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重回往昔欢愉之地,我们会变成何等模样
——《临渊记》
雨后的锦官城,空气中都带有淡淡的花香。小贩走卒来来往往,嬉笑怒骂层出不穷。作为西蜀的都城,此地自七年前平南侯世子赵启称帝以来,已经有五年多的时间没有经历过战事了。赵启称帝建都之后,对内广纳贤才,轻徭薄赋,励精图治;对外则不妄动兵戈,与北魏、东吴、南越三国都建立了良好关系。官府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少了些肃杀之气。
地处临西街的平南侯府,却是一派森严气象。驻守门前的,是一等一的精壮军士,无论门外是何等繁华喧闹,都动不了站姿分毫。锐利的眼神,刺得人生疼,让人不敢触犯自己大帅府邸的威严。这座府邸的主人,是西蜀一等平南侯,奋勇军主帅,冠军大将军杨雄。这位不足五十岁的侯爷,不仅掌握西蜀最精锐的军队,而且与西蜀皇帝赵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结义兄弟,更立下了从龙之功,也成就了平南侯在启元一朝的滔天权势。
与府外的宁静不同,府内花园里,两位少年正斗得热火朝天。一人面冠如玉,身形灵动,手中木剑使得徐徐生风,呼吸平稳,面色如常,似乎就算面对再凶狠的对手,都不愿粘上一点尘土;一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剑招却大开大合,左劈右砍,口中呼喝声不断,攻势如潮。这两个身着武士服的美少年,若是放在听雨楼,想必也会让自诩分流的大夫们争得不可开交。
然而,若是仔细看清两人的相貌,却是万万不敢生出这等心思的。左边这位佳公子,乃平南侯义子杨星宇,虽无血缘关系,但自七年前入府以来,被侯爷视如己出,悉心栽培,年仅十六,已是锦官城的有名才子。右边这位,当然是平南侯独子杨煦了。身为皇帝赐名的平南侯世子,杨煦打下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成了锦官城远近闻名的捣蛋鬼。虽然没有做出过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之事,但和知书达礼四个字,是绝对沾不上边的。平南侯可能是怕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终于在杨煦十二岁的那年,从军中请了一位教头,帮爱子打些底子。用他私底下的话说,“万一以后家道中落,也能卖力气养活自己”。
“好了!别演了!”,终于,一位身形修长的中年汉子叫停了两人的争斗。
“赵师,我和星宇的比试如何,是谁胜了?”,杨煦一手按剑,一手勾住杨星宇的脖子,嘻嘻笑道。
“哼,两个臭小子,全是花架子”,中年人微怒,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哈,赵师,这可就不公了哟,我的劈柴剑法,怎么也胜过他摘花剑法几分吧”,杨煦大声嚷嚷道。
“什么劈柴剑法,既然是你自创的,我看是绵羊剑法才对。”杨星宇好不容易从搂抱中挣脱出来,毫不客气反击道。
“我教的是杀人技,却被你们练成了祝酒舞”。中年人动了肝火,冷眼对着二人。
杨星宇感到花园的空气停顿了一瞬间,立刻收敛了身形,站了一个标准的军姿,低下头不发一言。在这位勇冠三军的教头面前,他却是不敢有所怠慢的。无他,就凭眉头上染满的杀气,只要瞪一眼,就可以让身前的人动弹不得。
“嘿嘿,赵师,我也不欺负你,我和星宇两个,打你一个怎么样!”,伙伴的变化落入赵煦眼中,两个眼珠子一转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注意。
“你们两个,一个不狠,一个假狠,怎么会是我的对手。”中年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赵师,父亲常说,莫欺少年穷。赵师万万不可有骄纵之心哦”,赵煦学着平南侯的语气,继续撩拨道。
“你小子真是.....”
“胡闹”,园外,一中年妇人款款走来。即使身着素花长裙,也遮不住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也不知道岁月是怎么搞的,竟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母亲”、“义母”、“夫人”。此人,就是平南侯府的女主人,李婉君。
“母亲,孩儿不是想见识一下赵师的绝技嘛!”,赵煦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挽住李婉君的胳膊,笑着道。
“当年赵师白马长枪,领着三百骑兵,来去如风,杀得叛军抱头鼠窜,岂是你小子能见识的!”,李婉君满是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等英雄事迹,怎么从未听赵师说过呢”。杨煦与杨星宇对视一眼,激动又欣喜。
“好汉不提当年勇”,虽然是如此说,但翘起的胡须,还是暴露了赵刚内心的不平静。
“对了母亲,父亲呢,不是说好要看我和星宇比试吗”
“你父亲一早就入宫了,不知所为何事,现在还没出宫呢”
“哦?是吗!那正好,星宇约了李家的萱儿妹妹游湖,我过去给他壮壮胆。”
“没,没有的事,你胡说,我是应邀去参加文会的。”
“什么文会武会的,不就是约会,你们这些读书人,总爱把男欢女爱说得这么高尚。”
“哟,星宇,李萱儿我见过,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呢”
“义母——”,少年人的心事总是藏不住的。
“煦儿,穿那套皇上赏赐的衣服,都说人靠衣装”
“那星宇呢”
“星宇不需要衣服这些外物来衬托”
“.......哈哈哈哈哈哈”,园中先静后动,笑声震天。
看着两个孩子跑远,李婉君转过头来,“煦儿孩子心性,辛苦赵师了”
“夫人言重了,世子天资聪颖,星宇内外秀中,能得如此佳徒,是赵刚之幸”
“唉,也不知是福是祸”
“夫人,京中最近有些不太平,北方的消息已经断了三天了,不会是.....”
“赵师,侯爷已有安排,等他回府再说吧。”夫人打断了赵刚的话。
“是。那末将先行告退。”说罢便向府宅内厢房去了。
李婉君望向皇宫的方向,紧皱双眉,不知再想些什么。
喧闹的花园重归安静,一阵微风来得正是时候,卷起地上的几片花瓣,跳起了舞,仿佛是想要博美人一笑。
是啊,有哪位擎天之柱在,又有何可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