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防了一晚上了,屁大点动静都没有。”王莽囚环抱着双臂,嘴里叨叨着,但其实他这话并不对,因为倒也不是一点儿动静没有,至少曹鸩对着他脑袋蹦了几个屁,气的他想把曹鸩当沙袋一顿揍。
“不能放松警惕,说不定他们就躲在暗处,等待一刀封喉的机——什么动静?”屠暮狐话未完,远处一处轰隆巨响,他轻功一点站上树顶,顺着动静眺望去,见远远一处火光冲天,随后没了动静。
这山上的队伍来得早的来来得晚的,走得快的走得慢的,山上的山下的或仰眺或俯瞰,皆是被这冲天一瞬的火光吸去了目光。曹鸩派下手去探查,所幸这些人只有原地待命会倒挂树梢,行动起来倒还算是些正常人。
“‘黑鬼’没出手,倒是出了这新动静。冲天火光的一声响,怕不是在开山?”京白堂皱着眉头,没有回应叶知雁的话,转身向汉阳峰顶的金光望去,见其愈盛,回头道,“叶兄,我们该赶赶路程了。”
昭卿剑上还燃着余火,瞳孔中跃动的火花停熄,取而代之的是如寒泉的淡蓝清眸。其身前只剩几缕残烟,再望去,山石岩壁已被斩出深长的剑痕。
她贴着洞内岩壁滑坐下,自己本来也只是想试试,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一顿运转经络,就是没想到还真成了。
——鬼村
翌日探头的太阳透着惨白的光芒,照在村子与县衙之歪歪斜斜的土路上,舞枝弄桠的枯树肆意着,路旁是一座破庙,村长着急忙慌的从庙前路过。
赵昱被太阳刺醒了眼,坐起来才发现江楚直直杵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不放心的把手搭在他鼻子下面……
嗯,还有气。
赵昱在干什么江楚凭着感觉一清二楚,只是昨晚上跟女鬼缠斗,像是要了他几年寿命一样,压根不想抬眼。
赵昱拉开门,迎面就是村长撞进怀里,
“哎呦呦!”村长稳住了身子,递给赵昱两张公验,“二位,你们要的东西,知县通知我给你们送来了。”
“效率不错。”江楚闭着眼,淡淡道,“他要的东西,在桌子上。”
“辛苦您老了。”赵昱接过公验,指向桌子上的一大包“沉甸甸”。那村长嘴里道着客气,双手抱着“沉甸甸”,佝偻着腰离开了。
二人收拾好东西,骑着马向着前面的城行去。泥泞的道路还汪着积水,马蹄不时踏碎着这些大小不一的镜面。
江楚坐于马背上,总听到什么声音“嘀嗒嘀嗒”,起初以为是马昨夜淋了雨,今个边走边沥水,结果自己的马突然开始颠簸摇晃。赵昱那边亦是同感,眼神打向江楚胯下的马,马腹居然滴着鲜血,落入洼地上的积水,他错开身子向自己的马底下看去……
“快把马拉到没有积水的地方去!!!”
马腹下正好是一洼水,水中竟是张狰狞扭曲的鬼脸,张着血口饮着滴滴马血。
两人一扯马缰,把那一洼水闪了开。没了马血,积水中的鬼脸不乐意了,扭曲着狰狞着,就要冲破那层水面。赵昱放眼四周才发现,大大小小的积洼处,都如隆起的土包,嘶吼着。
土包没过多久,就慢慢平落了下去。
“它们应该,冲不破水。”江楚看着渐渐平息下去的“土包”,话语仍是平淡冷清,就好像什么事情在他这都掀不起半点波纹。
周遭突然换了天地,惨白的太阳变得血红,压着天空一片黑暗,仿佛又再次被暗夜笼罩,断壁残垣上诡异的红色符文再次浮现。赵昱下了马,叹口气:“看来这浑水不淌是不行了。”他把两匹马栓在老树旁,抄着家伙向县衙走去。
“扶玦,这鬼东西可不是我这个常人能对付的。”
“殿下是常人,对付不了,我也是常人。那我们去做什么?送死么?”江楚眉目像是微微弯着,看着赵昱。
“扶玦。”江楚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但赵昱就是感觉他脸上挂着笑意,拿他没招,只能冷着语气。
“嗯嗯好,我来对付。不过我也没有把握,事态要是不对,就看殿下与我,谁跑得更快了。”
二人行至县衙,放眼大门内森森阴气,门前的一排灯笼在阴风撩动下左摇右晃,透着暗红时明时灭,又好像叽叽的笑。二人进了门,衙内白天排排守兵,已经变成了列列游鬼,它们突然齐刷扭头,直勾勾看着他们,却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叽叽的笑。
他们再次一堂一门的过,到了正堂,发现知县还是坐在那,手拖着下巴,脸上阴气森然。见江楚立于堂前,也叽叽笑道,
“嘿嘿,恭候二位多时了。”
“看来知县对我们的回礼并不满意?”赵昱背着手,看着坐都没个正形的知县。
“错,我很满意!所以——我还要更多!”知县说罢,惨白的脸瞬间蔓上乌紫的血筋,张开血口显露獠牙。江楚见赵昱拔出剑,以为他做好了冲锋的准备,没想他直接向旁边闪开一个身位:“我来替你拦住小鬼们,你专心对付他!”
江楚:“?”
知县直接从座上弹起,双手关节一弯,就向江楚扑抓而来。江楚见状,手腕上金环闪烁,拔出腰间的剑,卦环绕着剑套了一圈,附在了剑上,反手将剑横于身前,挡住了扑来的知县,剑身金光泛泛,江楚意念一动,“离”卦竟被单独调动,烈火盖住了剑身,知县看剑身突然通红,手上炙热感传来,赶忙撤回了手,退远了开。
这是昨夜一晚没睡的成果。
江楚一转剑身,竖于身前,手指扶着剑身,八道金色真气之剑凝成,朝向知县刺去,试图封住知县。
可知县身形宛如游水,根本困不住,八把金剑在堂内弹来刺去,“肃静”、“回避”早就被拦腰斩断,“明镜高悬”也没法幸免,摔在地上还不甘平庸,又弹起一下。知县抓住金剑掉头的空档时机,直接冲着江楚抓来。
八把金剑散成光团迅速回于手腕,再次附上他手中剑。江楚侧身躲过直扑来的知县,抓住他脚腕往堂内甩去。知县在空中不受控的倒翻着跟斗,江楚右脚蹬地,一横剑刃向着在空中下脚上的知县砍去,剑刃瞬息之间就至其喉前。
“公子不要!”,突然一声叫喊阻住了江楚攻势,他只能一转剑柄,剑刃从朝向知县的脖子到朝向地面,剑身被略下放几许,剑面对知县的脸,拍了个大满,后者直接在空中螺旋摔在堂内,正好看见了“明镜高悬”,突然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白衣女鬼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战局,她对江楚道了声谢,望着趴在地上挣扎的知县,开口就是大喊着夫君,喊得赵昱浑身泛麻,可又似乎确有效用,越喊知县就越是痛苦挣扎。
江楚在一旁,手腕上的八卦环跟着主人一起静观其变,却见堂内墙壁突然渗出殷红的血色,形成了熟悉的符文图案,江楚心中略感不妙。
符文图案红光盛起,刺得眼睛发痛,内心发瘆,一缕缕红色细丝生于图案上,钻进了知县的身体。
江楚见状跟赵昱交了个眼神,二人腾起冲向知县,眼看就要近身,知县体内突然爆出血红气场,堂顶都被掀开,更何况是人呢。
江楚在空中调好身形,临落地前剑尖顶地,借力翻身稳稳落地,赵昱则在地上狠狠摔了个大跤。江楚手腕上金环飞转,单手结印,没成想趴在地上知县突然头拧一周,对着他张开扭曲的五指,血红鞭链自其指间飞出,直接缠住了八卦环,江楚见行不通,收回卦环,拽起赵昱,叫上白衣女鬼,扭头就往外跑。
现在两人一鬼一堂一门的跑过,两侧院墙上浮满了红色符文,之间勾连缠绕,缚成红网。江楚用剑开着路,见后面知县追咬的紧,对忙着对付小鬼的赵昱喊道:“殿下带她走,我带断后。”转身跟那知县扭打起来。
赵昱接了江楚的位子在前方开路,白衣女鬼负责对付扑上来的小鬼,三人就这样一路眼看就要闯出大门,
“这位官人要去哪呀~”赵昱斩着红网,耳边却突然一声阴阳怪气,让他浑身打颤,一撇头见一女子张着血盆大口就冲着自己脑袋咬来,惊得他浑身瞬间被冷汗打湿,一下跳开五六米,他发誓这一定是平生最快的一次反应。
赵昱拉开了身位,才发现这女人赫然便是昨日知县身旁那位,想来也是厉鬼。盆口女厉鬼婀娜着身子,向赵昱走来,嘴角的笑容都勾到了眼角,看的赵昱心惊。
“官人,你听奴家跟说——”
赵昱还等着盆口女鬼能给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白衣女鬼直接把她撞了出去,甩了句“快跑!”跟那盆口女缠斗在一起。赵昱还想上去帮忙,暂退知县的江楚从后面赶来对着他就是一脚,把他踹出了大门。
靠!又使这么大劲!
江楚心里念叨着,这遂宁王可是二皇子,当今圣上的皇兄,有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还能踹上两脚,血赚不亏。
一小鬼冲着江楚扑来,后者一剑斩了它头去,顺手摸出它腰间佩刀,向着缠斗的俩女鬼扔去,白衣女鬼只是灵体,佩刀直接穿她而去把盆口女鬼钉在了墙上。
这县衙院墙满是红色符文,外面断壁残垣上亦如此,卦环被抑制,无法催动,眼下情形已经不是江楚能应付的了的。
江楚冲出门去,问着身后跟着的白衣女鬼:“姑娘,附近可有庙宇?”
“县衙与村子之间的路边!”
赵昱在门口刚爬起身,腰还没直起来,就被江楚一把拎着衣领带着跑。赵昱好不容易才能让双脚落地,自己使上了劲,困惑着为什么这人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却有如此气力。
两人按照女鬼在身后指引的方向撒了腿的跑,知县带着小鬼就在后面追,约莫五六分钟,庙是没见,倒是一片枯木林入了眼帘。
枯木林内尽是洼地,枝条如虬曲的触手映在泥水里,天边血红的太阳给泥水上了层色,便更似血泊与枯骨。枯木形状诡异,上下黢黑,像极了奔逃的人们被烈火吞噬后的样子。两人加一鬼望此止步不前,身后群鬼追的又紧,只能硬着头皮冲进去。
他们在枯木林中奔跑,踩踏着的水洼溅起三尺高,发现刚刚还在身后的知县似乎从他们进了林子后就没了踪影。江楚停下脚步:“这片林子之前就在么?”女鬼周望着,也是满脸困惑:“不…这儿不该有这林子的。”
三人都没有头绪,就这么接着走下去,突然江楚跟赵昱同时止步,二人相识一眼,明白了彼此都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在原地打转。
江楚拔剑在身旁的枯树干上划了道深痕,三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没过多久便再次看到了树干上的剑痕。
江楚不信邪,让赵昱与女鬼待在原地,自己每过一棵树便做个标记,忙活了半天,结果又在赵昱的注视下回到了原地……江楚沉默了半晌,见这林子没那些诡异符文,催动着腕上的八卦环,直接砸在地面,想通过卦位来判断东西南北。
巴掌大小的卦环在碰地瞬间迅速延展开,可还没成型,竟已出现了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