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剑南英雄会继续举行。慕容嘉宾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刀剑声音吵醒,欲迈步出门,却被门口武士拦回,只得隔着窗观望起来。但见那练武场上各派掌门正襟危坐,似乎都没有了开场之初争强好胜的心气。不论场上输赢,这些掌门人既
没有面露得意之色,也没有表现出丧气之态,只听得台上台下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声。
慕容嘉宾扫描一圈后,顿时觉得索然乏味,正欲倒头再睡,却发现李玉珠赶巧到来,向越王施礼。这李玉珠男装换了女装,俊俏模样让慕容嘉宾惊为天人,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
李玉珠发髻高梳、头戴金叉,额头点着殷红花钿,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袭紫色罗裙罩着纤巧削细,下额尖尖、略施粉黛,一张樱桃小口配上左右两点嫣红显得灵巧生动,一双柳叶细眉下映着晶莹明澈显得顾盼生辉,身姿款款、步履轻盈。
慕容嘉宾心道:真是官家美人、大家闺秀。竟站在窗前看出了神。
这时,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呼唤:“县主有请小郎君到大厅问话。”慕容嘉宾心里一惊,心想身份这么快就查出来了。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见一仆从推门而入,请他出门。慕容嘉宾只得跟着出来,昂首来到大厅。环顾一周,没了守卫,只看到县主背对正门,站在厅中位置,身旁庄逍遥傲然而立。慕容嘉宾正欲跪拜。
“好你个慕容嘉宾。胆敢信口胡说,骗到越王头上。”李玉珠转身厉声问道。
“不敢,不敢。我叫武司……”
“住口。还敢胡说八道,又来占本县主便宜。待会我就让阿爷摘了你的脑袋。”
“这……”慕容嘉宾心道不好,开始有些心里发毛。但又瞟见庄逍遥对他使眼色,顿时就平静了些许,故意打起了哈哈。
“你以为你巧言令色,编造两句谎话瞒得过那些大老粗,就能骗过官家慧眼。我告诉你,本县主已从“天源客栈”取得了你的名帖,就不要再装了。”声色甚是严厉。
慕容嘉宾见状,扑通跪地,连忙说道:“县主饶命,某不是有意欺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说。”
“只不过,当时就因为我在台下起了两句哄,就被青牛派抓了起来,一时心里气之不过才想在嘴上占些便宜。哪知会被扯进是非之中。”
“咯咯咯……”李玉珠换了腔调,厅里立时响起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我还以为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看来也是个怂包。”
慕容嘉宾一听顿时气上了头。站起身来昂首说道:“我原以为越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人称贤王。想不到,竟会因我这平民百姓说了几句谎话,就要治罪。既然这样,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这几句话说得大义凛然,李玉珠竟停住了讥笑,瞪着眼睛打量起了慕容嘉宾。旁边的庄逍遥,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李玉珠从庄逍遥手中抽出剑来,一下架到慕容嘉宾脖子上。厉声问道:“真不怕死?”
慕容嘉宾怒目相向,“来吧!”
“嗯!是条汉子。你走吧!”李玉珠说完,还剑入鞘,递给慕容嘉宾一块令牌。“我已禀明父王。现在就把你放了。这块是越王府的令牌,你拿着它在剑南道地界就没人敢为难你,也就可以出这绵州府,这是越王见你受伤、又被无辜拘禁的补偿。”又让庄逍遥把搭在肩上的书袋递给了他。
“多谢县主!也请县主代我向越王道谢。”慕容嘉宾说完起身就走,头也不回。
慕容嘉宾手持令牌,大步流星迈出越王楼,正巧与青牛派胡不字打了个照面。胡不字头上裹着白布,突出一坨,对他怒目而视。他刚想嘲笑胡不字的头像**,可又转念一想不能再生事端,只得强憋笑意,得意洋洋拿出令牌一晃,趾高气昂地奔着山下而去。越王府的兵丁见他手持令牌,并不拦阻。
慕容嘉宾回到“天源客栈”,心想这青牛派迟早会找他算账,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回房拿了名帖等随身物品,打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他拿出铜钱准备付房费,掌柜却拿出一贯“乾封泉宝”,说是县主相赠。心道:这良乡县主虽然刁蛮任性,但还算是颇讲仁义,再想到她天姿国色,心里便多了几分好感。于是向掌柜打听了一番,听说北门关闭不通,便径直就向南山庙走去。
慕容嘉宾出得城来,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只觉腹中咕咕作响、肩上又阵阵疼痛,但见不远处河边搭着一个小窝棚炊烟袅袅。心想:算了算了,被青牛派捉住打一顿,总比做个饿死鬼强。便转道向窝棚走去。
“老丈,我是过路的书生。刚才赶路又饿又渴,能不能弄点饭食于我。”慕容嘉宾谦恭问道。
“呵呵呵……好说,好说。”老丈答道。“方才我正在做饭,客若不嫌弃,可将就一下。”说着便邀慕容嘉宾坐下。
“那就多谢老丈了。”
不一会儿,老丈端着一碗米粉出来,只见粉白如玉、不粗不细,汤色清亮、肉香扑鼻。慕容嘉宾见之不觉味蕾大开,狼吞虎咽就是一碗。老丈见状忙道:“郎君慢来。吃了还有。”
慕容嘉宾吃了两碗,腹中饥饿感早已不在,吃第三碗渐渐慢了下来。心里开始盘算:当日我取道涪城关,也途径这里,怎么当时没有这个窝棚。才过两日,怎的冒了出来。他边吃边想边偷偷四处观瞄,又见那老丈约莫五十多岁,身材健硕,穿着粗布外衣、裹着裤腿,一幅老农打扮,但又见老丈面色白净、须发花白,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完全不像是辛苦劳作之人。慕容嘉宾对此一顿狐疑,脑海里不停思索在哪里见过此人,但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骏马嘶鸣。慕容嘉宾心道:莫不是青牛派的人追来了。便起身向老丈行礼道:“老丈,我徒步走了几十里路,刚才吃得又急,现在有些内急。这里有没有茅厕可用。”
“我这窝棚哪有什么茅厕。看见了吗?河边有片小林,急得话去那里。”
慕容嘉宾顺着老丈手指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到小林子里猫了下来。
不一会儿,马蹄声渐近。便听得有个男人大声喊道,“喂,老头儿。”
老丈闻言,立刻上前。
慕容嘉宾蹲在树丛观瞄,这人骑着高头大马,军官模样打扮。心道:难道越王反悔。想听清两人对话,但距离较远,着实听不清楚。忽然又听他大声说道:“奇了怪了,刚才我还听人说这小子往这个方向来了。走路难道比我骑马还快,莫不是插了翅膀飞走了。”说着,又拿出一张画像。“老头,越王府正在追捕此人,如果你看见了就及时向越王府禀报。越王自会重重有赏。”
此时慕容嘉宾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待人骑马走远,消失不见,才从中钻了出来。向老丈行礼道谢:“多谢老丈。”说着又拿出五枚铜钱递给老丈。
老丈摆手不要,“不用道谢。我就看不得这些所谓的官府之人,欺弱怕强,毫无礼数。”忽而话锋一转问道,“小郎君欲前往何处?”
“我原欲去梓潼大庙山参拜文昌帝君。这两日听说越王楼落成,举办剑南英雄会,就想变道前来观礼。殊不知几句言语起哄,给自己惹了一身祸事。幸得县主释放,我才得以离开。谁想越王府又派人来追。”慕容嘉宾无奈叹道。他看这老丈对他毫无恶意,便把这两日遭遇大体说给了老丈。
“原来如此。怪不得州府都关闭了城门,既是有过所也出不去,不知小郎君怎么出去?”
“我有良乡县主赏赐的王府令牌,可以凭此出城。”
“那是正好。我家就住在城南石桌子村,前两日进城卖粉。以前我们可以坐船顺流而下,或走路穿涪城关而过,但昨日听说越王府下令停船封城,我也一时回不了家,想进城住店又太贵,只得在此搭个窝棚暂住于此。家中还有八十老母,心里甚是着急。不知,不知小郎君能否行个方便,把我也一块带过涪城关?”老丈面露喜色说道。
“那是自然。不过,现下天色已晚,今晚我就在你这叨扰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可好?”慕容嘉宾商量问道。
“好,好,就依客所说。”
此时,越王楼内灯火通明,李贞与一众掌门在大厅议事。就听李贞怒喝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私放嫌犯。”
“阿爷,且听女儿解释。我这招叫做欲擒故纵,把这人放出去,又令庄逍遥暗中跟踪,以便追查幕后主使。”李玉珠答道。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纷纷劝说李贞。
“什么欲擒故纵。我看是少女思春,看这小子长得英俊,偷偷把他放了。”白三川暗自嘀咕。
“那庄逍遥可有回报?”李贞又问。
“暂时还没有。只差人回话说,他已跟踪到城南郊外。”李玉珠答。 25937/10988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