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秦王荡派人将甘茂请入后宫,问道:“甘茂,你觉得入蜀平叛谁才是最佳的人选。”
甘茂不用想也明白谁是最合适的人选,笑道:“司马错。”
“入蜀平叛,司马错是不错的人选。”秦王荡点了点头,又问道:“寡人为何不用司马错,而用你。”
甘茂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答道:“臣不知。”
秦王荡见他双眸平静,看不穿他心底的想法。不管他是真不知,还是假装糊涂,说出心底深处的担忧,“司马错借着巴蜀内斗之际,攻灭巴蜀,劳苦功高。丹阳、蓝田也曾指挥二十万巴蜀之众,攻打楚国。司马错在巴蜀一带,素有威名。”
甘茂迟疑道:“司马错在巴蜀素有威名,对巴蜀之地也十分了解。王上用他入蜀平叛,会减少很多的损失。”
秦王荡不知道对方是真的糊涂,还是故作糊涂,摇头道:“正是如此,寡人才不能用他。”
甘茂怔了半响,忙道:“司马错绝对忠诚。请王上无需担心。”
秦王荡直视他的双眼,问道:“司马错是对秦国忠诚,还是对父王忠诚。”
甘茂闻言,答不上来,一时语噻。
“陈庄不是对秦国忠诚。而是对父王忠诚。父王甍逝,陈庄杀蜀候,自立为王。足以说明一切。司马错,寡人吃不准,也没自信压得住他,故而不敢用他。”秦王荡又道:“陈庄的实力,是撑不起他心中庞大的野心。陈庄败局已定,无论以何人入蜀平叛,寡人根本不担心。寡人如果让司马错入蜀平叛,得胜之后,必会进一步深得巴蜀之众拥护。一旦,司马错在蜀地自立为王,寡人可没有把握对付他。甘茂,你对寡人忠诚,寡人才派你入蜀平叛。”
“臣誓死效忠王上,忠于秦国。”甘茂双眸激荡着泪花,“臣会竭尽全力,平定蜀中叛乱。以报答王上知遇之恩。”
“寡人不要你竭尽全力。”秦王荡双眸绽放光芒,“寡人要你必须成功。”
甘茂跪地道:“臣,不负王上。”
“起来。”秦王荡拿出一封竹简,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什么。”
甘茂起身接过竹简,展开观阅,讽刺道:“陈庄杀蜀候自立为王,做出叛国之事,竟然还有脸向王上要封号。”
秦王荡冷哼一声,鄙视道:“陈庄想趁着五国送葬,寡人刚继位、蜀国局势不稳,来个浑水摸鱼。陈庄的心思,寡人如何看不透测。陈庄如此小看寡人,也是他落败的原因。甘茂,你说说,陈庄为何派人来秦国索要封号。”
甘茂整理好书信,挖苦道:“陈庄这是给王上送来一个难题。”
秦王荡闻言也是哭笑不得,“说下去。”
“古人云,名不正事难成。陈庄向王上讨得封号,就可以用秦臣的名义,名正言顺治理蜀国。王上若不给封号,就会派兵入蜀平叛。陈庄就可以散播诽谤之语,以秦国剿灭蜀人为由,混淆视听。号召蜀人抗秦。陈庄便可以领袖自居,自立为王,成为蜀人的救星。无论王上赐不赐封号,陈庄就是最大的赢家。”
“陈庄的确给寡人出了一个难题。”秦王荡问道:“甘茂,你能破了这个难题吗?”
甘茂笑道:“陈庄心思巧妙,但忽略了一个致命的东西。王上既不拒绝,也不答复。陈庄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说得不错。陈庄就是想趁着寡人继位、蜀境不稳而自立。”秦王荡赞许道:“寡人不给陈庄答复,他便会心急如焚。陈庄杀蜀候,蜀国局势已经乱了。寡人给他一把火,蜀国局势将会更乱。陈庄是秦国和蜀国共同的敌人。寡人放过他,蜀国旧臣也不会放过他。寡人相信,蜀国旧臣早已经对陈庄心怀不满,此刻正在密谋,如何驱逐陈庄,恢复蜀候的统治。追随陈庄叛国的人,见蜀地人心浮动,寡人这边也没有动静。也会惶恐不安,相互猜忌。”
甘茂心道:“原来王上早就计划好了。用他入蜀平叛,既是为了削弱司马错等人的影响力,从而进一步巩固权利。眼前这个人虽然只有十九岁,王道之术,比先王有过之而无及。”
秦王荡嘱咐道:“蜀国的局势已经差不多了。甘茂,该你上场了。寡人,等着你的好消息。”
甘茂跪拜道:“喏。”
入蜀之争,张仪再次败下阵来。离开朝堂刚回到府邸,忽闻,魏籍大臣魏章、张若等人突然造访。张仪来不及整理衣冠,出门相迎,拱手问道:“几位将军,你们怎么来了。”
魏章拱手答道:“秦相,你不欢迎吗?”
“魏章将军说哪里话。”张仪伸出手,“请进。”
张仪一边将众人请进府内,一边命人下去准备美酒佳肴招待贵宾。众人进入客厅,席地而坐。魏章开门见山地问道:“王上继位之今,既不重用我等,也不远离我等。王上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秦相,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张若也道:“魏章将军所言,也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众人也道:“请秦相为我等拿个主意。”
张仪端起酒樽,自饮自酌,也不说话。魏章忙道:“秦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张仪看了看魏章,又看了看众人,“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
魏章道:“秦相和大庶长都主张放弃蜀地。王上不愿意放弃蜀地,既是向诸侯传达秦国不会放弃一寸山河,也是震慑别有用心地大臣。这些都还说得过去。但我有一点不明白。”
张仪看着他,问道:“魏章将军,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魏章情绪激动地说道:“陈庄叛乱,王上为何不用司马错将军,反而用甘茂。秦国能够得巴蜀之地,司马错将军立下了汗马功劳。甘茂入秦不久,也尚无军功。王上岂能让他领军入蜀平叛。王上的意欲何为。”
张仪轻声地问道:“入蜀平叛,王上不用司马错,而启用甘茂。你们是不是觉得,王上糊涂了。”
魏章道:“司马错熟悉蜀道,也熟悉蜀国。王上不用他,而用甘茂,这不是糊涂,又是什么。”
“王上可不糊涂。”张仪有意停顿道:“陈庄叛乱,给王上敲了一记警钟。王上不用司马错,是害怕司马错平叛之后成为第二个陈庄。然,甘茂不一样。甘茂的军事才华和司马错相比,不分伯仲。但甘茂是外籍之臣,在秦国也没有根基。王上不怕他平叛蜀地之后胡来。离开了秦国,甘茂什么都不是。”
张若抱不平道:“司马错忠心为国,王上为何会猜忌他。”
“王上不仅猜忌司马错。”张仪叹道:“我们又何尝不是被王上猜忌。王上也不信任我们啊!”
魏章双眸喷射出怒火,“我们没有做出对不起秦国之事。王上,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等。”
“谁让我们手中的权利太大,威胁到了王上的地位。”张仪深深出了一口气,“王上用甘茂,不用司马错,就是为了重新培养自己的实力,削减有军功者。王上做这些事,也是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利和地位。”
魏章瞳孔睁大,“秦相的意思是说,王上忌惮我们的势力。形势发展下去,王上会清除我们的势力。”
“王上虽年幼,但他的性子,比先王更让人捉摸不透。”张仪端起一杯酒樽,“我们是魏国人,在秦国位高权重。秦国的军政大权,大部分落在魏籍武将之手。王上没有先王的胸襟,迟到都会对我们动手。”
魏章分析着目前的局势,大惊道:“秦相,王上会对我们动手吗?”
张仪将一樽酒送入唇边,答道:“秦国外忧为解,王上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张若问道:“秦相,我听不明。”
张仪答道:“先王继位,第一件事就是腰斩公孙衍。王上继位不对我们动手,一是因为王上忌惮我们魏籍大臣的实力。二是因为,王上处事稳重,没有绝对地把握是贸然不会对我们动手。王上继位需要稳定,一旦在外臣的事情上处置不好,恐怕会引发大的动乱。王上的高明之处,既是不重用我等,也不疏远我们。但他会一步一步解决秦国的危机,一步一不削弱我们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王上就会对我们对手。”
魏章低声说道:“王上如此待我们,我们不如…”
“不可。”张仪截断道:“王上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岂能行谋反,留下千古骂名。秦国负我,我也不会负秦国。秦国不需要我,我离开便是。岂能行反叛之事。”
魏章道:“我们不行反叛,难道等着王上对我们动手吗?”
张若也道:“秦相,我们不反,难道等死吗?”
“先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张仪绝不做危害秦国之事。张仪也不做公孙衍之流,任人宰割。甘茂平叛蜀地,回归秦国之时。也是张仪离开秦国之日。”张仪扬起脖子喝了一杯闷酒,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对手公孙衍,眼角有些湿润,心中一阵唏嘘,“张仪一心为国,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啊!可悲啊!”
甘茂领着大军离开咸阳不足三日,秦王荡收到北疆义渠来犯的消息。秦王荡怒色道:“义渠胆敢犯我边境。寡人绝不容忍。大庶长,何在。”
赢疾道:“臣在。”
秦王荡道:“寡人以你为将,领军十万,出兵义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