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向那些缺口定睛望去,才发现是水洼中有什么东西蚕食着卦象,视线挪到卦阵中心下的水洼中,一张巨口泛着红光,如黑洞般吸食着卦阵。江楚一剑向其刺去,深深插入泥土中,像是贯穿了什么东西,拔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长剑穿着水洼中的女鬼,被一起拔了出来。
赵昱看着被江楚甩到一旁的鬼怪,赫然便是那婀娜的盆口女鬼。
周遭的水洼突然变得不安,一只只枯槁扭曲的手从地底冲出水洼,攀爬出地面。
“你不是说他们冲不破水吗?”赵昱偏头望着江楚,发出灵魂质问。
“嗯…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
四周颗颗枯木上横向裂出红色长痕,如恶魔睁开了眼一般,红色符文再次浮现。“砰!”本就焦枯的树皮被根根骨指从内冲破,一颗颗令人作呕的头颅就从红色符文里钻出来,那鬼知县也从树中扭曲着钻出来:“嘿嘿嘿,又见面了。给你们的回礼,喜欢吗?”
江楚他们已经被完全围困,紧紧盯着鬼知县,殊不知方才被江楚穿了喉扔在身后的盆口女鬼,小腿竟诡异的支起,腰部一挺,带起了整个身子,双臂受惯性左右摇晃着,张开巨口就冲着赵昱脑袋要去。
赵昱感觉脑勺后有着微微热气,似有什么粘稠液体顺着他脖子滑下,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江楚那边已然发现了他身后的危机,用剑面直接对着他膝关节后窝拍去,赵昱腿一软,单跪在了地上,也正好躲去了女鬼的吞口。
江楚趁着盆口女咬空的反应劲,剑身贴着赵昱的背往上一劈,盆口女鬼的脑袋也瞬时落地,在地上打了几圈转,最后眼睛死死的盯着赵昱。大鬼与小鬼瞬间来了怒气,嘶吼着就向他们扑来。
江楚把剑递给白衣女鬼,让他们为自己争取些时间,女鬼看着闭了眼念叨着咒语的江楚,又看了看手里的剑,内心:“给我我也不会用啊!”
女鬼挥砍了半天发现还不如自己直接上去跟它们撞,把剑塞给赵昱。赵昱看着手中的两把剑,内心:“我一把都玩不明白你还给我两把?”
江楚不断催动着卦环,越催动,树上的红色符文就约明亮,江楚额前都被汗浸湿,手腕上也只有几点“刺啦”星火。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体内的两仪也被他无意中调动着。
赵昱双剑挡在身前,死撑着扑来的鬼知县,这边一被知县拖住,女鬼那边便开始力不从心,咬着牙喊道:“公子!快顶不住了!”
赵昱回头看着江楚,想看看他在憋什么大招,却见他手腕上没什么金色卦环浮现,倒是紧闭的双眼一只眼角徐徐飘着黑烟,一只眼角徐徐飘着白烟。
江楚听着白衣女鬼的声音,张开双眸向女鬼方向望去,可是眼中的世界却不是闭眼前的模样了。
天地顿时只剩了黑白色,白衣女鬼与三只小鬼缠斗的情景,此刻在他眼里竟然是一个妇女与三个壮年男子缠斗的情景。
“?”
江楚向其他小鬼望去,发现竟都是一群正常人向他们扑来的景象。他又环顾四周环境,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枯树林,反而是一座破庙就在他身侧不远处。
江楚好像明白了什么,从怀里掏出根佛香,一个飞踢把鬼知县踹出去几米远,拿回一把剑,让赵昱紧紧握着另一把。他把香往空中一抛,待其下落到差不多的位置,自己手握长剑划破虚空贴着赵昱手上的剑挥砍而出,剑刃相接摩擦的瞬间碰出耀眼的火花,正好点燃了下落的佛香。
江楚把剑往地上一掷,阖了眸,双手持佛香:“呼……”他清空脑海中杂念,对着破庙的方向就是一拜。
再睁眼时……
江楚发现自己脚踩虚空,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身前巨大的千叶青莲花耀着金光。江楚缓缓抬头,瞳孔放大,折射心底的震惊,直至脑袋抬了个直角,才大概看到了这位真佛的额头。
大佛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缓缓低头,双眸微启,瞳孔仿佛汇聚众生芸芸,森罗万象,是能洞穿一切的深邃。江楚万没想到小小破庙竟供奉着四大菩萨之一的地藏菩萨,他双手端持礼佛香,恭恭敬敬就要开口娓娓道来,没成想菩萨啥也没听就合了眼,消失在江楚眼前,
天地的颜色在江楚眼里已经恢复正常,自己又身处在枯木林中。江楚以为这菩萨不愿出手帮忙,好一种自己摇着尾巴蹭人腿,结果被踹了一脚的感觉。
没成想回身就见三个形如鬼魅者直勾盯着他,江楚拔起剑后退了大步,就准备跟它们缠斗。细细打量才发现中间者青面,两侧者红一红一篮,见三人分别拿三叉戟、火签、手铐,这才反应过来三人乃是官将首,损将军与两位增将军,为地藏菩萨座前护法。
赵昱看着又爬起来了知县,另一边是人鬼不知凭空出现的三个将军,一时间不知道哪边更安全。鬼知县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地藏菩萨的座前护法,只管向赵昱扑去。江楚冲着三位护发一拜,三护法也不拖沓,身子直接转了半周准备迎敌,红面增将军举起火签,周身突然浮满火签,如火流星一般烧灼着周围的小鬼,枯树林也被连同一起烧了个干净。
鬼知县还在空中飞腾,身子下一小鬼直接倒飞来,胸膛上火签燃烧,这才发现事情不妙:“鬼……鬼王,增增增,增、损将军?”鬼知县一抬头,对上了三位护发,心中大骇,表演了个急刹车,掉头就跑。火签将枯树少了个干净,符文也随之散去,江楚调出八卦环,两边各四卦,向知县飞去,牢牢附在其双踝上,化成锁链将其锁住。蓝面增将军向前手挥手铐,清理掉残存小鬼,一铐锁住知县脖颈。
所附肉身是跑不掉了,恶鬼抛下知县的躯壳显出真形,只顾拼命逃窜。青面损将军在后面瞄准着它的脑袋,预估着它的路径,直接一叉,正中靶心,恶鬼趴在地上挣扎一二,没了动静。
官将首解决了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悄然离去。当头的太阳将一束光打在水洼上,周围再也没了枯树林,江楚四下环顾,这才发现白衣女鬼也没了踪影。可最令他们不解的是,按照他们的猜测,这恶鬼被除,知县的正魂也应该能重新占据身体了,可江楚走至知县旁,把他翻过身,才发现他浑身干柴,面色煞白,没有任何生气。
他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江楚与赵昱回到了栓马的树下,发现两匹马充满生机,并没有任何受过伤的迹象。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小疑惑一对,对出大疑惑,上了马向前赶路。
路上一家路边面铺,传来阵阵羊汤的鲜香,二人正好拼了一上午的命,还空着腹。铺子不大,只有四张桌,却坐满了人,还剩张小桌子,正好够两人坐。
老板见他俩落座,问他们要些什么,赵昱示意他两碗羊汤面。面好的很快,好像是已经准备多时了。老板端着面放到他们面前,笑问着:“二位客官怎么不坐那边的大桌子?”江楚看了眼赵昱,又看了眼那边坐满人的四张桌子,权当老板闲来无聊开着玩笑。
“二位从哪来啊?”老板搬了张小木凳,坐在桌子旁边。
“前面的村子。”赵昱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出声应到。
“前面的村子?”
“嗯,有问题吗?”
“前面哪有村子啊?”
“老板,您没开玩笑吧?”
“哎呦二位,我开什么玩笑啊。鞑子南下后,这一片就没太平过!前面那县城进了群人不人鬼不鬼的黑东西,死了个干净,遍地全是尸体,周边什么村子全都被烧毁了!”
江楚听老板一番言语,像是被点醒一般,从怀里掏出那公验,竟如流沙般随风散了,他又看向那四个桌子,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只有面前的老板是活生生的。
“似虚似实,如梦如幻……”
“你的意思是,从昨日开始,我们一直都处在幻境中?”赵昱见江楚点了点头,对着老板问道,“老板,既然这一片已经是荒无人烟,您又为什么在这开家面铺?”
“我家人都杀了,剩我一个人苟活,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这面铺之前一直由我跟我媳妇一起经营,我每天都在这准备几碗面,也算是念想。”
……
——庐山
一天两天……白天与黑夜不断轮接,黑鬼们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又盯住了大部队。
黑夜屠杀的丧钟敲鸣。白堂知雁立在付情身边,周围两方势力的弟子举着火把绕成圈,付情十指扫拨琴弦,琴意凝为气波自琴弦处成圈形向外震荡,卷携着火光,烧尽围扑来的烟怪,俯看如绚烈瞳花,看得叶知雁心生惊愕。
屠暮狐等人没有这经验,手下的人起初也难逃被屠戮,但终究也算是有个头脸的人物,彼此间相互配合,也让黑鬼们不好下手,最终三方势力的伤亡加起来也不过五个。
他们三人心中都有些庆幸,他自然认得这“黑鬼”,“晦祟”作为江湖一流,对于他们这些二流势力,就像是无形的丧钟,随时都有可能在耳边响起,若不是三人互相合作,恐怕没到山顶就要殒命
其他势力就没有这般幸运了,遭不住晚上的屠戮,索性破罐子破摔,自己不好过也绝不让别人好过,终是展开了行动。黑鬼的夜间屠杀与白天各方势力没有针对性的进攻,让众人神形俱疲,短短几天山上已是横尸遍野。
越来越多人明白情况远比他们想象中的严峻,屠暮狐的合作势力,与京白堂那边的几个人,明面上没有任何一个团体好过,各方终是在人鬼两方面的压迫下开始了拉帮结派,越近汉阳峰,众人便越聚拢越密集,从一开始的难以计数的势力团体,到用手指掰的过来的一个个大团体。
屠暮狐见各方势力还是聚堆,终于展开了自己的杀戮,囚虎、毒鸠与暮山三大势力,不是那些小势力聚堆就可以对付的,越来越多的人倒在血泊中后,一部分人学了聪明,转身归降,王莽囚本想将他们尽数斩尽,但被屠暮狐拦下。另一部分人发现京白堂那边没有几个人,却这么多天仍旧安然无恙,想来绝不止是京家大公子这么简单,选择了投靠他。
白堂笃定他们最后一定会翻脸不认人,但仍来着不拒,就为了让白天时刻注意着风吹草动的手下们与晚上弹到手疼的付情省省力气。
而后路途,两方间隔百米开外,各自一道而上,互不侵犯,这才过上了几日安生。沿途刃脊、冰斗、角峰,大山谷尽收眼底,奇峰巉岩与悬崖峭壁林立,当不亏为雄、奇、险、秀并齐的鬼斧神工。
这汉阳峰终是在眼前,云海缭绕,烘托着峰顶刺眼的金光,若山下人不知,恐以此为太阳。再近才知,汉阳峰分大小,大汉阳峰上汉阳台,立于汉阳台向北望,还有一小峰,为小汉阳峰,这金光自是从小汉阳峰顶乍出。
汉阳台容不下几百号人,别的人倒还暂时有自知之明,在台下找了空地,登上这汉阳台的也就只有京白堂三人与屠暮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