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惠道:“敌人仍在十多里外,骑马人数介乎二百至三百人间,速度很快。”
擎天大佬呆瞪他片刻,吁出一口气,道:“难怪龟兹人认为你有神灵保佑,这是否一种通灵的神术?”
常惠道:“随便你怎么说都好!擎天大佬兄有活动筋骨的兴致吗?”
擎天大佬苦笑道:“在我族里,我已是出名胆子大,但比起常爷,便像小鸟儿对上了雄鹰。一切由常爷做主。”
常惠道:“在这里,很多事你比我在行。我们先定下逃走路线,安置好驼儿,然后找最有利的位置,弄清楚对方虚实,再择肥而噬。他奶奶的!希望呼延荒是其中一个人。”
二百二十骑,分成三组,注入盐田区,披黑袍,又以黑布包头,像来自黑夜的幽灵,对方显然处在高度的戒备下,派人往四周高处放哨,监视远近。
肯定不是鲜卑人,更非鲜卑族马贼,但会是何方人马呢?看擎天大佬的神色,他显然弄不清楚他们是谁。
两人躲在一堆乱岩后,敌人最接近的哨探离他们只五十多步远。
一组人抵达千鸟坑旁,全体下马。
擎天大佬凑到他耳旁道:“我猜到他们是谁哩!看他们的战马,蹄掌又高又大,这种马产于北戈壁,叫‘驼马’,很捱得热,有人说是驼和马的混种。在大漠,只有凯多族懂繁殖这种马。”
常惠道:“但他们肯定不是凯多族。”
擎天大佬道:“他们不单不是凯多族,且是凯多族的死敌,以前曾有过很滋润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后被匈奴所灭。”
常惠看着对方掀开水坑沉重的大石盖,道:“究竟是什么人呢?”
擎天大佬道:“他们以前的名字叫楼兰,现在则变得很怪里怪气。”
蓦地下方传来尖啸声。
所有人全紧张起来,往四周张望。
常惠暗骂自己疏忽。
自己须将气味运功化掉,以免被人嗅到。可是自己在这干旱的地方,却忘掉来自最熟悉沙漠的凯多族的忠告,没做到这一点,故被有资格做凯多族对手的楼兰战士,嗅到他们人、驼遗下的气味。
下马者重新登马,看似领袖的大汉打出手势。
其中一队分成多组,往四方搜索。
常惠探手搭着擎天大佬肩膀,狠狠道:“他奶奶的!快找到我们的驼儿了。我负责去弄清楚对方是友是敌,你则去抢回驼儿。”
擎天大佬尚未有多问一句的机会,常惠已侧翻往身旁的大石处,发出震空长笑。
擎天大佬趁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知机的朝后退走。
常惠不理他们是否听得懂,以汉语道:“常惠在此!你们是老子的敌人?还是朋友?”
这批人反应的敏捷尤过匈奴战士,呼吸间人人弯弓搭箭朝他射来,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回答他的问题。
常惠心中唤娘,翻往石后去。
连续几个腾跃,常惠从山顶落往山脚,再展弹射,降往正随擎天大佬全速朝南奔驰的空驼背上。
擎天大佬哈哈笑道:“我是首次不用担心战友的安危,敌人追来了,我们胜在驼儿休息足够,他们胜在马快。”
常惠祭出连弩,另一手从挂在驼峰的箭筒挟起四箭。
擎天大佬回头瞥一眼落后二、三千步的敌骑,道:“射马比射人更有效率!但要待他们追近点,听说常爷有千步穿杨的神技。”
常惠叹道:“可惜我没法狠下心肠杀无辜的马儿。纠正一点,不是一千步而是几百步。”
侧身拉弓,四枝箭望空劲去。
后方传来两声“闷哼”和有人从马背翻落沙石地的声音,却绝非有人中箭受创。
当箭矢临头时,四个被常惠选中为目标的楼兰战士,做出近乎猛兽般的本能反应,一人抽出长三尺半新月形的弯刀,以惊人的高速和准头,命中箭锋,硬把可夺命的魔箭磕飞;另一人溜往马侧,险险避过;另两人则举小铁盾挡箭,同是以盾挡箭,亦见高下,较高明的楼兰黑袍战士用了卸劲,虽被内劲撞得血气翻腾,向后一晃便成功将箭带飞侧去,另一人吃不住箭矢含的内劲,被震落马背。
追兵哪想过常惠的箭如此厉害,兼之有人坠马,立即改变队形,最前方的敌人速度放缓,后来者从两边越过,继续追来。
常惠与擎天大佬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里的震骇。
楼兰战士的实力远在他们估计之上,难怪能成凯多族的死敌,最可怕是善于在沙漠作战,一点不受恶劣的环境影响,策骑荒漠便如其它人在大草原“纵横驰骋”。
虽只是二百二十人,其战力足可媲美一个千人的精锐部队,等于一个更庞大的高手团。
换过在另一种情况,常惠会为得这批顽强对手“欢呼雀跃”,但偏是在如今的形势里,给这般的一股实力强横的可怕战士“附骨之蛆”似的紧追后方,会坏了他的完美计划。
思索间,敌人又追近数百步,一旦进入对方箭矢的射程,人、驼将难逃劫难。
擎天大佬指着前面嚷道:“过了前方的小山丘便是沙质地,骆驼会跑得比他们的驼马快。”
常惠略一计算,立晓在抵达丘坡前,会被对方赶至后方五百步许处,人可以避开,驼儿则肯定被射成箭猪般的模样,当机立断,叫道:“擎天大佬兄朝前走直线,稍后我来会你。”
一个倒翻从驼背落往地面,同时取来四箭,触地时连弩已成满月,瞄着逼近至千二步内的敌人。
敌骑知机的朝两边散开去,骑士们纷纷弯弓搭箭,准备常惠一入射程,立即来个以箭对射。
常惠心内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因在形势使然下,射杀马儿成了唯一的选择。
真的是唯一的选择吗?
常惠灵机一动,以最快的手法收回连弩。
敌骑进入千步的范围。
常惠下蹲,左右开弓,两手各掷两箭。
擎天大佬和两驼奔离他至六百步外,只要能稍阻对方片刻,可逃抵驼力胜马力的特殊沙域。
四枝箭再不是箭,分采不同的角度,离手后风车打转般朝敌旋飞,像参荒牙的飞轮般,划出合乎物理的美丽弧度,于离沙石地面三尺处,朝敌方最前排的人骑弯过去,似缓似快,刁钻难防,明明睁大眼瞧着,不单没法捉摸其速度,更不知其取点。
箭矢也似因巧妙的内劲出现质变,再非硬直的杆,而是软索般充盈弹性,发出软鞭般急速而凄厉的破风声,绊马飞铊似的刹那间迎上敌骑急起骤下的马脚。
尽管以常惠的自负自信,于此空旷的沙石平原,亦知与敌人正面交锋,有死无生。唯一方法是以智取,“避重就轻“,凭四两去拨对方的千斤,方有机会先摆脱眼前令常惠也要心怀敬畏的可怕战士,然后再定计应付。
“说时迟,那时快”,箭矢漫空射至。
常惠扑往地面。
“箭索”到。
第一匹中招的马儿,被从前外侧弯过来的箭索扫中后蹄,并没有即告脚折,皆因常惠用劲巧妙,其内劲已臻“随心所欲“的境界,只令马儿失蹄,后两蹄先后被绊,由于正高速狂奔,立即往另一方抛坠,硬撞在另一匹马处,同时惹起连串效应,从后冲刺而来的十多骑撞作一团,一时“人仰马翻”。
接着是另三匹分处不同位置的马儿中招翻跌,惹起相同的惊慌失蹄和混乱,一时间领先追来的敌骑,十多排人骑你撞我、我绊你,形势近乎全面崩溃。
此时常惠贴着地面朝前弹射,同时取出飞抓百练索,横过二十多丈的空间后,朝未被绊跌脱身而来的七、八骑迎去。
箭矢全落在他后方原处,可见对方骑射功夫的了得,狠、准、疾。
索钩疾射,钩着走在最前头敌骑马脚处,运劲一抖,马儿应钩索侧撞往另一匹从后赶至的同伙处,两马齐告翻跌,将背上主人抛落地面。
常惠早借力前越七、八丈,足尖点地,斜扑往另一马背上的楼兰战士。
娇叱入耳,两把弯月刀如两道闪电般在战士手上爆开,化作两团芒影,迎接常惠大驾。
竟是个楼兰族女将。
此女的弯月刀法已臻“出神入化”之境,两把薄如纸刃的弯刀,刀气肃森,角度刁钻狠辣,迅似流星,仿似每一刀都吻合着天地某一难以言喻的物理特性,浑无瑕疵,如暴雨骤起。
一时间,以常惠的功夫,亦生出攻无可攻、破无可破的失落感觉。
常惠哈哈一笑道:“楼兰姑娘你好!”
一个翻腾,两脚踢出。
楼兰女以汉语喝道:“找死!”一刀回收,另一刀削往常惠脚踝。
所有变化,发生于楼兰女夹马全速奔来,常惠凌空突袭电光石火般的迅疾里,可知交手的速度和激烈。
战争变成两人间的事,其它人都没法插手。
劲气爆破。
就在要被削去齐踝以下的脚掌前那一刹那,常惠左脚微一回收,然后纯凭靴尖之力,拨扫对手的弯刀之锋。
弯刀微一荡开,另一刀已从下挑至,不容常惠有可乘之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