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返回无定河,得花两天时间,因不是说走便走,还要挖出埋在沙子下的水囊诸物。返无定河后,怎都须休息一天,方有气力动身北上,沿大河东岸”曲曲折折“,走的是远路,可赶在他们前面,成绩很不错了。
许延寿续道:“至于壶衍鞮,任狼军如何来去如风,怎都该落后我们三至四天,甚或更长的时间。”
刘病已轻松的道:“就当作两天吧!我们今次的军事目标,便是在两天之期内,毁掉敌人木寨,再建立起自己的坚寨,作为拦路之虎。他奶奶的!谁都可让他活着离开,包括壶衍鞮在内,独鸟妖不行,许爱卿放心。”
人人瞪大眼睛瞧着他,任平日里他们对刘病已如何信心十足,现在他说出来的”豪言壮语“,与”自吹自擂“仍然没有分别。
赵广叹道:“皇帝陛下果然有自己的一套。”
陈汤”百思不得其解“的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怎可能办得到?”
刘病已道:“‘穷则变,变则通’,要攻陷对方木寨,在现时的情况下,几不可能。幸好破坏容易,问题只在我们能否想出破坏之计。”接着向赵广竖掌道:“‘稍安毋躁‘,朕不是在卖关子,而是说话有先有后,须’循序渐进‘,层次分明,大家听起来方趣味盎然,容易接受。”
赵广作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许延寿掏出卷烟,递过来给刘病已,让他叼在嘴角,为他打火燃着,道:“请皇帝陛下用烟。”
他的话惹起今天首次的哄笑。
刘病已深吸一口,装出个享受的模样,递返许延寿,道:“‘破坏容易’的下一句是‘建设难’,但我们偏要建设都是同样容易。在正常的状况下,当然难违常理,但在河道交错的后套平原,这个可能性就出现了。我们边筑寨边打硬仗,两件事一起抓。只要顶得对方数波攻势,我们随着木寨的成形,逐趋强大,那时轮到敌人有难了。”
对他的话,人人听得摸不着头脑。
许延寿早前说过,一旦他们现身河原,狼军立即纵兵来迎,连稍喘一口气的时间亦欠奉,如何还可以立寨,该做哪一件事才对?
赵广代刘病已道:“‘技术就在这里!对吗?”刘病已赞道:“‘爱卿真知朕心,技术就在我们的行军路线,如何行军,以何种方式抵达设寨的最佳点,如何建寨?哈哈!”
众人精神大振,晓得刘病已非是在安慰他们,已是有完整的破敌之计。
刘病已道:“‘先说行军路线。”
虽仍猜不到可以在这方玩甚么花样,但没人敢怀疑他已”胸有成竹“。
赵广朝北瞧去,道:“‘这条路小弟走过,就算没走过也看过。从这里到乌那水,地势平坦,到乌那水后更可藉水力北上,直至胡洛盐池,然后入库结沙,再次沙上行筏,抵西面大河分道处,沙筏变水筏,且是顺流,可令我们乘夜快速北上至后套,进入后套的支流网,那时爱到哪里去便哪里去。嘿!不!因我早选好寨址,就是壶衍鞮王营所在、四面临河的那片土地,是壶衍鞮为我们拣的,不用立寨,亦可凭河守上他娘的一天半夜。”
许延寿大喜道:“换言之,我们可将所有沙筏带往后套去,不但筏得其用,还可拆开来起寨?”
“孺子可教也!”赵广道:“你这个样子令人看得不顺眼,快给我剃掉。”
许延寿道:“明早起程时,还你个英俊的小白脸。”
陈汤沉吟道:“此着当大出敌人料外,只要将沙筏竖在岸旁,已构筑成强大的抵御力。利用水道迅捷进军,敌人纵然发觉,碍于黑夜,一时仍难察我们去向,若来个静观我们之变,恰中我们下怀。陛下了得!”
许延寿道:“我们的强弩,在隔河坚守的情况下,威力无穷,最能发挥作用。”
想通了最重要的关键,众人立时士气大振,人人思如泉涌,想及不同的可能性。
刘病已道:“取得立足据点,那时将非由敌人话事,而是要听我们说。表面看,我们将处守势,事实却是另一回事。我们现时虽不晓得河寨的位置,但该离壶衍鞮原汗帐所在处不远。然若过远,就临时另择立寨福地,离对方河寨不出百五丈便成。”
百五丈约一千二百步,如刘病已用的是天下无双的‘连弩”,射程可远至二千步,现在的逐月弓纵然不及,远达一千五百步的目标,该在其射程内。
即是说,刘病已可凭远射,于敌人狂攻之际,以火箭远袭敌寨。
赵广道:“明白哩!”
刘病已摇头道:“爱卿并不明白。技术就在这里,河寨四周是水,救火灭火容易,人人手提一桶水便成。如将整座木寨泼湿,更不易起火燃烧,至不幸是下着大雨或细雨,我们将无所施其技,故必须在火箭下手脚。”
副将恍然道:“火油箭!”
刘病已道:“爱卿懂得制作吗?”
副将道:“微臣制过守城用的’轰天霹雳火‘,以火油混杂石灰末、砒霜、薄铁片,盛于瓷罐内,配合火药,点燃后投于城下,火发罐破,杀伤力很大。”人人听得喜出望外。
刘病已问道:“我们有足够的材料吗?”副将兴奋的道:“当然没问题,只是连给我们准备的大帅,也没想过我们这般用。”
赵广道:“敌人如乘筏来攻,肯定成为老子’轰天霹雳火‘的活靶。”众人齐声吆喝。
刘病已微笑道:“就这么决定,干活的时候又到哩!”
他”一呼百诺“,众人的喝采声震天爆响。
大串的筏子,在刘病已的战筏引领下,默默加进了大河穿行于河套平原的旅程。
这段大河相对平静的旅程,起自高峡深谷的青铜峡,折北直抵阴山后,改为东行,至吕梁山急转往南,进入凶险的晋陕峡谷,至潼关再折东,流程达二千里,形成黄河最大的湾流,状如倒转的套子,因以为名。
壮丽的星空下,一弯明月斜挂东边地平上,大地夜色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