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时辰,刘病已才恢复过来。
他此刻如“腾云驾雾”般,在沙地上不费任何气力的疾驰,举手抹掉黏在脸上的沙子,苦笑道:“不是脱力,是脱气,脱的是阳神之气,他奶奶的!你们两个怎会在这里,这般巧。”
赵广“眉飞色舞”的道:“真痛快!自练成功夫后,还是首次能放手而为,打得拓跋无量那家伙左支右绌,叫苦连天。”
“不过那家伙确厉害,捱了你全力一击后,仍有余力挡了我们好一阵子,到实在支持不住,才脱身远遁。“许延寿道:”我们怕他改去追兄弟们,立即往北走,本想追赶他们,但不放心你,又想到在半途截敌,怎都好过与兄弟们一起被赶上,遂守在这里。”
赵广哂道:“我们在远处见到皇帝陛下,‘气势如虹’的从沙尘里奔出来,岂知跟着走不到十里,竟整个人仆在沙上,还以为陛下伤势发作,哪知只是脱气。”
劫后余生,众人均情绪高涨。
任何人能在刚才的情况下,仍然好好活着,均可额手称庆。
许延寿关心的道:“好了点吗?”刘病已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道:“感觉古怪,虚虚荡荡的,却出奇地平静,只想睡觉。”
许延寿大吃一惊,道:“千万勿睡着,怎都要撑下去,挺得住可雨过天晴,否则功力将大幅倒退,此为教微臣修行的老前辈,千叮万嘱的忠告。”
刘病已叹道:“朕现在何来功力?想倒退也不成。”
“陛下这叫当局者迷,让微臣这个过来人点醒陛下,岂会有脱种这回事,陛下想撇掉真气,另一辈子方有可能。“赵广道:”依微臣的观察,陛下特异的体质丝毫不变,否则像刚才般整张脸埋在沙子里,不是闷死就是给沙子烧至重伤,可是,抹掉沙子后,并没被毁容,连胡须仍根根完整,证明真气不但与陛下结合为一,说不定比以前更‘水乳交融’。”
许延寿同意道:“兄弟说的是没人可反驳的事实,非常人有非常事,风暴来前,连天上的云也不移动。”
刘病已撑起沉重的眼皮,道:“真的不能睡觉?”
许延寿“斩钉截铁”的道:“绝不可以!”刘病已满怀希望的道:“给众爱卿这般鼓励,黑暗立转光明。”
说话中,随着夜色渐浓,高挂苍穹的无数繁星,在黑暗中益发显得闪烁、光亮,似与他的“黑暗立转光明”作出呼应。
赵广朝后瞥上几眼,吁一口气道:“幸好没人追上来。陛下是怎样办到的?”刘病已道:“朕射伤了鸟妖。”
许延寿大喜道:“我们一直在担心鸟妖的鹰,这下可好了。”又道:“今天之战,将种下未来狼军撤退之因。”
赵广哑然笑道:“壶衍鞮如稍有点良心,当知自己怪错了风中狼王和李陵。”接着沉吟道:“我比老弟更乐观,今仗壶衍鞮虽没损兵折将,却痛失珍贵的异种马,士气的挫折难以估量,壶衍鞮本人也志气被夺。现时敌方人人晓得我们是去攻打他们的大后方,然而……鸟妖伤得有多严重?”
刘病已道:“朕的箭穿透他肩胛骨,箭头的毒肯定难伤害他,但蕴藏的真气,将对他全身的经脉造成严重创伤,想如前般行动自如,怕非十天半月办得到,还须他有独家奇效的疗治能耐。”
赵广道:“这就对哩!他奶奶的,没了天上的眼睛,他们毫无办法掌握我们的行藏,要到我们抵达后套,方晓得我军杀至。任壶衍鞮信心如何强大,可是在前车之鉴下,不得不考虑后寨将落入我们手上。”
许延寿道:“壶衍鞮可派出紧急后援部队,通过毛乌素捷道,先我们一步赶返后套。”赵广哂道:“连莫和达那么人强马壮的无定河大寨,亦告失守,壶衍鞮对后套的山寨,可抱多大期望?一旦失守,将被我们截断补给线,成为孤军,那时再想走,太迟哩!”许延寿思索不语。
沙漠黑沉沉一片,地形变化,沙丘连绵,前方一座不大陡的土山被无情的沙子覆盖,朝东北延伸。
头顶上,灿烂的星夜从地平线伸展,笼罩大地,四周寂静无声,是真正的死寂,唯一的风声,也平息下来。
彻骨的寒气,将沙漠重重包裹,凡进入沙漠者,均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这个时候,人们特别怀念阳光从地平处射过来的壮观景象,热力驱走沙漠令人难受的酷寒。然而,不旋踵,又会咒骂那令人热得头昏脑胀的煎熬,走在沙漠里,这种矛盾的情绪,不住重复。
像他们三人,来沙漠不过一天光景,头发都变得又干又乱,黏缠纠结,嘴唇、皮肤干裂,衣服污秽不堪,不管你的武功有多高。
赵广怕刘病已入睡,问道:“陛下在想甚么?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吗?”刘病已道:“边听边计算你们的步伐,只有这么分心二用,朕方能保持清醒。”
赵广讶道:“步伐有何好计算的?”
刘病已道:“这是朕小时爱的玩儿,就是一个时辰可走多少步。你有想过吗?”
许延寿道:“约一万二千步,这是一种苦行的修法,从一个地方到另一处去,全神算着走了多少步,当然!指的是平常的步法。”续道:“很想听陛下对壶衍鞮的看法。”
“赵广言之成理。你们尚未晓得逃出来前,朕如何招呼壶衍鞮,对方虽高手如云,却给朕利用沙子的威力,舞得团团转。“刘病已道:”今次对壶衍鞮的挫折,心理上远大于实质,却比实质更具威胁力。忽然间,甚么‘雄心壮志’,均被这场他们输得不明不白的仗摧毁,他们此时‘万念俱灰’,攻打无定堡顿然失去应有的意义。能攻入塞内又如何?‘长驱直入’或许等于泥足深陷。”
许延寿点头道:“对!面对我方的阵容,又得陛下暗里主持,壶衍鞮怎么刚愎自用,亦清楚我们对其行军的路线、部署、计划、时间等,掌握的异常详细,故先有鸡鹿塞之失,后有河寨之败,成败关键系乎陛下,而非能否攻入塞内。现在微臣也愈想愈觉真实,不信壶衍鞮饮恨南返的途上,没动撤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