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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手足

    自秦开蜀以来,剑门关就是一处险要之地。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蜀汉丞相诸葛亮于大剑山峭壁中断两崖相峙处,倚崖砌石为门,置阁尉,设戍守,成为军事要隘。赵启称帝之后,剑门关成为了西蜀最重要的关隘,许多将士在这里挥洒鲜血与泪水,谱写了一曲血与火之歌。

    孙文跟着秦木一路疾驰,终于看见了剑门关的轮廓。秦木本一寒门子,做过杨雄的亲卫,因作战勇猛,武力高强,立下战功无数,被擢升为前锋营校尉。按照杨雄的交待,如果见到了京城来人手中的玉佩,就立即集合原镇南军雄字营五千军卒,向彭州急进。这五千军卒本就是杨雄带出来的精锐,改编之后淘汰老弱,更加锐不可当,长期驻扎在边境一线,愿意为杨雄上刀山,下火海。

    当前这支部队正由秦木的弟弟秦火统领,在剑门关外的斜谷训练山林作战。只要掌控了这支强军,秦木相信,哪怕是嘉州都可以去得,不怕完成不了大帅的嘱托。

    可是当秦木二人终于来到剑门关时,才发现剑门关上下沾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全副武装,像极了一只铁刺猬。

    秦木打马上前,报上名号,问道:“出了何事?”

    值守军官回道:“秦将军,有消息说北魏幽州军正向剑门关而来,由北魏皇帝元宏第三子元勇亲自率领。”

    “哦?不会吧,五月两国才重新签订了协议,北魏岂会妄动干戈。”

    “一开始我也不信,但是上午时分,就从斜谷的方向传来了喊杀声,估计是驻在哪儿的兄弟和北魏蛮子们遇上啦!”

    “如此重大军情,怎么不向大营报告!”秦木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三步并两步,径直上了城楼。

    “已经向雷帅禀报了,但是雷帅说纯属无稽之谈,让我们不要草木皆兵。”值守军官满腹委屈。

    秦木听他如此说,顿时心凉了半截。斜谷传来了激烈的战斗声,虽然看不见旌旗,但密集而不慌乱的马蹄声说明了交战一方的身份。只有幽州军,才会有如此多的战马。该死的雷先烈,竟然迟钝若斯。

    “当前关上有多少兄弟?”秦木压住心头的怒火,厉声问道。

    “有五百军士,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值守军官回道。

    “留下百人,其余四百人跟我走,去斜谷。”秦木再也等不了了,这幽州军来得如此蹊跷,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袭,秦火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可..秦将军,没有雷帅的手令,我们是不能擅离职守的。”值守军官涨红了脸。

    “荒唐!弟兄们正在拼命,难道要见死不救吗?”秦木勃然大怒,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杀气。

    “可...秦将军,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雷帅立下了军规,百人以上的调动必须经他同意。再说,若是幽州军攻来,剑门关只有百人,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啊!”值守军官长叹一声。

    “你们为何不点烽火狼烟,向大营示警?”秦木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甚至想拔剑斩了这个有嫌疑的军官。

    “.....这,敌情不明,消息真假也无法确定,要是贸然点了狼烟.....”值守军官低下了头。

    “好好好!你很好!”秦木咬牙切齿,连说了四个好,“开门,我要出关。”随即下城门而去,不再和这个糊涂军官纠缠。

    秦木下了关,孙文立马上前,问道:“如何了?”

    “唉,据说是北魏军进犯了。”秦木叹道。

    “这.....秦将军,此事也太蹊跷了。难不成斥候营的人都是聋子瞎子,事先没有一点儿消息。”孙文惊愕万分,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是这样想的,此事十有八九是一个阴谋,幽州军进犯,雷先烈作壁上观,守关军士又是这两年招进的新兵,我看都是设计好的。”秦木一腔怒火,军国大事,被这些操弄权术的人如此儿戏对待。

    “啊?那可如何是好,大帅他可等着我们,如今岂不是,岂不是.....”孙文被抽干了力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快垮了。

    “孙老哥,你回剑阁县我家中等我消息,我马上出关去斜谷。”秦木眼神坚定,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都要闯一闯。“如果半日内我还没回来,怕是事不可为了,你就见机行事吧。”

    “秦将军这是什么话,我孙文也是血里爬出来的,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和你一同去。”孙文须发皆张,如不能成事,也要以死报大帅之恩。

    “好!是个好男儿,那我们走。”秦木大笑一声,也不多言,翻身上马,和孙文出关去了。

    出了剑门关,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自启元三年北魏退兵之后,已有四年未曾有大规模的战事了。趁此机会,道路两旁的灌木与杂草发了疯般的生长。离斜谷越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就越浓,战马嘶鸣,猎鹰长啸。

    突然,一队十余人的骑兵迎面冲来,虽然速度极快,但队形依然齐整。

    “我乃前锋营秦木,你们是谁?”秦木抽出佩剑,不敢怠慢。

    “是秦木将军?我是秦火将军的副将王敢”自称王敢的男子看清了秦木的身份后,喝止了身下的战马,停了下来。

    “王敢?我弟弟呢,战况如何?”秦木急急问道。

    “秦火将军他.....为了让我们能够冲出来求援,秦火将军带人向幽州军中军冲击,此时恐怕.....”王敢面带悲色。

    “啊.....”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是真听到了消息后,还是让秦木心如刀绞。

    “秦将军,你是带援军来的吗?为何现在才来!”王敢想起了什么,着急地说。

    见秦木悲痛万分,孙文叹了一口气,答道:“王兄弟,那有什么援军,只有我们二人罢了。”

    “什么?怎会如此?我们在幽州军入境之前就发了急报给剑阁大营啊。”王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险些栽下马去。他身后的士兵也是一阵惊呼,有的人甚至流出了泪水。

    “...你们回关吧”朝廷不幸,竟连累军人受难,秦木心如死灰。

    “这是什么话,早在镇南军之时,侯爷就说过,凡我雄字营将士,皆要同生同死。前方弟兄还在血战,我们又岂能偷生?”王敢稳住心神,坚定地说。

    “就是!绝不独活!”,“没援军又如何?和他们拼了!”,“干吧!”,王敢的话激起了一片响应。

    “你们....好!那就随我去吧。但是我们弟兄的血不能白流,更不能让宵小之徒玷污。孙兄弟,你我就此分别吧。”秦木感动万分,既然做了军人,就用手中的刀和剑说话吧。

    “不行...我说过,要”孙文急忙说道,但又被秦木打断了。“不必多言,孙兄弟,你回京城,如果能告诉大帅我秦氏兄弟今日所为,我们便死而无憾了。”

    秦木说罢,看了王敢和其他士兵一眼,将佩剑向前一挥,高声喊道:“奋勇军!”,王敢等人纷纷调转马头,口中呼喊:“向前!向前!向前!”,一行人向着斜谷疾驰而去,只留下孙文立在原地,失了魂魄。

    启元七年六月下旬,在平南侯定罪之后半日。巴郡传来五百里加急,北魏幽州军突然南下叩关,奋勇军主帅雷先烈指挥若定,派秦木、秦火两兄弟率五千军士御敌于国门之外,血战三个时辰,挡住了北魏攻势。然秦氏兄弟深陷敌营,虽然援军拼死相救,但二人都不幸战死。自此,有奋勇年轻三杰之称的李敢、秦木接连凋零,只剩下雷先烈之子雷鸣还存于世。蜀帝感其忠勇,下令为兄弟二人举行国葬,并追封武威将军与杨威将军。一时锦官城内家家户户,无不传颂双将之名。

    只是许多人并不知道,退兵的幽州军队伍中,多了一架看守严密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