄冲,黑水婆婆岂容他得手,拐杖迅速回击他手臂,哪知葛从周翻手抓住拐杖,黑水婆婆知他了得,不敢怠慢,道声:“冲儿先走。”松开黄冲,另一只手也擎住拐杖,向怀中一带,右掌连随松拐换掌,拍向葛从周面门,葛从周松手,撤身躲过,黑水婆婆双手使开拐杖连连相逼,招招狠辣,皆攻要害,葛从周身法如电,反复周旋,二人在厅口当即打在一处。
天水郡的诸位军官眼见王爷寿宴之喜,居然有人胆敢动手相博,自都心中气极,一个性子急的军官已怒喝道:“好大胆子,王爷寿喜大宴,胆敢在此胡搅蛮缠。”踏步就想前去阻拦,忽觉面前飞来一物,不及细想之下伸手接住,只觉入手滑腻冰冷,低头看时,竟是一尾青蛇,缠绕手腕,不由一惊叫道:“啊是蛇”接着又听几人惊声叫道:“大家小心,有蛇。”
寿堂之中顿时一片混乱,汝鄢浩闻得有蛇之时,心中一动,便在此时,就见一个士兵快步向他走来,戴着一顶军帽压的极低,那人奔躲众人而来之时身法奇快,眨眼即至,隐隐瞧得颌下几缕白须,心道:这士兵怎么是个老人正感奇怪,那士兵已到近前,伸手向他手腕抓去,武威郡主已惊呼叫道:“汝鄢浩快跑,是大魔头。”
汝鄢浩亦已瞧清这士兵面目,果然便是冯廷鄂。
原来冯廷鄂与汝鄢浩去青木山庄救出黄冲之后,随即赶回神蛇宫,不见汝鄢浩到来,又见武威郡主亦已不知所踪,登时大怒,心知上了汝鄢浩的当,便欲去汝鄢王府寻人,却巧撞见秦焕日带着一队士兵来到神蛇宫寻找汝鄢浩,不由暗暗奇怪,心道:那小子难道还没回王府去当下悄悄跟随秦焕日等人,及至落英谷时,瞧见汝鄢浩,眼见王府中四名护卫皆是好手,又有金旺树、黑水婆婆诸人在场,便未敢贸然出手劫持,听得王府将行寿宴,便寻思趁着宴会人多,混入其间,再见机行事。
宴会之日冯廷鄂暗暗来到汝鄢王府,捉了一名士兵,换上士兵的衣服,想着找机会下手,正巧黑水婆婆与葛从周交手,乃觉是个好时机,则衣袖中放出几条蛇去,趁乱来捉汝鄢浩。
汝鄢浩惊道:“冯前辈”转身便跑,冯廷鄂怎能让他逃走,欺身赶上,伸手抓住他后衣领,就想带着出厅,忽觉左侧一股大力袭来,劲道之强,速度之猛,不及细想之下,只得松手自救,闪身避过。
出手之人自是汝鄢浪了,他喝道:“足下何人为何掠我孙儿”冯廷鄂哼了一声,绕身又想抓人,汝鄢浪已猜知是冯廷鄂,当即出手相拦。
众将官见有人竟和汝鄢浪动上了手,登时大惊,有人叫道:“快,有人行刺,快去保护王爷。”齐齐向着冯廷鄂涌去。
木礼成见厅中乱作一团,不干自事,毫不理会,起身站起便想出厅,金旺树道:“你要去哪”木礼成想了想,道:“先毙了姓葛的如何”金旺树点头道:“好。”此刻黑水婆婆与葛从周已战到厅外,二人当即纵身直奔厅外。
中年夫人拉了水心,道:“水心,咱们先走罢。”起身欲行,石显功上前拦住,道:“水姑娘,我,我有话要和你说。”中年妇人不睬,水心道:“你想说什么”
石显功道:“请借一步说话。”水心道:“凭什么要和你说”想要绕过去,那石显功并不让路,只是瞧着中年妇人,一脸迫切神色,水心不明其因,向中年妇人问道:“师父,这人想干嘛”却见师父竟也直直盯着石显功,不言不动,眼中似是隐隐涌现泪光,心中更是大奇,不敢再多过问。
金旺树与木礼成尚未出厅,面前人影连闪,三名老者已拦住去路,正是龙城剑宗的四云三圣。金旺树道:“三位此是何意”
其中一人‘断云剑圣’程显威道:“阁下这么便走么令徒几次闹我龙城剑宗,致使英聪师侄中了剧毒,险些断送双臂,又使宗主与我三圣被迫提早出关,所为何事,请先说明了再走。”金旺树道:“有甚可说你问你宗主便是。”闪身便想绕出,三圣见他出言无状,徒子徒孙惹下事来,竟连解释也不解释,岂能放他就此走脱,顿时飘身挡住。
金旺树大怒,挥掌便击,三圣见他出手,也不客气,还招相拒,便连木礼成亦被算在围拦范围之内。若论单独打斗,三圣只怕均非二人之敌,奈何龙城剑宗精习一门联合击敌之术,一时竟将二人拦在厅门不得而出。
正然缠斗,忽听厅外黑水婆婆叫道:“冲儿!臭丫头快把冲儿放开。”金旺树一惊,那边石显功赶来道:“三位师兄住手。”三圣一停手,金旺树立时冲出厅外,问道:“黄冲呢”
黑水婆婆正一拐逼退葛从周,要去追救,见金旺树出厅,登时一杖奔他打来,喝道:“金老贼,快把冲儿还我。”金旺树一怔,道:“什么”黑水婆婆边打边道:“是你徒儿趁乱劫走冲儿,你还想抵赖不成”
金旺树闻言向厅中一瞥,只见水心与那中年妇人都在,说道:“我的徒儿明明在厅里怎么会……”忽然想到他与三圣缠斗之际,那随行而来的白衣少女已出厅而去,不由道:“啊,难道是她”
黑水婆婆怒道:“老贼还装蒜。”攻的更疾。
金旺树道:“劫走黄冲的那丫头不是我徒儿,她是教主之女。”黑水婆婆道:“那又如何”金旺树道:“黄湘定是暗中受了教主指使,劫走的黄冲。”黑水婆婆冷声道:“你和黄皓难道不是一伙的么”
便在此时,攸忽传来一声号角,院中顿时涌来百多十名士兵,有人高声叫道:“快将这些人围住,有人意图行刺。”显是守府的士兵闻讯赶来。
百多名士兵全数弯弓搭箭,将院中去路堵住。领军主将见黑水婆婆与金旺树激战在一处,不知敌友,叫道:“两位快快住手,否则可要放箭了。”黑水婆婆怒火正炙,岂听他的,拐杖使开,形同搏命。
那军官正然踌躇,厅中又有一人冲出,刚想喝问,那人手臂一抬,十数枚暗器纷向众人袭来,黑水婆婆、金旺树、葛从周闪身避过,几个士兵却没这本事,登时中招,‘哎呀’倒地。那军官见状大惊,叫声:“放箭。”其实不等他喊,已有几名士兵受惊之下,不及命令,已将箭射出。
出厅之人正是冯廷鄂,他一抓不中,见汝鄢浩已躲在汝鄢浪身后,知抢人无望,又见几个军官都自身手不俗,向他围来,只得闪身退出厅去,一出厅门,便抖手撒出十数枚暗器,不管厅外站得何人,先图惊扰,籍此借势逃逸。他轻功绝伦,暗器一放出,便弹身纵上房去,几个起落,去的远了,士兵虽有去追赶的,又怎能及得上他
黑水婆婆、金旺树、葛从周三人挡下一轮箭,见士兵再次弯弓搭箭,心想与汝鄢王府无甚仇怨,却是不好出手相阻,伤了士兵,便都闪身奔入厅中。那军官自不知情,挥手命人将大厅门堵住,弓箭手严阵以待,不容再有人能自厅中逃出。
汝鄢浪见冯廷鄂逃走,顾及毕竟与自己乃是同门之人,便未再追赶,喝令厅中军官不必追了,眼见士兵搭箭堵门,便道:“都退去罢,那人已逃了,厅上都是客人。”厅外军官命弓箭手退下,自来厅中请守护不周之罪。
朱友裕见诸事起因皆由葛从周与黑水婆婆相斗,才有人趁乱出手,心中奇怪葛从周向来行事稳重,怎么做出这等无咎因由的事来但顾全面子,不得不向他斥责道:“葛先生,你怎这般不知礼数汝鄢王爷寿喜宴前,怎可与人起了争执,还不快向王爷赔罪。”
葛从周自知公子是怕自己理亏在先,若是汝鄢王府问罪起来,他二人孤身在此,恐不好周旋,便道:“是。”向汝鄢浪施礼道:“王爷恕罪。都怪小人瞧见多年老友,一时心焦想要叙旧,怎知老友却在气头上,以至不分场合,才惹出祸事来,王爷恕罪。”朱友裕也跟着见礼赔罪道:“都怪晚生教训下属无方,王爷还请见谅。”
汝鄢浪道:“不怪两位,那人本已潜入府来,便算没有几位争执,必然亦会伺机生事。”
葛从周道:“是,感蒙王爷不怪,小人与老友均甚感激。”
黑水婆婆怒道:“姓葛的,谁和你是老友你这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辈,若非是你,冲儿怎会被人抢走”葛从周道:“不是我抢去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何来历”黑水婆婆怒哼一声,碍着身在汝鄢王府,不便多说,心道:出得府去,必先将这贼子一杖打死。
汝鄢浩上前问道:“婆婆,冲儿被谁劫去了”黑水婆婆向金旺树怒目而视,道:“你问这老贼便知是哪个混账小人将冲儿劫走了。”汝鄢浩便问道:“金前辈,是谁将冲儿劫去的”
金旺树道:“那丫头是齐心教的,定是劫去齐心教了。”汝鄢浩道:“齐心教在何处”
汝鄢浪沉声道:“浩儿。”他眼见这些人身份不明,个个身怀高明武功,便连凤翔府与东平王府的人亦牵扯其中,怎还再要汝鄢浩多问,当下将他叫回身边。向众人道:“诸位见谅,方才惊乱宴会,这便命人收拾桌席,重新铺设。”
黑水婆婆担忧黄冲,即知所踪,自不停留,道:“王爷宴会老身不敢再行叨扰,这便告辞了。”
众人自知此番折腾,怎还再会停留用宴,便都相继辞别而去。一会功夫,厅堂中只余天水郡的诸位官员,他们都是汝鄢浪的亲信,值此时节,自然不敢擅离。
汝鄢浪道:“没什么事了,大家继续饮酒罢。”众人齐道:“是”收拾新席之后,又都落坐,纷纷谈起是何人胆敢在王爷宴会捣乱,怒声不绝,有人已准备彻查到底。
秦焕日道:“王爷,青木山庄、齐心教包括凤翔府与东平王府的人此番前来,似乎都和那位黄姑娘有关。”
汝鄢浪点了点头,转向汝鄢浩问道:“浩儿,那丫头到底是何来历”
汝鄢浩道:“冲儿能有什么来历啊,她自小便在落英谷长大,这次还是第一次出谷呢。”
汝鄢浪沉思片刻道:“此事搁后再议,大伙用膳。”似是不想再提及方才之事,众人自不敢多言,当下开始给王爷贺寿畅饮。
宴散之后汝鄢浪直接将汝鄢浩叫进了书房,叮嘱道:“浩儿,自今往后不可再与那黄冲有任何牵扯,营救之事更莫再提。”汝鄢浩道:“为何爷爷一向慈善处世,冲儿姑娘温婉纯朴、心地善良,她遭坏人掠走,咱们更该尽力相救才对呀。”
汝鄢浪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那黄冲是何人你初涉江湖,怎知人心险恶,还是莫与她有纠葛的好。”
汝鄢浩奇道:“难道爷爷知道冲儿的身世她到底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