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赵魏三国国君聚首赵国,畅谈数日。这个消息传到诸侯国的耳里,是一个不好的信号。三晋争斗,诸侯国才能趁火打劫。殊不知,崤山之战,晋国大败秦国,秦穆公霸主不在,雄风难存。秦人,百年不敢东出函谷。河西一战,魏将吴起一战成名,击溃秦军,创下了数万魏武卒击溃数十万秦军的经典战例,秦军东出无望。秦公赢驷,以秦孝公嬴渠梁二十多年留下的根基,凭借三晋内耗之际,占据肴山、东出函谷,一雪前耻。
三晋和睦,对于秦国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嬴驷本想借会葬之名,挑拨魏赵两国关系,从中获利。秦国也暗中将魏国攻赵的企图,告知了赵国。本以为魏赵两国,难以和平相处。谁曾知,嬴驷没有得到两国开战的消息,而是三晋聚首赵国邯郸。
秦国宫殿,秦公赢驷笑容僵硬,道:“左庶长啊!三晋和睦,秦国有苦头吃了。”
左庶长嬴疾是秦孝公竖子,秦公嬴驷异母弟,擅长外交军事,颇有治国良策,也深得嬴驷倚重。赢疾闻言,沉吟片刻,“国君不必忧虑,三晋是不可能走到一块的。三晋真的走到一块,我们还有张仪那张嘴可用。”
秦公赢嗣,似笑非笑道:“你啊!总是过于乐观。”
嬴疾道:“人生不乐观点,岂是无趣。”
“这一点,寡人不如你。”秦公驷,往前走了几步,凝视着案桌上的地图,陷入沉思。过了半响,嬴疾见他脸色一沉,问道:“国君,怎么了。”
秦公驷嘴里发出长长的叹息声道:“中原诸侯,行王事,唯齐魏两国。今,我大秦东取河西,屡败三晋。北扫义渠,南压蛮楚。寡人欲行王事,以争天下。此计,可行乎?”
嬴疾心中计较厉害,肃道:“秦国一路艰辛,走到今天,实属不易。魏国、齐国称王,皆遭诸侯,共同讨伐,以至国力大损。国君,不可图虚名,怒天下。臣以为,行王道,以争天下,尚需时日,不可操之过急。”
“尚需时日?”秦公驷深邃的双眸凝视着他,语调颇为凄凉,“寡人继位至今,已经等了十四年。左庶长,你要寡人,在等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寡人能等,上天会给寡人时间?”
嬴疾知晓他的脾性。秦公嬴驷杀伐果断,一旦做了决定,无论前方有何荆棘,是阻挡不住他前进的步伐。昔,秦孝公嬴渠梁去世。国人只知商君之法,不识秦君之道。赢驷即位,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和地位,不惜冒着风险,腰斩商鞅。
赢驷以商鞅之死,慑服群臣。赢驷告诉秦国的百姓,秦国是他的。没有商鞅,还有秦公嬴驷,秦国无畏惧中原诸侯。商鞅死后,嬴驷励精图治,秦国群臣在他的带领下团结一心,共创大秦盛世。赢驷不负期许,连败魏国,不但夺回河西之地,而且让秦国的国土,跃过黄河,占据肴山、函谷。秦国,不仅一雪前耻,还扬眉吐气。
嬴疾日夜常思,秦国行王事,争天下,定当出于他。然而,嬴疾的激情,被理智压制。他要为大秦百年之计考虑。沉思良久,嬴疾垂首道:“可…”
秦公驷双眼闪烁出灼热的希望,截住他的话,“你不必再说了。寡人称王之志,已定。中原诸侯,欲讨伐秦国,要看他们是否有这个本事。”
三晋相聚,除了酒宴时的波折,到也相处和睦。韩候、魏候徒留赵国数日后,便返回各国。送走韩候、魏候,赵国尚无边境之忧,赵雍的日子过得也是相当舒适。每日,除了学习政务,便是和司马望族一同习剑术,学骑射。
这日,秦国使者递上国书,道:“秦公,欲行王事,邀请赵君前去会盟。”
秦国欲行王事,遭到赵国大臣,纷纷叱责。秦国使者,没有搭理这些朝臣,静候赵君答复。赵雍看了国书,将它搁置一边,对来使,道:“寡人一定去。”
秦国使者,行礼,道:“我即刻回咸阳,告知秦公。赵君,告辞。”
秦国使者转身,大踏步走出了赵国的宫廷。赵国诸臣谏言,欲让赵雍取消这次行程。赵豹也想通过相邦这个身份,迫使他收回成命。赵雍不顾众人反对,将国事交予赵豹、公子成处理。自个领着肥义、司马望族等人前去祝贺秦公称王。
前往秦国的路上,赵雍望着赵国的秀美江山,狂歌高吟,久久沉迷其中。司马望族也跟着高歌一曲,展示胸怀。一曲告终,赵雍问道:“司马望族,我选择一意孤行。我做错了吗?”
司马望族,回道:“家父常说,要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就应该出去走走。君上名为去恭贺秦公,实则是为了多了解秦国。秦国与赵国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君上此行就是为了知己知彼,早日做好准备。”
赵雍笑道:“知我者,望族也。皆说秦人如虎狼,我倒要看一看,虎狼究竟是怎么样的。秦人,果真如大臣传言那般,如狼似虎。”
秦公赢驷,将称王之地,选在宁秦。
秦国用兵,大败魏国。魏国被迫将阴晋邑划给秦国。秦国除去阴晋之名,更为宁秦。宁秦,乃有安宁秦疆之意。赢驷将称王之地,选在这里,深谙其音。他是要告诉天下诸侯,土地在你们眼中不值钱,在我秦人眼中是一块宝地。你们管理不好自己手中的土地,寡人愿意为之代劳。
秦公赢驷,穿王服,戴王冠,在左庶长嬴疾的陪同下,意气风发的迎接各国使节。嬴驷,谈笑风声,好生威风。
司礼高声道:“周天子特使到。”
周天子虽然无实权,但士子之心,归周。赢驷见周天子派出太子这位特使前来庆贺,对他礼遇有加。周天子特使,刚落座。魏国、韩国、燕国及宋国等国国君先后而至。面对几国客气话,赢驷笑了笑。当他背对着几国之君,脸色阴沉,对着身后的嬴疾道:“赵君,身在何处?”
正说话间,前方有一大队人马奔来。嬴疾指了指那队人道“赵君来了。”
根据礼制,天子驾马六骑,诸侯四,士大夫二。赢驷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也见不远处,四匹骏马,拉着一辆大车,车子四围了许多甲士。其中,走在最前面的甲士,双手擎着一面大旗,旗帜上面,刻着赵字。
赢驷,笑道:“赵君,真给寡人面子。”
赵国车队,离赢驷尚有五十步之距停了下来。赵雍站在车头,望了望四周。眼见人群之中,韩候和魏候也在。在看了看,远处的高台,高十丈,宽五丈。高台之上,摆放着一个大鼎,一张桌。桌面上陈列数个小鼎,鼎内装有猪、牛等祭祀之物。高台每个角落,插着黑色的旗帜,旗帜随风舞动,散发着咔咔响声。
赢驷笑道:“赵君,能亲自来,寡人面子大得很?”
赵雍下了车,肥义一旁低声道:“君上,他是秦国国君赢驷。”
赵雍,迎了过去道:“秦公之邀,我怎能不来。”
赢驷的目光始终观察着对方的一言一行,撩起大袖,往前一伸,“赵君,请。”
赵雍回礼,“请。”
躲在人群中有一妇人,低声道:“张相,此人,乃何许人也。国君,对他礼遇有加。”
张仪,顺着妇人修长洁白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数秒之后,他道:“哦?那是赵国的国君。”
“列国的国君要么是个糟老头,要么是壮年。怎么?赵国是个小娃娃。”妇人,忍不住窃笑。笑声之中,带有几份调侃,几分轻视。
“芈八子,你不要小看这个娃娃。”
张仪性格自傲,乃一狂士。放眼天下,他瞧不起任何人。能得到他的赞许,定不能小觑。眼前这个小娃娃,勾起了妇人的好奇心。芈八子问道:“赵国小娃娃,得到张相的赏识,必有过人之处。芈八子不懂,请张相赐教。”
张仪,捋了捋胡须,正色道:“赵君是个小孩不假,到也少年英雄。去年,赵君语甍,魏国纠合秦、齐、燕、楚国以会葬之名,伺机图赵。这个小孩涉位之初,破五国联军。其胆识、气魄,非一般人能比。”
芈八子见赢驷等人走来,欠身行礼,脸上送去明亮的笑容。赢驷驻足,投去一笑,算是回应。嬴疾,招呼着赵雍等人继续前行。
赵雍的眼神也不自觉投在芈八子身上,问道:“秦君称王,会盟诸国,皆不带美人。这里怎会有美人。”
肥义,答道:“此女,乃楚人。因其产下一子,母凭子贵,秦君封她为芈八子。今日,秦君称王,身边只带了她一个女子。足以见得,此女在秦君心中的地位。”
赵雍也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凭借什么手段,竟让不可一世的秦君为之倾倒。赵雍,再次将目光落在了芈八子身上,仔细打量着她。芈八子身着简单,挽着云髻。虽,没有俗物修饰,却也是一位令人心醉的美女子。尤其是,她的一颦一笑,脸颊呈现出的梨形窝,最是让人痴迷。
三鼓刚过,高台上的司礼,拖着长音高呼,“良辰,到。请,秦王登台。”
号角长奏,赢驷穿着王服、冕冠,脚穿着金丝软鞋。昂首阔步,一步一步,往高台的方向走去。赢驷心胸澎湃,朝着高台走去。每上一步台阶,那些峥嵘岁月总会在他脑海浮现。
公元前900年,东周孝王封嬴非子于秦邑,始建秦国。历史长河,滚滚流淌,秦国历经数百年。秦国历代先君,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开脱疆土,乃有今日局面。赢驷称王,不仅是个人的荣耀,而是秦国历代先君的努力,得到了认可。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此八字,深入秦人血骨,是他们的灵魂。
秦国君臣,见国君登上高台,很多人留下了眼泪。
司礼道:“祭天地。”
赢驷,端着一杯酒,撒落大地,心中呐喊道:“历代先君啊?你们可曾看见。子孙赢驷,不负期许。”
司礼高呼礼毕。
赢驷,拾起子孙的感伤。赢驷挪动着步子,站在高台上,展开双臂,放声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台下的秦国将士,齐声回应,“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此八字,绵绵起伏,回荡在山野之间,久久不能停息。
嬴疾面对秦国三军将士,拔出腰中长剑,往前一送,高呼道:“秦国万岁。”
“秦王万岁,秦国万岁。”
赢驷毫不客气地接受了秦国将士的颂词。对于他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秦国能有今日,除了历代圣贤的治世开疆之功,更重要的是他,成为了秦国第一代秦王。也是他,为秦人洗清了屈辱。
在多的豪情壮语,也不能囊括他心中的那份凌云壮志。赢驷,面对着秦国将士,慨然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