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太儒所言,固有所理,却又不尽然!”
这句话是指张忠太儒所说的这番话,当然有他的道理,但是,又不全面,有失偏驳。
“人世间苦难,是先有恶者,亦先有颂者?”
在人世间的苦难刚刚出现的时候,人们对它的态度,是厌恶还是歌颂?
李归耕龙蛇走笔,写到此处。
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北地的贫瘠,那山野的荒凉,那生父母的遗弃,那烹锅的滚热,那因救他而残废的娘亲,那幼年,寒风之中,缺衣少食的生活,那越来越破的茅屋之中,他一遍遍地照料病重的娘亲的窘迫。
个中苦难,如今想来,也是怆然。
李归耕再次动笔。
“苦难是满腔遗憾,苦难是失,苦难是所得非所愿,苦难是毁……故,必先有恶者!”
苦难是心中无法释怀的遗憾,苦难是失去,苦难是所想要的永远得不到,苦难是毁灭,所以,人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一定是厌恶它的。
“彼时,苦难非好,人尽皆知!”
那个时候,苦难不是一件好事,那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这里,其实就在间接说明了,张忠太儒的这个“苦难本就是苦难,不是什么好事”,其实并不是什么新的观点,这个观点,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广为人知。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沧海桑田,人们有些淡忘。)
“是故,今时,苦难非好,算是旧事重提!”
因而,如今,只能算是旧事重提。
当李归耕写到这里的时候,文会之中,竟然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完成了自己的文章。
这大概就是心有所感,文章天成。
在看到张忠太儒的新儒学观点的时候,大家都是有着太多的感触,心情激动之下,笔下的文章就像是老天爷赏赐的一般,瞬间就完成了。
检阅之下,心中尤为满意,连一个字都不需更改,便是提前交卷,将自己的文章递交到了澹台儒君的桌案上。
静等着澹台儒君观赏自己的文章。
一个个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态怡然。
李归耕见此,只是淡淡一笑,心中丝毫不急,继续动笔书写。
“然,颂何出?”
但是,既然很早以前就人人都知道苦难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为什么又会出现人们去歌颂苦难的事情呢?
“盖因,苦难不可避也!”
一切都是因为,苦难是躲避不掉的。
李归耕细细往后写,字字珠玑,将自己对于颂苦难的理解,慢慢点缀在了手下的纸张上。
而随着李归耕逐渐书写自己的文章,会场之中,完成的儒学之士,已经是越来越多,时至半时,便是已经全部完成。
再过一刻,李归耕也写完了自己的文章,将其递交于澹台儒君前。
“诸位皆已完成,便按照文章的递交顺序,一份份进行传看!”澹台儒君拿出第一份文章。
之所以要传看,而非当众朗读出来,是因为文章除了本身的内容,还有每一个文字里的一笔一划之中,蕴含的作文者的精神感悟,唯有近距离观看,才能真正理解这篇文章的意思。
随着第一份文章开始传开,文会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
第一份文章来自于一位叫林冰的儒学之士,内容如下。
“余心中苦难,未见张忠太儒前,四周长辈,无不诉乃磨砺已身之幸,尤记八岁,余从马背坠下,股折,半月不起身,痛苦不堪,然余四周长辈,无怜,皆以为常,令余以身之痛,磨炼心之意志,那时,苦痛只能藏于心,不能露于外,于深夜无人之时自哭,常痛恨为何人人以苦难为好,无人能切身感受已之痛…………”
“余今温闻张忠太儒之言,才感身心舒畅……”
后续大概就是一长串感谢张忠太儒的话,歌颂张忠太儒短短几句话对他的人生巨大的影响。
大概完,李归耕便是明了,这是一篇记录自己往事的文章,和主题切合,通过自己的往事来拍张忠太儒的马屁。
李归耕心中一叹,这张忠太儒人都不在这里呢!
写什么“未见张忠太儒前”,也是刻意抬高自己,这里只有张忠太儒的一篇文章,而那堂堂二品太儒,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看过文章之后,便是评说。
在场的儒学之士,夸赞的不在少数。
而那名叫林冰的儒学之士,满脸笑容。
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是,那位于高座的澹台儒君,并未对他的文章,有任何评说。
或许是自己的文章确实好,说无可说吧。
“这第一份文章已经看完,接下来是第二份……”
一份份文章在整个会场之中传看。
一时间,在座儒学之士犹如得见知己,于桌案之间高谈阔论,喜笑颜开。
若是再有觥筹,怕不是还要推杯换盏。
等下一份文章传下来。
“这不是张之凌儒林的?”接到文章之人惊呼。
而内容是这般的。
“余身居献京,偶入市井之地,时见百姓之苦,沉沦其中,又常听苦难之颂,却又未见百姓因此而好,苦难之于苦难,其哀矣,又疑惑,苦难之颂,于民何益?”
“苦难既为苦难,为何要有苦难?”
通读完之后,众人都是微微一愣。
张之凌之文,为何如此之少?
所谈内容也十分浅显。
且最后以疑问结尾。
澹台宣凌的眼眸之中倒是有些赞叹之色。
这张之凌,显然在排斥那纸上谈兵之事,只写自己所感受到的,写自己所疑惑的。
而这个主题,显然已经有些超过了张之凌如今的学识,以至于他的文章书写内容,才这般简单。
终究还是在献京这等地方呆太多了。
随即又是遗憾,在这献京环境里,此人都能够有些真诚之意,若是在白云书院,日后还真有可能能够晋升成为三品大儒。
只可惜在这献京污秽环境之下,若无巨大机缘,四品就是极限。
李归耕倒是感觉自己总算是听到了一些还算对得起“儒学”二字的,此人的入眼视角就比起别人要高一筹,越过了自身苦难,而是开始思考他人苦难。
“之凌才疏学浅,只能写下这些,还望各位海涵!”张之凌起身以礼,满脸歉意。
“张儒林,今日状态不佳,我等也是理解!”众人皆是还之以礼。
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
而且,张之凌状态不好,受益的也是他们!
又是一份份新的文章传递传递下来。
不多时,便是到了李归耕了。
“这是最后一份了!”澹台宣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