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惧又恨。
行路不免多了几分迟疑,脚底不再浮躁,更加沉稳。好像随时可以爆发出骇人的气血之力。
“快要到半山腰了。”袁法横臂拦住闫魄道:“闫魄,你的气场更广,先凝神感受几息,再走不迟。“
灵修有神识加身,体修未尝没有自己的法门;气场之力对环境的表达虽然不如神识生动,但是也能用来预警和锁定。
“袁兄说的是。”闫魄皱眉,聚气半晌,淡淡道:“一里外有两个小厮,兵器加身,且无灵源和血气。”
“我们在前面候着。“
两个登时如风奔走几步,跃上树冠俯瞰。
--
远远听得口哨声响悠扬,两个小厮摇摇晃晃,一高一矮,烂泥一样走来,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村儿里那老太不会又馋嘴偷吃我们粥饭吧……“
“她敢!上回挑了她左脚脚筋,再偷吃我挑她右脚。“
“也是不妥,兄弟几个上不得寨宴末席,也只能等稀粥饱腹,弄死了老太何处求食?。”
“……也对……舍她半碗。”
闫魄听得不耐,猛的跳将下来大吼道:“直娘贼!”
两个直接被吓了一跟头。
“咦!唔……什么人,敢闯我们虎威山!”两个小贼好半天才爬将起来,抽出朴刀惊恐道。
“什么人?!取你命的猛人!”
闫魄说罢挥起拳头,猛的砸去,噗的一声闷响,把那高个儿的草寇连头颅砸进腔子里了,血肉溅了矮个儿的满脸,淋了血雨一般。
那矮子微怔两息,扑通一声跪下了:“壮士,饶小的一命吧。”
袁法见闫魄高提拳头生出杀意来,便跳出来阻拦,上步揪住这小厮顶上头皮,恶狠狠问道:“你们寨主在山上吗?”
“在在在!”
“寨主会些什么功夫?”
“说了能换条命吗?”
“说!”
“会……法术,能御剑。”
“山上有多少人。”
“说了能换条命吗?”
“嗯?”
“啊……算上我九十六个,啊不九十五个,刚死了一个。”
“九十四个了。”
袁法冷笑,暗暗用劲把这厮脖子嘎嘣拧断,淡漠道:“走,我们上山。”
两个大踏步,半炷香的时间接近山峦高顶,山寨显现,映入眼帘,但见:
怪林掩映,妖桧盘根。虫蛇萦绕,阴冷骇人。枪戟如林,八方恶棍议会地。旌旗摇动,四海流寇山中遁。阴云蔽日,玄黑天穹罩高阁。荆棘缠桩,惨白颅骨饰强门。
正门外,依旧是两个身披脏袍的贼寇守卫,十分懒散,刀枪抱在怀里,手头抠搜着毛发里的虱虫。
袁法两人冷不丁的出现让他们吃了一惊,慌张站立,却也来不及了。
袁法离弦的箭矢一般冲去,寒光乍现,噗噗两声闷响,抡下了两粒人头。身后的闫魄紧跟着,蓄力轰出一拳,把寨门撞飞,空中漂荡似落叶。
二人并肩闯入山寨中心平地。
众人愣了三息,忽然几段刺耳杂乱的锣鼓声袭来,四面八方钻出来几十个贼寇,响声震天!皮甲战靴皆上身,长枪朴刀俱亮相,呼呼啦啦给两个团团围住,一根一根接连刺来。
枪尖如蚊虫叮咬般在身上戳着,瘙痒难耐。
闫魄受不得憋屈,甩大臂聚拢十几杆兵刃在两展腋下夹住,然后猛然大喝,给长兵震的粉碎;然后腾出两拳挨个儿拍砸,离着他近的多被打杀了。袁法这边却有些尴尬,凡铁既不锐利,身体也不壮大,抡着铁棍迎敌。
就是十几息的时间,半数山贼都让两人敲死了,脑浆血浆连带着屎包下水流了满地,活像杀鱼宰猪的生肉铺。
剩下二十来个贼人相当畏惧,不敢上前的四散奔逃,其余让袁法上步逮住摁死。
没曾想这样杀贼,寨主还未出面,这不是凡子之间的斗战,应当是针尖对麦芒的修士之争。
袁法放过了逃散的贼人们,心中思索,他从来不会把任何事情想的简单。
两人几乎是同时昂首,看向面前的一座庙堂,直插玄云,牌额上书三个金字:虎威堂。
闫魄刚刚提膝便被袁法拖住。
“袁兄,趁现在手热,怎么不打上去。”
“闫魄,他是个歹毒的邪修,贸然进去不就吃他算计了?先堂下叫喊引他出来迎战。”
两人低声合计,
闫魄喉咙滚动,润了润嗓子叫道:“寨主为何还不现身?你这子子孙孙都让咱捶成馅料了!你不是以血肉为食的猛虎么,下来让爷爷跟你裹几个馄饨吃……”
喊了半日,堂上依旧静默。
“闫魄,运功!”
袁法突然言语提醒,然后咬牙抵抗,那脑中熟悉的杂乱和刺痛再度袭来,是神识展开了。
“袁兄,我们这番……走远了。”闫魄瞳色抽搐,他们虽不畏死,但是气场碰撞所传递出来自本能的畏惧无法压制。
两人微微对视,明白了!对方不仅是有法术的灵修,更是狂血境的大能。
“灵体双修。”
袁法沉身跨立,绷紧神经议论:“闫魄,你觉得他是什么来头?”
“不是天师府道人就是相国寺武僧,这么强悍的修士少有,通常是叛门出离的……”
未等闫魄说完,高堂上寒光一闪,紧接着就是剑啸之声;这声剑啸鸣响之时,那尖锐已然逼近袁法眉心。
避无可避!
袁法震动剑刃去格,对方的剑气此时只有半寸之距……叮的一声!金属震响,袁法挡下了这一击,凡铁还刮蹭到了自己的鼻头。
“袁兄!没事吧。”闫魄关心。
“他出来了!”袁法紧紧盯着门扉。
那虎威堂门分左右,一个修士漫步而出,披头散发,看来刚刚从入定中苏醒,生的凶恶异常。额凸三束,沟壑极深。瞳似乌珠,眼窝凹陷。发丝高飘直冲天,素白的道袍,绣有黑色纹案,活脱脱一白虎神临凡。
“堂下何人求死?”那人淡漠问道,声威朗朗。
“淬血堂闫魄,特来取你性命。”
闫魄大步上前,提拳蓄势,威猛好如撼天龙狮,气血圆满的修为一瞬散发;那邪修却不躲闪,轻描淡写的姿态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闫魄打散……
但这并没有发生,那邪人身体仅有七尺,却仅凭一臂抵挡巨拳,然后顺势卸力一扯,把闫魄扭倒在地,虎爪般的指掌握住其脖颈,将其鸡仔一样提起。
“你知不知道,你家师尊也……!”
这邪人话没说完便吃痛!没曾想闫魄巨拳背后,便是袁法冲来的祭血剑式,闫魄深信和袁法的配合,不然再楞也不能单枪匹马的挑战高境界大能……
两人连环炮一样的连招本来天衣无缝,奈何对方太强,不顾锐利紧紧攥住了凡铁,导致剑尖受阻,仅仅刺破他皮肉,不能深入。
“这招还凑活!”那邪人冷笑道“可惜也没用处。”
言罢,邪修血手一甩拨开了凡铁,一勾手攥向袁法,袁法急忙撤步,但是也晚了!
不是被他生擒,而是来自背后的飞剑!
“怎么忘了他还有这一招……”
袁法内心震动道,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战事的紧迫还是让他忘记了对方最初留在他身后的那一剑,那勾手既是擒拿更是御剑。
那剑嗖的从后心扎来,袁法急忙向前侧垫步,肩胛被一剑贯穿!邪修凌空一握,飞剑再度回到了手中,它没有带出任何血色,因为太快了。
这一回合是彻彻底底的修为和战力的压制,没有丝毫悬念。
闫魄在邪修分心之时早已崩气挣开了钳制,此刻再度打来;袁法右肩膀剧痛无比,一息后爆出鲜血,他知道现在不是养伤的时候,也奋起一剑朝着邪修刺来。
拳剑分左右并出,总能得手一则!
只见邪修凝神运功,猛地炸气,掀开了体躯庞大的闫魄,袁法虽有应对方式,但是也在修为压制中被逼退三步。
闫魄气息不稳,摔倒在地。
袁法持血剑再度冲身,誓要和这人搏命,他还从未在剑技上落人下风。
果然,那虎威堂主上步来迎,这是他出离修行堂后迈出的第一步,因为眼前的青年锐利非常,值的他用身法斗杀。
袁法稳步,在气场被他人侵入剥夺的情况下强行专注于任何微动,感受着稀薄的阴阳流转,八卦发散在生门,以防守姿态迎敌。
邪修秉剑飞至踏来,剑式奔放狂傲,丝毫不把袁法放在眼里;袁法步步为营,谨慎防守,不贪不念,只求一击毙命。
随着两个剑修的拼搏,叮叮当当了十几个回合,闫魄早已爬将起来,此刻冲刺再度打来。
邪修果然分身乏术,舍身直刺,急要剑杀袁法,袁法会意,卖了个破绽,配合着对方剑式。
得手了!
袁法内心兴奋,就是现在,缠头翻腕剑啸出,对方绝对无法猜到自己和闫魄哪个是佯攻哪个是真意!
没曾想,这隐忍许久的蓄力一击却被凌空格挡,邪修剑刃脱手,但是隔空御剑拦住袁法锐利,抽身去应对闫魄了。
闫魄有了上次教训,这次不在直来直往,而是拉扯距离等待袁法的脱身。
几个回合间,默契非常,两人多少有些摸清楚了邪修的路数了,对方虽然是灵体双修,但是需要临战调整,修为的压制只能一对一,而且连招衔接的并不顺畅。
袁法还在与对方的剑缠斗,因为他的八卦阵法内没有对方的躯干,无法用气场窥视到姿势和重心的变换;眼见着闫魄不敌,双臂挂彩,逐渐要败退之时,袁法急了眼,再度祭剑求锐利。
随着袁法左手的破裂,凡铁饮血散发出寒意,这股寒意让邪修内心一惊:自己的神识和气场竟然裂了个小口,就像是在浑圆的馅饼上新斩了一刀。
袁法信心大增,凝视着和自己对弈的剑刃,两色世界再度笼罩了,单纯自然宛如画卷:邪修的剑技被参透,凌空的剑刃已然有了个墨色之人把持,步法和重心一一入目细节无两。
“来战!”
袁法微微一笑暗吼道,然后上步冲身,剑舞天然,脚底的墨海从波澜不惊变为翻涌……只一剑!凡铁插入墨色小人的身躯内,丝滑非常,没有任何阻碍。
正要强杀闫魄的虎威堂主脑内猛的剧痛,神识破裂,像有一根心弦断了似的,只能损耗气血崩开闫魄后闪眼看去:自己的宝剑落地,御剑的术法不存。
“看来先得结果了你!”
邪修震怒,转身向袁法踏来。
袁法还留有六七成的气血,神兵在手胜他四尺又何惧
两个顿时斗在一处,袁法策动八卦,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轮转不止。
“真是磅礴的气血,连番两则崩血……”
闫魄起身喃喃,他对狂血境了解不多,这是头一遭和狂血对拼,战时修为更是不知几何,二对一搏命才打掉对方兵器。
此刻,闫魄见袁法不落下风,便扯下了顶上丝绦简单包扎下伤口后,再度冲拳。
袁法这边虽然弱势,但是还能对敌,再有了闫魄的助力更是得心应手,几十个回合下来,竟然把邪修逼退。
虎威堂堂主被逼近背后高耸的虎威堂门前,已知不能再退……
“就让你二人看看何谓虎威!”
他奋起巨力猛的使出溢气崩血,这次和袁法前番经历的几次大不相同,竟然带着血丝。不仅让袁法二人的胸膛内的气息紊乱,心脏呼之欲出,更是让脉络内血液倒转相冲,溢出的汗液都带血。
两个被一瞬掀翻,飞摔在山寨门前,回到原地。
他们不敢停止攻击的频率,一是害怕对方逐个击破,二是还有伤势,血浆不足,必须速战。
袁法两个不顾伤势猛然抬头,天象却让他们却吃了一惊,虎威堂顶上的乌云变为雷云,时不时伸出狂怪的亮银触手链接堂顶和天穹。
怪不得对方初时没有露面,原来是在做准备,这是灵修的天赋:引动天力。蜀地在西南,四灵中的白虎驻地,且处在乾坤八卦内的雷面。这里的雷法更加强悍。
天降大雨。
虎威堂主此刻道袍明暗不一,好如白虎皮毛的油亮,发丝四散不屈风吹。
袁法和闫魄见状,强忍着伤痛直挺挺的站立。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如果它一定到来,我选择挺胸抬头。
虎威堂主手中凌空攥住一把雷刃,主动扑下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