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做某些重大决定不一定要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有时候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在茅台镇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爸妈我要去当兵,只是说有点事需要回来处理,回来之后才告诉他们我是回来报名参军的,他们听了非常意外,回家那晚还和我争论了一晚上。以前我从没在他们面前透露过有想去当兵的想法,我也确实没往这方面想过。
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长大后能有一个好的前程,爸妈对我的期望和大多数父母一样,就希望我能考个好的大学,毕业后有个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平平安安地过一生,现在这一切马上就要如他们所愿了,我却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当兵,怎能不让他们意外。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就去乡武装部报名了,我们乡武装部部长姓郝,叫郝建国,看着三十五六的年纪,为人正直豪爽,待人也很客气。
乡武装部在政府办公大楼里,其实就是一间办公室,我报名那天早上郝部长正好在办公室里填写资料,找到办公室我见有人在里面就敲了敲门,郝部长抬头看了我一眼,问道:
“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礼貌性回答道:“您好,我是来报名当兵的。”
听到我的回答郝部长皱了皱,又抬头瞅了我一眼,问道:“小伙子,你哪个村委会的,怎么现在才来报名?我们前天都已经去卫生院初检结束了。”
听到这话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然后我把我的情况向郝部长说完,郝部长沉吟了一会,问道:
“真想去当兵?”
“是的,我这次从贵州回来就是来报名当兵的。”我不假思索说道。
“身体平时没什么毛病吧,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手术?”郝部长像询问病人一样问道。
“没有,我身体一直都很健康。”
郝部长又询问了我的一些基本情况对后我说道:
“这样吧,你也不用去乡卫生院做初检了,8月16日上午七点半来这里集合,到时候统一带去县医院做体检。”
听到这话我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我可不想还没报名就被宣布淘汰。
“感谢首长给我这个机会。”我发自内心的说道。
“你也不用谢我,也算你小子运气好,各乡镇上报县人武部的预征人员名单最迟明天晚上,要是再晚来一天你就等着明年再来吧。”郝部对我说道。
然后便是登记我的基本信息,我与郝部长聊了一会才知道,我们乡今年的入伍名额是十二个,前天去做初检合格的人数不够,要么身体或多或少有点小毛病,要么学历基本偏低,基本都是初中高中学历,有三个是大学在读,整体兵员质量不高,我们乡的预征人员名单还没上报县武装部,他希望我们乡上能多去几个大学生士兵,也算是为本乡争光。
我从乡武装部报名回来之后我妈还劝了我两次,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别因为一时冲动就做出选择。因为14年以前部队待遇和社会比起来低得太多,而且退伍回来的大部分都没有安排工作,最后都是走上打工的路,所以我爸妈很是反对,但最终我还是把他们给说服了,他们也同意了,我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我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对我来说这次参军是一个机会,来的不早不晚,刚从学校出来的我对生活还很迷茫,我搞不清自己的人生追求是什么,我甚至连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还没想明白,我想我应该换一种生活方式来改变现在的状态。如曹部长所说,趁年轻就该去尝试,去多经历,去丰富自己的人生。如果今年我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明年我就不会来了,那时我应该已经成为杨哥他们那样的人,为工作和生活常年在测绘行业中奔波游走。
当兵只是人生中的一段经历,但不是每个人都有。
村里和我玩得较好的几个发小知道我要去当兵后,那几天也经常来找我玩,这几年我都是在外面上学,他们也常年在外打工,大家聚一起的时间很少,他们都想不到我会去当兵,还跟我开玩笑,说我这几年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大学毕业了工作不干的跑去当“劳改队”,不知道我咋想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就当是默认自己读书读傻了。
那年我们全县十一个乡镇一共有三百多名应征青年参加体检,而部队给县上的名额是一百四十多个,按一比三的比例择优录取,我想只要我身体没什么毛病,录取的概率还是很大,因为那时的政策是大学生优先应征。
体检完之后我们就回家等通知,两天之后郝部长给我打电话说我心电图不合格,准备复检,说来也奇怪,那年参加体检的好多都是心电图有问题,好几个都是因为心电图不过在体检这关被刷下来。那年我们乡和我一起参加体检的有两个大学生,一个叫卢正友,本科体校毕业的,他就是因为心电图不合格被刷下去的,我们都替他感到遗憾,另一个叫龙成亮,师范学校毕业生,小亮则是身体上的其他原因,他俩那年没能去上就一起去了我们乡派出所干协警,打算边上班边考公务员,直到我退伍了他俩也没能考上,在派出所一干就是五年,我退伍之后去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时遇到他俩,他俩还说那年挺羡慕我,不像他俩在派出所一混就是这么多年。
我心电图一共复检了三次才过,第二次复检没合格都把我搞慌了,我甚至都怀疑自己心脏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连郝部长都有点替我急了,第三次复检的时候他跟我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检查的时候一定不要紧张,调整好呼吸,就跟平常一样,没有问题的,这么健康的小伙。”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加紧张了,但最后一次我的心电图还是合格了,可能是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我要穿上这身军装的吧。
体检完之后就是政审了,也就是政治审核,对我来说也就是走个形式,我家几代人都是普通百姓,没出过那种什么作奸犯科的人物,我爸是个地道的农民,我妈是个普通的小学教师,而我是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实习生,政治上我干净的就如一张白纸。派出所和武装部的来村委会了解下我的基本情况也就完事了。
体检合格,政审合格,接下来便是等入伍通知,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特别是当你对某件事最寄有期望的时候,那几天我感觉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等待了,期间我打电话询问过郝部长,郝部长说只要政审通过基本就没有问题了,叫我安心在家等通知,但我躁动不安的心咋可能让我在家坐等。
那几天我没事就往亲戚发小家串门子,我要去当兵的事村里人基本都知道了,因为我是我们村里十多年来唯一一个去当兵的,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的印象中我从小就是一个比较听话的孩子,这些年也一直在外面读书,怎么这次一回来就说要去当兵了,在他们的思想里都认为只有那种不听话,家里管不住的孩子才会被父母送去部队,部队在他们眼里似乎成了一个专门管教不良青年的地方了。
走在村里,遇到我的人都喜欢跟我开上几句玩笑:
“阳阳,去部队又苦又累的,还不能回家,你图的啥呀?”
“阳阳,听说你要去部队当官了,啥时候走啊?”
“小阳,你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在家娶个媳妇天天晚上搂着睡,不比你去部队耍光棍强吗?”
我叫张阳,我妈从小就叫我阳阳,所以村里人也都叫我阳阳,他们跟我开什么玩笑的都有,对此我都只是呵呵一笑。
一个星期之后入伍通知没等来,却等来了郝部长的电话,说我已经被列入今年的新兵入伍预征名单了,叫我这几天饮食作息上还是要注意,因为入伍的那天还有最后一次检查,尿检,让我不要大意,前面那么多关卡都过来了,不要在这最后的小阴沟里翻船。
2013年9月10号,是我入伍的日子,那天早上我们全县新兵到武装部集合换上绿军装,县武装部副部长负责整队编人,分配到各个军区的分别站一排点名,站队的时候乱哄哄的半天才站队完毕,记得当时边上武装部的一名士兵还说了句真是一群新兵蛋,然后就是佩戴大红花,县武装部部长讲话作鼓励之类的话。
那天很多父母都来给他们的儿子送别,但因我外婆家有事我爸妈前一天就去了我外婆家所以没来,为次当时我还感到有点遗憾,来送我的是我的两个初中同学,小杰和老刘,对我去当兵他俩也很是高兴,小杰搭着我的肩说道:
“阳哥,真想不到这次回来竟能赶上你去当兵,真的很为你骄傲,等你退伍回来哥们亲自开火车去接你。”
“去你的,你真以为铁路局是你家开的,火车你想开去哪就去哪呀。”我打了小杰一拳说道。
小杰当时在昆明铁路局机务段实习,这几天因为要考C1科目三请假回来的,没想到后来他还真成了昆明铁路局的老司机。
“张阳,到了部队好好干,最好是干个将军再回来,也让我们几个同学沾沾你的光。”老刘笑道。
老刘是我初中三年的同桌,和我一样,也是土木工程专业毕业的,毕业后托他老子的关系在我们县城建局找了份工作,后来辞了出来自己搞了个办公室,专门做建筑图纸设计。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你们两个也是,在外面好好发展,等哥哥我退伍回来就去投靠你们,到时候给我干个保安队长就行了。”我不舍的跟他俩开玩笑道。
在和亲朋好友的一番道别之后,随着接兵干部的一句命令:
“登车。”
我们这群新兵蛋就都坐上了前往昆明的大巴,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很长时间,车身后亲朋好友不断的在向我们挥手道别,而我们的新兵生活也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