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皇宫与北京的皇城格局大致一般,文武百官上朝皆是从东西两侧的华门而入,皇亲外戚武臣自西华门入,而文武百官自东华门入,过内五龙桥,奉天门,而入奉天殿。
今日大朝会,崇祯驾临南京城的第一次大朝会,便是在奉天殿举行。
刘文炤站在外戚队伍中,跟着大队缓缓步入西华门。
内五龙桥上,只见身着青缎素袍的小太监手持净鞭肃立,待文武官员和皇亲外戚走至五龙桥一端,其右臂猛的一甩,带动臂膀和手腕,前一秒还弯曲在一起的青色蟒纹鞭身在一瞬间绷直,而后猛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
啪的一声!
空气好似在鞭子的鞭打下发生爆裂,整个入宫广场,从午门至奉天门只见,鞭子的爆裂之声,声声入耳。
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
三鞭过后。
奉天门口,文武外戚两班已然肃立。
黄门太监立于奉天殿前,立身而唱:“文武两班,进殿,上朝!!”
随着黄门的声音,以史可法和刘宗周为首的班列,缓缓步入奉天殿大殿之内。
刘文炤站在左侧班列中间位置,随着众人进了奉天殿内。
奉天殿是整个南京皇城最为宏伟的殿宇,其后的谨身殿与华盖殿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一般是皇帝登基和每岁正旦才在此朝会,此次崇祯第一次于南京的朝会选在奉天殿,也有向外界表示自己皇权威势与北伐决心的意味。
诸臣皆是默默无言,等候着崇祯的到来。
奉天殿中,监察御史和诸司礼监监察太监都在左右,一双双眸子扫视诸官,在监察着谁人有不符合礼制和规范的地方,若有发现,立刻会被御史出言纠正。
刘文炤站在队伍中央,抬眼看了看前面的几人,袖中的几根手指也在一根根屈起:左都御史刘宗周、灵璧候汤国祚,刑部尚书张慎言,礼部尚书吕大器,皆是南京六部和高阶勋贵,他们对于江南诸省的稳定有着极为巨大的影响,同时联合起来,也有能力左右目前崇祯朝政局。
但是满朝重紫,皆是私心啊。
刘文炤眼帘低垂,站在那里,眸中深邃,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半晌之后。
“皇上驾到!”
在王承恩极具穿透力的嗓音中,崇祯皇帝在诸黄门的簇拥下,从殿后走了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皆拜。
崇祯皇帝拾级而上,走到御座前,先不着急坐下,而是扫视一圈,将诸臣的神色和动作尽收眼底。
崇祯很满意诸人的表现,从昨日抵达南京到现在,崇祯就一直出于亢奋的状态,虽然头痛的症状没有缓解,但是到了南京,社稷江山还大有可为!一切都还有机会!
从濒死之局中脱身而出,直接龙归大海,虎归山林!
崇祯觉得天命还在,自己的皇命还在,大明朝的国运还在!
“诸位爱卿,平身吧!”崇祯轻轻开口,而后端正的坐回御座上。
一旁的王晨恩则是高声开口,使得众人都能听到。
“今日,是朕南迁之后第一次朝会,”崇祯安坐御座上,扫视着殿下诸臣子:
“朕御极南京,昨晚一夜未睡,想了很多,”朱由检抿了抿嘴唇,脸上已经换了一副沉重的表情:“今后,我等君臣该如何做?有何计划?朕想要先听听诸位的想法。”
刘文炤听了崇祯的话,眉眼不经意挑了挑:朱由检这按兵不动,先见不发的性子还是没有改,等臣子的意见都提出来,再由自己做出取舍,虽然这样能最大程度的将皇帝的责任减至最小,但是却也让君臣之间无法有效沟通,君臣隔阂深重。
臣子猜忌君父,君父归责于臣子,这样的朝堂,南北之间,并无区别。
刘文炤轻轻扯动嘴角:“这样的君父,确实令臣子绝望啊!”
当刘文炤还在心中思量的时候,堂下已经有臣子站了出来,开始申述自己的建议和想法。
有人想抓住机会,在崇祯面前展示一番,也无可厚非。
不论如何,这种天下局势纷繁之时,也是名仕声名崛起之时。
吕大器如是。
“臣以为,北京城已经陷落,现在满清和闯贼在河北,辽东地区大战不休,争夺中原地区的控制权。”
“现在,就是最好的休养生息的机会,我朝应该趁此机会,积蓄力量,坐山观虎斗!让闯贼和满清两方势力相互倾扎,不断消耗,到时候,等双方都到了最虚弱的状态,我等再以雷霆之势出手,将满清和闯贼一举拿下,到那个时候,光复中原,也是手到擒来!”
吕大器站在奉天殿之上,手持笏板朗朗而谈,听得殿内大部分人都频频点头。
吕大器说的很明白,积蓄力量,坐山观虎斗,不能贸然出击。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听着吕大器的话,也是深以为然。
“吕大人的意思,不可贸然出击,”史可法皱眉道:“但是,是否过于被动?”
“被动?”站在前面的左都御史刘宗周的眸光扫向史可法:“那史大人可有良将?可领兵而出,满清?闯贼?可战而胜之?”
“刘大人,当朝议事,怎么一开口便是如此咄咄逼人?难道还不让人说话了?”户部尚书高宏图摇了摇头,站了出来,先是对着与御座上朱由检恭敬一礼,而后又扭头看着刘宗周道:“刘大人,按照吕严若的意思,倒是让老夫想起了赵宋朝旧事。”
“赵宋旧事?谁在指鹿为马,指桑骂槐,一眼便知!”一旁的吕大器双眸泛出危险的光芒,这高宏图一开口便是要置人于死地!
难道他吕大器是秦桧那般奸臣?
人人皆知,赵宋时期,靖康之变后,宋高宗南迁,人人不言战事,坐看金蒙之战,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但是最终结果是南宋覆灭。
“坐看他人崛起,而不思自强,不是秦桧之徒,是什么?”高宏图早就看不管吕大器等人表里不一,冷笑一声,直接回怼了出去。
“高研文,你在此尽发诛心之论,可敢统兵北上,收复河山?”吕大器一甩衣袖,身子面向崇祯一拱手:“陛下,谁人在蛊惑人心,谁在忠心为国,一论便之!”
“好了好了!今日言事,当畅所欲言,无所谓什么罪名,”崇祯眼看着诸臣又要开始吵起来,急忙开口道:“今日诸位爱卿,皆是忠心体国,朕心中知晓,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