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慕容嘉宾与老丈分别和衣躺在两张破席之上,回想这两日遭遇。
原来慕容嘉宾祖上曾建立大燕国,到了父母这一代早已家道中落,但他祖父、父亲还是心心念念继承祖宗遗志,妄图趁唐王起兵反隋恢复祖宗基业,结果兵败而亡,给他留下复兴大燕的遗愿。慕容嘉宾从小靠着家中老仆抚养长大,如今老仆已死,只有自己孤身一人,早就磨灭了复兴大业的雄心壮志,开启了游历生活。听说越王楼举办剑南英雄会,便动身入蜀来到这绵州府。谁料比武发生变故,自己被人打伤不说,还差点吃了牢饭。伴着虫鸣蛙叫,他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窝棚不远处,庄逍遥跟踪盯梢,眼瞅这窝棚内烛光熄灭,跟了一路早也没了精神,躺在树杈上望着头顶皓月。他跟李玉珠自小相识,心里早就对李玉珠爱慕至极,李玉珠说的话那就是圣旨。忽然,月光下一个身影几起几落钻进窝棚,身法快如鬼魅,听不到半点声响。庄逍遥顿时打起十分精神,运起功法用力听看。
“啊……”一声惨叫打破寂静。但见那人影夹着一人跃向河边,庄逍遥心道不好,提剑飞身阻拦,只一个照面就被对方一掌拍中胸口,飞出两三仗远。庄逍遥想要依剑站立起来,但心痛如绞,只隐约看着对方将手中之人抛入河中,吐出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
片刻,庄逍遥缓缓苏醒过来,只觉得五脏六腑疼痛异常,跌跌撞撞走进窝棚,摸索着点燃蜡烛查看。只见老丈侧身躺在席上,动弹不得,只眨巴眼,显是被人点了穴道。另一张席一滩鲜血明显,慕容嘉宾早已不见了踪影。幸得点易派绝学就是点穴手法,庄逍遥早就练会“点穴十三手”,只是内力较弱,但解个穴道亦是不难。啪啪两下给老丈解了穴道,问道:“老丈,可看清当时情形?”
老丈答道:“我正在熟睡,就听得啊的一声。睁眼看到一蒙面人用刀插进那书生胸口,正要起身就被那人戳了一下,口不能言、动弹不了。眼睁睁看着那人夹起书生出了窝棚。”
“哦!”庄逍遥道:“老丈,你先躺下休息,不忙离开此地。待我回去禀报越王。”说完踉踉跄跄向绵州城方向走去。
越王楼内,李贞正和道广和尚交谈,听了仆从禀报,火速赶到大厅。庄逍遥提着一口气向李贞禀报,刚说了一句,便实在支撑不下,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道广和尚两步上前,一把扶住庄逍遥,拉开衣襟一看,原来中的是一记“穿心掌”,便道:“殿下,庄少侠中的这掌为西域少林的‘穿心掌’,着实厉害。”说完,便运起功法为庄逍遥推拿疗伤,不一会庄逍遥头上冒起了缕缕白烟。
“那岂不是蒙面人与西域少林有关?”李贞问道。
“这‘穿心掌’是西域少林绝学之一,一般只传本寺僧众,不传外人。当年西域少林曾与少林寺切磋佛法武艺,老衲曾有幸得以见识。幸亏此人仓皇出招又未能击中要害,加上庄少侠年轻力壮,所以此伤并无大碍。”
待得庄逍遥缓缓醒来,说完了来龙去脉,天空已是泛起了白光。李贞、道广和尚、李玉珠一行便随庄逍遥来到事发地点查看,窝棚早已拆毁,老丈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七零八落的草杆,那张带血的草席搭在一旁,甚是显眼。几人纷纷环顾四周,以期有所发现。李玉珠用剑一挑那堆杂物,露出半截箱子。道广和尚惊呼:“殿下,这不是装佛经的那个书箱吗?”
“不好,传令下去。搜索那老丈,绝不能让他穿城而过。手持越王府令牌者当即扣留。”李贞突然意识到这事与那老丈有莫大关系。
众人回到越王楼,各派掌门也如约来到,参加这最后三场比武。越王楼大厅内一众掌门听了刚才所发生之事,个个面色凝重。正在此时快马来报,一卖粉老丈手持越王府令牌,天刚亮就从涪城关出去了。追出十余里地,只在官道旁边的树丛里发现一幅卖粉挑担和一套粗布衣服,人已不知去向。庄逍遥一看,正是那老丈之物。
“下了好大一盘棋啊!”李贞叹道。“步步都在他们算计之内。”
“他们早已预料到父王会封城搜捕,也想到南门有河无船便不能通行,甚至猜到了我们会来一招欲擒故纵。”李玉珠分析道。忽而又想到之前青牛派言语刁难点易派,故意冷不丁向白三川一问:“不会是你青牛派报私仇泄愤,故意派人杀了那小子吧!”
“县主,冤枉啊!纵然这小子言语得罪过我们,但我青牛派好歹也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绝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干这种缺德事。再说,此事干系重大,怎么可能因小失大呢?”白三川急忙起身辩解道。
“我料你也不敢胡来。”李玉珠愤愤说道。
庄逍遥道:“现在慕容嘉宾已死,卖粉老丈又不知去向。仅存的线索就是昨夜暗杀慕容嘉宾的蒙面人。可惜对方只发了一掌,就将我打晕了过去。追查佛经一事,看来断了头绪啊!”
“他抢夺令牌,又抛尸入河,就是想利用令牌出城。”李玉珠接话说道。
“阿弥陀佛。此事源起少林寺,又只有老衲见过天竺僧人那罗陀。少林寺不能坐视不理。”道广和尚双手合十道。
“如此甚好。今有越王主持大局,又有少林寺出手,相信不久便可真相大白。”众掌门齐声应道。
“殿下,这慕容嘉宾到底死没死,究竟与这些人是何关系,我们也要调查清楚,切不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白三川插话补充道。
“说的也是。来人,传越王府谕令,发出告示,沿河搜索慕容嘉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进而话题一转,“这两日,各位掌门排查本门可有线索?”
“暂时还没有。”众人摇头道。
“当下,那昨夜行凶的蒙面人是关键人物,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想必还在城中潜伏了下来。庄逍遥,你昨夜见得此人身形功法,可带着众派好手在城中秘密寻访,发现可疑之人,迅速捉拿。待会儿比武照常进行,让贼人误认为我们放弃了抓捕,放松警惕。”李贞部署安排道。
剩下三场比武,分别在黄陵派、天鹰帮、金沙帮和青城派之间进行,最终黄陵派拔得头筹,赢得了钦赐仪刀。越王楼前举行赐刀仪式,鼓乐奏响、鞭炮齐鸣、众人齐呼,场上场下好不热闹。此处不表。
话说慕容嘉宾身中一刀,被人抛“尸”入河,不知过了几久,忽听得耳旁有女子说话:“阿翁,这公子怎么还没醒?”
慕容嘉宾缓缓睁开双眼,朦胧之中但见一妙龄少女斜身在旁,一位七八十岁老者坐在窗旁手捋银须。他咳嗽两声正欲支撑起身,只觉心口吃痛,又无力躺下。
“他醒了。”少女高兴地对老者说道。
“嗯。算是活过来了。”老者满意地点点头。
慕容嘉宾有气无力问道:“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只记得一阵疼痛,又冰冷刺骨,其他毫无半点记忆。
“小郎君切勿惊慌。老汉姓风,这是我家渔船。今早我孙女正准备打水做饭,看你伏在木龙河边的乱石上,还有一丝气息,便把你救了回来。”老者答道。
“多谢小娘子。”慕容嘉宾侧身道谢。
“这得亏了我阿翁。要不是他,根本救不活你。”少女傲娇说道。
“多谢老丈。”慕容嘉宾又接着道谢。
“先别道谢。说说你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那少女见他醒来,忙不迭地询问起来。
“我复姓慕容、唤作慕容嘉宾。前几日……”慕容嘉宾见是救命恩人相问,也就好不隐瞒,把这几日怎么来怎么去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蒙面人以为扎中了你心脏,却不知你天生异于常人,所有脏器完全相反,加之身强力壮,这一刀并不致命。可见你命不该绝。呵呵呵……”老者听完说道。
慕容嘉宾说完来去,又叹道:“现在我在寻思,害我性命之人究竟是谁?”
“你不会武功,却偏要去招惹那些练家子。我看你是活该倒霉。”少女咯咯笑道。
老者看了少女一眼,分析道:“照理来说,越王和县主放你离开,要害你不需要暗中下手;那帮武林人士只有青牛派与你不过,但若因你三两句话取你性命,到也不必。现在绵州城内情况复杂,既然有人专门取你性命,要么你就直接回去找越王,在他的庇佑下,兴许能查出凶手、保住性命,要么你就干脆装死,尽快远离绵州城这个是非之地。”
慕容嘉宾说道:“老丈所言极是。只不过这祸端就是出自越王府,说不定那凶手就是王府之人,回去就等于自投罗网。我本一介布衣,不想牵连这江湖、官场之事,我看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妙。”
“也罢。灵儿,现在绵州府境内已不能渡船。你下船去打探一下消息,我们再作打算。”
慕容嘉宾心道:原来这少女叫灵儿。只见她约莫十四五岁,身着黄色短杉,一幅渔家姑娘打扮,眼睛乌黑清亮透着一股子机灵,落在那张可人的小圆脸上,显得那么俏皮可爱又古灵精怪。
慕容嘉宾正在寻思,就见那灵儿应了一声,一个飞身就下了船去。
“原来灵儿还会武功啊?”慕容嘉宾问道。
老者干笑两声,并不接话。慕容嘉宾自知不便再问,便假装疼痛叫唤两声,不再说话。只听得流水哗哗,整个船舱一下子静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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