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犬小队押着箱子回到刑部的时候,胡侍郎正在厅房里捧着一本书,读得吟哦有声,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刑部人员,也没能打断他读书的兴致。
听完牙犬小队呈报过挖土取箱的经过,胡侍郎哈哈一笑,得意非凡的命令开堂,再次提审犯人!
一通鼓毕,公堂很快再次立了起来。
这次因为是胡侍郎临时起意要开审,堂上的人群少了许多,原本门外聚集的百姓更是一个都没有了。
孟夜长扫了一眼,入目的都是行部的人员,再有就是那个马役,明明已经无事,居然还没走,此时就站在旁边,津津有味的打算看热闹。
公堂如菜场啊……孟夜长再次对这个世界的审案之随便大摇其头。
库司再次被提了上来。这个可怜虫屁股上已经见骨,没有了行走能力,是两个衙役用门板抬出来的。
经过半天的修养,看起来恢复了一点元气,刚才打完屁股已经是奄奄一息,这会儿一抬出来,居然又开始探头探脑的朝公堂上打量。
原来这大聪明上回快要死的样子是装的……孟夜长对他顽强的生命力油然生出一股佩服。
公堂立好之后,胡侍郎挺胸凸肚而出,慨然坐到公案桌后。
库司立刻就吓得趴在门板上,缩成一团抖个不停,扭来扭去的想将自己屁股藏起来,看来是见到胡侍郎勾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胡侍郎清咳一声,一拍惊堂木,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堂下人犯,依本官性子,每次升堂该打一顿杀威棍。但你能认罪伏法,诚实招供埋赃地,此次的这顿板子就先记下了。你快把其它的赃物埋藏地都供述出来,以免辜负了本官的怜悯之心。”
库司顿时就不会抖了,僵在那块门板上一动不动。
“大……大人……什么赃物……”库司结结巴巴的问道。
“大胆人犯!”见库司还在试图抵赖,胡侍郎恼怒起来,“已经是证据确凿,你居然还想蒙混!来人,呈上赃物!”
立刻有衙役将牙犬小队带回来的箱子抬上公堂,打开来展示其中的铠甲。
库司双眼一下登得溜圆,不顾屁股上一动就往外渗血,居然挣扎着就要爬起来,想去近前看个仔细。
公堂之上犯人不得擅动,衙役立刻上前将他按住,把箱子放到他眼前,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胡侍郎挥了挥手,何无计于是上前,把挖出箱子的经过拣重要的讲了一遍。
“本官断案,一向是叫人犯心服口服。”胡侍郎慢条斯理的看着库司,“你还有何话要说?”
库司不说话,满口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死命的盯着箱子内的明光铠,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啪!
胡侍郎一拍惊堂木:“一共是十三副铠甲,起出来的只有一副。其余十二副,你们都藏在哪里了?从实招来,免得挨打!”
“冤枉啊……”库司的死鱼眼瞪了片刻,喉咙里挤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嗥叫。
“你还有何冤枉?”胡侍郎捋着胡子,慢悠悠的欣赏着库司的崩溃,“埋赃地是你招供的,现在连赃物都起出来了,可谓证据确凿……”
“五里坡只是小人随口乱说的!”库司的嗓子已经嘶哑了,“小人的亲眷都埋在那里,上个月清明刚去上过坟,所以情急之下就随便说了这个地方,小人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挖出铠甲啊!”
“哦?”胡侍郎眯着眼睛,眼神中满是不屑,“你随便一说,就能找到一处埋赃地,你不妨再随便说上两处,看能不能再挖出几副盔甲来。你还敢说失窃案不是你做的!”
“小人……小人敢对天发毒誓!”
“哎。”胡侍郎失望的摇了摇头,“看来你是只认板子,不识教化,枉本官对你一番好言善语了。”伸手要去签筒里拿令签。
这东西丢下来,马上又是一顿打!库司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恐惧。
“大人。”孟夜长出列,以示自己有事要奏。
这次的取赃还是有一些疑点的,不算很有力,讲出来不一定能为郑库司洗脱罪名,但如果不呈报的话,只怕郑库司就要被打死了:“标下在起赃中,发现有一处奇怪的地方,标下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请大人解惑。”
“但说无妨。”胡侍郎果然收回了抓令签的手,昂头应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真是穿越时空的真理……孟夜长朗声说道:“这口箱子埋在五里坡的地下,贼人是将山坡上的青草移开,埋入箱子后,再将土和青草移回原地。我们到达时,埋赃地上的青草只是略微发黄,叶片上还有翠意,而且贼人挖坑时不慎掉在草上的土,潮气还非常重,土中甚至还有虫蚁,这是何队正亲手摸过的。”
何无计点点头,示意孟夜长说得不错。
“这说明,这个坑是在半天之内刚刚挖好、然后把箱子埋进去的。但将作监全员已经被关进大牢里两天,也就是说,贼人在挖坑埋宝时,人犯郑库司正在大牢里,这件铠甲应该不可能是他埋的才对,所以我们不解。”
库司的眼睛立刻亮了,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胡侍郎面容一整,手指在案桌上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片刻之后,他的敲击一停,脸上露出笑容。
不行,没唬到他……孟夜长心里叹了口气。
“此事好断。”胡侍郎带着几分傲气的捋着胡子,“这样的大案,有几个外部的援手很正常,本官判断,应该是内贼跟援手在犯案前就定好了在哪里埋赃,人犯招供了埋赃地,刚好援手将铠甲埋了进去。”
确实有这种可能,孟夜长在看到这个疑点时就发现了,这一处证据不足以翻案。此时被胡侍郎也看到了破绽,只能拱手点赞:“大人英明。”
“人犯,原来你们是内外勾结。”胡侍郎把案情又推进了一步,心情极好,捻着胡子慢悠悠的说道,“你欺瞒不了本官,还不快从实招来。”
“小人只是被打得狠了,随口一说。”库司的希望转瞬间破灭了,扯着嗓子哀嚎道,“哪想到会这么巧,贼人真的就将铠甲埋在那里……”
“大胆!”胡侍郎突然大怒,用力一拍惊堂木,“掌嘴!”
行刑的衙役抽出一把铁尺,正要上去用刑,胡侍郎又补了一句:“着实掌!”
孟夜长看衙役手里的那把铁尺,只有两寸来宽,一尺多长,上面满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刺,看上去就有些触目惊心。
有了着实打的命令,衙役不敢不用心,抡圆了一铁尺扇在库司脸上,居然响起了一记撕拉布匹般的声音。
库司还来不及叫唤,脸上就被扯下来一块肉,血淋淋的粘在铁尺的尖刺上。
啪!
第二板下去,库司的半口牙齿都飞了出来,沾着血在地上乱滚。
啪啪啪!
衙役打足了十下,这才有些气喘吁吁的收尺退到一边。
“大胆人犯,事到临头竟然还敢诋毁公堂!”胡侍郎仍旧气得浑身发抖,“还不把剩下的十二副铠甲招出来,本官可以从轻发落,留你一个全尸!”
急了,别人说你屈打成招,你就气成这样……孟夜长看在心里,对案情又生起了几分怀疑。
库司上一次已经没了半个屁股,这次又没了半张脸。孟夜长以前也不知道掌嘴的刑罚居然这么严酷,刮肉铁尺打完十记之后,库司的舌头、牙床都露在了外面,腥红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嘴里呜呜咽咽的念叨着什么,但是唇齿受伤之下,完全听不清楚。
于是胡侍郎又让那个大嗓门衙役凑到他嘴边,把他说了什么大声地复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