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与江楚给了那对母女盘缠,让她们逃出此地,又按照村长给的地址,找到了他。
村长一见二人,立马起身行礼,赵昱一把搀住,将其扶到座位上,自己坐在了对面,江楚吹掉了门框上的浮灰,倚在了上面。
赵昱:“村长,我们来此是想问问,你对你们的知县,了解多少?”
村长一听,立马弹起身,把江楚从门框上拽了下来,探出脑袋左右看看,随即把门一关,紧张的看着他们,定了定神,才开口道,
“说来,这里面还诡异的很,我们知县之前可是个大好官!地方百姓无不称赞,平时没少接济平民百姓。可自从这鞑子南下后,没过多久,县城内进了一群装神弄鬼的人,从那之后,这知县就像是变了个人,贪得无厌,性情暴厉!本就兵荒马乱,但搜刮百姓的粮食、财产的事他是一样没少干,你们来的一路上也看到了,空空荡荡,不是没有村庄,早就被扫荡干净了!我看再过一段日子,这个村,估计也在劫难逃。”
屋里就两张凳子,江楚没位子坐,又找了个墙倚着,与赵昱回头打来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赵昱:“谢过村长了,我等告辞。”
……
“照那村长意思,这知县恐怕有些古怪。”赵昱摸着压根没胡子的下巴,脑子里过着这些事情。
江楚没搭他话,看着自己右手腕,自从出了县衙,就没再刺痛过。
“他要是真的只要钱就能把公验办好,是最好。我们也好赶紧走人。”
二人说着,已经回到巷口。太阳没了尾巴,剩下一抹余光,撑着漆黑的夜色,很快便被吞噬了。
一转角,借着门前灯笼的微光,发现巷子内站着五个人,赫然就是早上抢粮之人。
赵昱摇着头叹着气,偏头看了看江楚,后者也用一双清明的眸子看着他。
得,又得自己来!
赵昱下了马,缓缓抽出长剑。那五人举起手中家伙,围成个圆弧,冲着他就是挥来。江楚也“没闲着”,摸出了钥匙,下了马,在刀剑之间,缓缓走向借宿的家门前,“啪叽”拧开了门锁。
“也许你说的对。”赵昱把剑从身前的人胸膛中拔出,顺势一推,那最后站着的一个终于也是笔直的倒在了地上。
那户人家大门开敞,随着风轻轻摆晃着,像是在邀请着什么。屋内搬的一干二净,就剩一个破口杯子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左右滚动。
“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是不是和冷血的动物一样,没了人性与良知?”
“殿下心中不是有了答案么,何必再问我呢。进屋吧。”
赵昱叹了口气,半只脚刚迈进了大门,突然感觉周围阴风四起,屋檐悬挂的灯笼诡异的泛着红光,闪烁不定,脖子后像是有人吹着凉气,一回头又什么没有。
江楚同样察觉到异样,手腕的刺痛感再次传来。想起了那户人家门楹上贴着咒符,有些恍然,一把抓住赵昱往对门那户人家那边拽,临门一脚直接把他送了进去。
江楚扶着门环,自己还没来的及进去,突然被一股力量撞飞,正好把门带了起来。
赵昱险些摔个脸擦地,站起身子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疼痛。
踹这么大劲干什么!
江楚倒飞在空中,不忘抽出剑将其掷出,剑身正好穿过两个门环做了外门栓。
江楚起身本能拍去衣上尘灰,结果拍了一手的污水掺杂这泥沼石渣,顾不上清理。两边的房屋墙壁上突然浮现出暗红的符文,圆的、方的。
感觉这脖子后面一阵阴凉,就像是有人站在他身后吐着冷气。他看了看脚边躺着的扫帚,脚尖一勾握在手中向身后挥去,却什么都没有,倒是一面同样有着暗红色圆形图案的墙面,看上去残缺不全。
江楚放下扫帚,转过身去……
“!”
一袭长发下一惨败面孔,挣裂眼眶的眼球缠布着血丝,死死盯着他,一袭红衣漂浮在空中。江楚本能后退,结果直接贴上了墙,就差把自己糊上去。
红衣女鬼趁机抓住他的双腕,直接提溜起来,张开大口就是准备吸收阳气。可偏偏惨如枯槁的手中突然乍出金光,灼痛感钻心,放开了江楚。
想不到他师傅平日没个正形,给的东西倒是真能派上用场。
江楚脑海中一顿扒拉着师傅传入的口诀,双手结印,嘴中念叨,一圈金色八卦环在手腕上渐渐浮现。
没成想卦环就要成型,墙面上的暗红符文图案却突然更加鲜红,像是钻开泥土探着脑袋的蚯蚓,钻出许多红丝,攀缠住了八卦环,金芒瞬间暗淡下去。
师傅给的东西有用,但不多。
女鬼见状,再次扑来,江楚嘴里还在不停念叨,一边躲闪,一边贴蹭着墙,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抹去那些诡异符文图案,红丝触手果真有些暗下去的意思。
女鬼几番攻击不成,江楚倒是快把墙上的符文图案用衣服擦了个大概。赵昱在屋内看江楚贴着窗户上下左右的扭动,甚是不解,思来想去,认定他在外面跳舞降鬼。
金芒越来越盛,八卦环也彻底形成,江楚左手牵引着它绕出手腕,双手平合,夹在之间,对着再次飞扑而来的女鬼,双手张开,金光一乍,卦环威力迸发,直接讲女鬼震飞出巷口,携带的劲风一并把江楚没擦干净的符文图案吹尽。
赵昱被窗户投进来的金光刺得一时睁不开眼,拍门问他平安,江楚听声去拔“门栓”没想到那红衣女鬼没死透,又从侧面飞扑而来,偏偏这个时候剑被门环卡住,一时拔不出来。
红衣女鬼张着满手的长指甲已经碰到了江楚的肩膀,却突然被一道白影拦腰撞飞出去。
江楚一边把剑拔出,一边死死盯着巷口,见许久没有了动静,这才缓了口气,耳边却突然一声,
“公子!”
江楚一惊,扭头就见一白衣女鬼双眼凝视自己,脸色煞白像是在墙上蹭了三层粉下来。江楚瞬间弹开两米远,手上再准备结印。
“那红衣厉鬼已经死透了。”白衣女鬼见江楚防备自己,开口道。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不会也让我死透……”
……
“你说你是知县的夫人?”赵昱望着女鬼,心中一团乱麻。
江楚站在窗边用手抵着下巴,一句话也不想说,他长这么大真正的第一次见到真鬼,倒是新鲜。
“如何证明?”赵昱追问。
“二位听我细细道来………………”
俩人听她长篇累牍一番,概括来说就是自己夫君之前清正廉洁,得罪了一个凶恶的窃贼。
“而后如何?”赵昱手指敲打着桌子,理着思路
“后来这鞑子举兵南下,县里多了许多巫妖术士在此做法………………”
又是一大堆,意思就是什么巫师做法,自己夫君被鬼上了身,然后无恶不作。超长的铺垫往往意味着后跟明确的请求,
“方才那红衣厉鬼,小女本是对付不了,多亏公子重伤她。”女鬼飘在空中,双手交叉握于腹前,“所以小女想求公子出手,除掉我夫君身上那恶鬼,还这小县一个清正的知县。”
“嗯……跳舞除鬼吗?”赵昱偷偷瞄着江楚,吞吐了半天,还是把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
“?”江楚愣了愣,“什么?”
“我看你刚才在屋外扭扭捏捏……不是跳舞吗?”
“……”江楚扶着额头,实在是不想说话,自己在外面拼死拼活,到赵昱嘴里成了“跳舞”,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可以配上一篇《大雅》更有韵味。女鬼没忍住,漏了几声笑,随而严肃郑声,
“这县的百姓,因为那恶鬼苦不堪言,妻离子散,命丧黄泉。小女恳求二位,就当是积善积德,还这些百姓一个太平。”
“积善积德?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赵昱本就不想淌这浑水,看了眼什么表情都没有江楚,“姑娘倒是心善,但你可知,现在我们在的这间屋子,白天住着一家人,我于其有恩,可他们却处心算计我们。”
赵昱顿了顿,继续道,“他们摹印了新锁,开了对家屋子,拖走了粮食,却谎骗我们入住。自家门楹上贴好着咒符,就是等着我们饱了鬼肚,再将我们的食物钱财据为己有。”
“这……”女鬼低头说不出话,想坚持,但也找不到开口的勇气。
“时辰不早了,姑娘自便。”江楚脱下了满是污水脏泥的衣服,坐在木凳上闭眼摸索着手腕上的卦环。
女鬼低头垂眸,穿墙而去……
——庐山
有了昨夜的提醒,所有人都绷着脑子里的弦,提防着“黑鬼”。王莽囚自从入了夜,就攥着拳头,三个势力把这方圆一片占位既有,范围内的所有树上都倒挂着“毒鸠”的人,事实上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倒挂着,或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因为曹鸩喜欢倒挂着,上行下效罢了。屠暮狐也没了平日的嬉笑,紧张的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京白堂让手下打着火把绕成圈,叶知雁虽然不解,但也命手下人照做,付情坐于圈中央随时准备着。可奇怪的是直到子夜也不见任何动静,却又不敢松懈。
夜间的山林已添了虫鸣,昭卿脚尖点着枝梢,看着宛如长龙的火把一路盘踞在山上。
暗丛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窸窣着,隔年的枯叶落在她似剑的眉目边。昭卿紧紧盯着动静的发生处,旋而发现来源竟不止一处。
黑烟绕着丛林,在月下看不真切,但匕首的寒芒却照亮人死亡的前路——她被“黑鬼”包围了。
昭卿发力点着树梢跃起,如天狗喰月般腾飞在银月中,黑鬼们跟着她一起腾起,匕首反着的月光彼此交织。昭卿回头看着身后飞速跃来的黑鬼,一收膝盖直接冲着他脑袋踹。
黑鬼双臂交叉抵住,昭卿正好借力冲出包围圈,在密林中或踩枝桠、或踏耸石,展开一场追逐。
昭卿凭着感觉一低头,正好躲过身后黑鬼的当头一匕,两侧却又杀来黑鬼。昭卿拔出长剑挡开右边刺来的匕首,顺势侧身错开左侧杀来的黑鬼。
最开始在她身后一击落空的黑鬼已经顺势到了她身前,反握着匕首向她脖子划来。昭卿平举长剑蹭住匕首,擦除星星花火,用力上抬过头顶,直接将匕首挡飞出去,而后长剑在手中一转,直接斩断黑鬼的脖子,向着另个方向跑去。
那黑鬼重新将脑袋接回脖子,看昭卿提了速度,不时踏着树干借力,竟有要消失在视野里的势头,跟赶来的黑鬼们交换了眼神,化作黑烟在丛林中穿绕追去。
黑鬼们拉近了距离,上半身凝成人形,下半身还是黑烟飘在空中,把手中匕首齐刷得向昭卿扔去。
好巧不巧,浓云掩住了明月,这下完蛋,屁股后那群黑东西可真看不清了。昭卿身前的树上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穿了个洞,还没来得及细究,身后突然箭雨一般压了过来,匕首直接穿通了她身旁的树干,带飞树皮甚至崩到了她嘴里。
“???”真就一家子只有你妈不在谱上!
昭卿边退边躲,手上的剑也没闲着,“叮铛哐啷”的一阵响。
月亮又探出脑袋,清辉重洒人间,昭卿见前路一巨石横卧,似蟾蜍蹬腿,其上一苍松凌然,而后是石径小道逶迤,忽苍翠崖壁间一岩洞豁然中开,洞壁横纵交错,有泉水声清清然,昭卿这才明白自己一顿乱窜,闯进了仙人洞。
黑鬼们穷追不舍,随着来了仙人洞,洞内深处倒是有两泉长流不绝,可上哪找火去?等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