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怀利器,杀心四起
——《临渊记》
虽是一等一的权贵之家,但平南侯卧房里并未有多少值钱物件儿。要说能叫得上号的,一是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前唐张旭子的四副书法,笔走龙蛇,灵气四溢,据说是平南侯从宜郡太守哪里搜刮而来,为卧室添了几分潇洒的书卷气;二则是房间一角的紫金香炉,南越百色坊制造,正袅袅地散发着柔和的轻烟,空气浮动着浓郁的南越伽南香香味。那用上好檀大制成的桌椅精雕细刻着各种花纹,正中靠后放着张满雕富贵花开的架子床,床后放着一排高及屋顶的大柜。(引自“一只大龙虾”)。夫妻俩坐在床上,大手捏着小手,静静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雄哥,皇帝招你去,是有何事”,终是李婉君先沉不住气了。
“还能有啥事,不就是想瞧一瞧,你夫君我有没有变老呗”,杨雄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这人,能不能认真些。”,李婉君翻了个白眼,对自己夫君这幅惫懒模样,许是见怪不怪了。
“哈哈哈哈,夫人,我是看你有些心事,开个玩笑嘛”,杨雄大大咧咧,但话里话外,却透着浓浓爱意。
“呸——你这做爹的,把煦儿都带坏了”。
“冤枉啊夫人,打煦儿记事起,京城里的那个名师我没有给他请进府来?造印局的经史子集,我也是一箱一箱的往家里搬。”,对于自己儿子,杨雄自认为是下了大力气培养的。
“这是做父亲最基本的,你以为这些就够了?整日忙着你的军国大事,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孩子。”李婉君不以为意。
“夫人,常言道:时也命也。既然上了赵家这条船,也只能继续往前开了。”
“他...近来如何?”李婉君许是听出了夫君言语中的萧索与无奈,想起那个城府深重的君王,不由得问了一句。
“身体看起来还算硬朗,只是这猜忌之心嘛,是越来越重了。”杨雄回想起今早上书房的情景,摇了摇头。
“唉,你们二人,当初义结金兰,一路走来,生死与共,挣下了泼天富贵。这才过了多久,怎么会成为今日这般。”
“他这人啊,想做好君王,自然不能再和我当好朋友了。”,杨雄轻笑一声,丝毫不觉得这样说,犯了大不敬之罪。
“当初你们两个大头兵,闯进我的招亲大会,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都力压群雄。真可谓是双龙出海,风采夺目。”,往昔时光总是那么美好,时过多年仍历历在目。
“那你为何最后选了我呢,是不是我杨雄更英俊,更潇洒一点~”,杨雄得意的搂住妻子,追问起自己的得意之作。
“夫君你的眼睛,比他干净些。”李婉君也说出了心中真言。
“哈哈哈,就冲夫人你这句话,当浮一大白。你爹也是,不就想结个强援吗,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直接修书一封,把你送到孙大将军府上,说不定又是一段佳话嘞”。
“雄哥总是欺负人”,我们夫妻多年,相濡以沫,怎能如此随意涂抹。
李婉君转过头去,以手拂面,说话声越来越小,房间里竟生出了些许水雾气。
“好啦,婉儿,这偌大的屋子里,真正属于我的,就只有你了。”,杨雄见不得爱妻如此作态,连忙凑上前去,发动了土味情话攻势。
“夫君就会骗人,还是一个平南侯呢”。果然这招屡试不爽,李婉君破涕为笑。
“嘿,平南侯,平南侯....我已四年,没有出过锦官城一步了。守城的钱老二早被调去了利州,彭、嘉两州的镇军也换了主将。此次巴郡又生出了这种事端,之后肯定风波不断。我这个冠军大将军,手下只有两个调得动的兵:煦儿与星宇。你说可笑不可笑。”杨雄颇为无奈地说道,早年挥斥方遒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唉,皇帝对你,太过忌惮了。”,李婉君有些不平。
“婉儿,我能理解,真的。那个军功起家的帝王,会放心同样掌着兵权的大将。当年他登基之时,没有立马杯酒释兵权,已是对我的信重了。后来他行事日急,出了差错想调我回京,竟说出了‘天下群山,君与吾共之’的话。好在我于镇军中还有些威望,将士用命,助他平了叛乱,挣了一个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平南侯回来。但也正是此次戡乱,让他真正开始担忧了。”
“是啊,谁能想到,一直在他身边受他庇护的小兄弟,竟然长成了参天大树。”李婉君握住自家丈夫的手。当年家族对自己的选择很是不解,不选主将,却选了一个副将。现在看来,真可谓是慧眼识珠。
“所以啊,这几年他从边军中抽调精锐充实禁军,又招军中能人训练羽林卫士。美其名曰:改革军制自皇城始,实际打什么注意,我都知道。”
“多年兄弟情分,也不至于此啊”
“是不至于此,但谁让他到今天,还是没有子嗣呢。国本不稳,天下不稳,你说,他还能稳得住吗?”,杨雄叹了口气。对于这样的命运安排,他也是无话可说。
“这么说来,他也是个可怜人”李婉君还是不愿把赵启放在杨雄的对立面。那可是一个恩威难测的君王!这样一来,未免太让人担忧。
“倘若真有那一天,爵位官职,他若想要,还给他就是了。只是你和煦儿他们,却不能少一根毫毛。”杨雄眼中精光闪动,哪怕洪水滔天,为了家人平安,他也要争上一争。
“夫君放手去做吧,婉儿既已许君,当同生同死。只愿日后凋零,青山之上,能继续与君为伴,便知足了。”李婉君握紧了丈夫的手,靠在杨雄肩头,坚定不移。
“好啦好啦,什么生啊死的,我还没喝够婉儿牌的宜春酒嘞。夫人不必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睡吧。”
“好。对了夫君,明日赵师就要离京公干了,要有什么交代的吗”,李婉君应了下来,突然想到下午城内传遍的圣旨,又问了一句。
“不用,此次皇帝点了他的将,也算是一件好事。”,杨雄起身吹灭了屋内的烛火。
“夫君又在打哑谜了”
“非也非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二人就此睡下,但杨雄却并未闭眼,当前局势远没有他刚刚言谈之间的轻松,就像是有一层迷雾,笼罩着偌大的锦官城,让人有些看不清方向。心怀利器,杀心四起。只是不知道启哥儿,想要何时动手呢,会是此次李敢遇袭案吗?
连奋勇军的雷老虎,信中都开始扭扭捏捏,推脱说李敢是私自出营,不知详情。杨雄甚至都能感受到,上书房地砖的温度,比往日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