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室为备戎狄之患,举国东迁,封嬴非子于秦邑,秦国建国始。岁月流转,秦国先辈的血液,洒在这片大地,已有数百年。公元前325年,秦公赢驷登台称王,让年少赵雍的心脏猛然跳动。望着台上魁梧的身躯,在瞧着秦国威武的三军将士。赵雍傲然而立,赞道:“男儿,应当如此,不负青春。”
秦国能做的事情,赵国也能做到。秦王赢驷可以富国强兵,血洗国耻。赵雍也可以振兴国力,一雪前耻。回到邯郸,赵雍召集相邦、大司寇、国柱、国尉、大司马以及左司寇等重臣入宫,商议富国强兵之策。
赵雍道:“魏国任吴起、李悝、西门豹等人变法,历经两世,国家兴盛。魏罂独行王道,诸侯莫敢不从。齐国以田婴、邹忌、孙膑等人变法,国力大增,两败魏国。秦公嬴渠梁任商鞅主持变法,秦王驷也行王道。寡人欲行新政、除弊政,立志革新,振兴国力,诸位大臣有何意见。”
赵雍提出新政,是为了试探一下诸臣的态度。话音刚落,宛如一颗石头,掉入水中,激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公子成对眼前这个‘无知无谓’的少年,心中充满怜悯。魏国、秦国和齐国变法,那一代人历经了多少重重磨难与艰险,才取得了成效。富国强兵,变革图存,本来就牵扯甚广,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多。赵君却把它看做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此说来,赵国历代国君,岂不都是庸人。
公子成眼神斜睨,唇角微动,讥讽道:“君上,有如此雄心壮志,乃赵国福分。君上,欲行新政,应如何行之。历代先君尚无变革图新,你能做好吗?”
赵雍见他冷嘲热讽,心中微怒,左手半握拳头。
赵豹见君上年少,却有雄心壮志。秦国之行,收获颇丰。他想,假以时日,赵国他日定能傲视诸侯。但,赵豹没有因为赵君言语,丧失理智。赵国的国政、内情他是最知晓的,也是最有发言权。赵君想要行新政、除弊政,现在不是最佳的时机。
赵君力图革新,不仅阻力众多,怕会伤了诸臣的心。赵君出使秦国归来,突发此语,不能让人相信,他会有如此的胆识和魄力。赵豹也坚信,赵国目前维持的这种局面实乃不易,怎可轻易推行新政。面对君上胡乱之语,身为相邦,他要纠正君上错误的观念,让他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中去。
“新政事关国体,望君上三思。”赵豹道:“赵国政体历经百年,尚无错落。君上变更其道,另辟蹊径。此言流传宫外,赵国境内人心惶惶。若有不慎,将酿成大祸。”
赵雍心中寻思,寡人想要做点实事,就这么难吗?
“大司马,寡人欲行新政,以增国力。寡人如何行之,方可富国强兵。”
赵雍出使秦国归来后,的确是变了不少。此间朝会,更是语出惊人。肥义闻之,心中涌出一腔热血。他见君上胸中有如此大志,出列道:“臣以为,重农是强兵之本,重商乃富国之源。君上,欲行新政,农、商并重,方可振兴国力,傲视他国。”
公子成闻言不屑,反驳道:“大司马,你是想更改历代先君百年国策吗?岂不是祖宗之法,错了不成。”
赵豹见肥义口出狂言,脸色也是不悦,“大司马之言谬矣。重农抑商,乃立国之本。农商并重,只会让赵人迷失本性。商人重利轻义,只会榨取钱财,难有大义之为。商人不会用自己的财富,帮助国家富国。”
公子成以祖宗之法,这顶大冠,覆盖在肥义头上。加上赵豹以身份、地位,出语高压。肥义虽有理,也不好与之争辩。公子成、赵豹两人的地位,岂是他人能够动弹的。肥义见众人盲目跟随,叹道:“赵国,正因为有太多你这种墨守成规的人,才难以兴盛的。”
赵雍与肥义相处有些时日,知他满腹经纶,可以安社稷。肥义不加辩驳,也不说出胸中之志。其深意,一则是迫于局势,另一则,怕是对自己这个国君,充满失望。赵雍也不想为难他,将目光落在李兑身上,“左司寇,你的意见呢?”
李兑看懂了朝局,拱手道:“君上,事关国体,新政之事,应当从长计议。”
赵雍面向众人道:“国尉、国柱,你们的意思呢?”
国尉、国柱相对一视,“事关国体,请君上三思。”
争论半日,新政一事,尚无结果。赵雍宣布散朝,往后宫走去,嘴里骂道:“老匹夫,总是逆寡人之意。”
赵雍心情不畅,遇路而行,行到藏书阁。
藏书阁是存放了许多贤圣古籍,这里汇聚许多圣人的智慧。赵雍凝视着藏书阁古老的三个字,忽然,灵光一闪,道:“太傅通六艺,晓古今,乃博时通达之人。与其,在这里苦添愁恼,何不去请太傅解忧。”
赵肃侯语封费游通为太傅,教导太子学业。费游通教导太子学业,也是兢兢业业。居在宫中,一住就是十年。随着赵肃侯语离世,赵雍即位。他会步上一个新台阶,也会得到新君的倚赖与重用。然而,费游通做出一个让众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主动上书,请求归隐山林。
赵雍身边亲人尽去,不舍太傅离开。便让他去藏经阁专研学问,修正古籍。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太傅。转眼间,一年时间,悄无声息的走过。赵雍先忙于君父葬礼,应对诸侯。跟着一大堆国事,压在这个少年肩上。若不是偶然经过藏书阁,也不会想起太傅。
“太傅,君上到了。”一名女婢急色道。
费游通闻言,亲自出门相迎,拱手道:“不知君上驾临,有失远迎。”
“太傅,不必多礼。”赵雍,见太傅白发飘然,下颌白须,长了不少。太傅宛如仙风道骨,世外高人。见他佝偻着身子,赵雍上前搀扶,“寡人,途径藏书阁。想到太傅,就过来看看。”
“谢,君上记得我。”太傅做礼,安详道:“君上,里面请。”
赵雍站在门口,停了下来,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众人齐声道:“喏。”
进入藏书阁,赵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禀明了来意,“请太傅为我解惑。”
女婢,捡了些精致的糕点,呈上好的茶水,送了过来。将茶水和糕点放好后,躬身退了下去。赵雍知道,太傅修身养性,陶冶自然,酒色不沾。端起眼前的茶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将朝堂之事,和盘推出。说道情急之处,赵雍的情绪波动激烈。好在,赵雍不是乡间野子,否则,言语定会粗俗不堪。
费游通身居藏书阁,不过问赵宫内政。但他,时刻留意着赵国的动向。更注视着自己这个不受约束的学生一举一动。赵雍前来,他早已猜到对方的来意。一边倾听赵雍之语,一边面带慈祥的笑容,替他斟茶,“君上欲行新政,这是一件好事。”
赵雍也认为是件有利于振兴国家的大事。他不理解,怎会遭到大臣的抵制。
“君上,没预料诸臣会反对。”太傅顿了顿,抚摸长须,续道:“君上推行新政,势必会涉及到大臣的切身利益。为了利益,他们当然要抵制君上推行新政。”
费游通取过一盏茶,送到嘴边,“君上推行新政,离不开重臣的支持。君上专断独行,新政,不易成功。怎样获取重臣的支持,这是君上面临的难题。”
费游通,寥寥数语,将赵雍点醒。
费游通抿了一口茶水,续道:“君上,欲行新政,革除弊端,以振兴国力,此乃善举。君上,任用何人新政?怎样去革新?诸臣、士人及平民对君上的态度又是如何?邻国见赵国振兴,会有什么反应?”
太傅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赵雍皆不能回答,顿时语塞。
费游通,叹道:“赵国,不能效仿魏、齐两国,推行新政,变法图强,乃四周环境所致。君上欲行新政,首先,要保证赵国境内稳定,对外不可有战事。”
“请太傅教我。”
费游通注视着他。眼前这个人,不在是那个任性而为的孩子,而是长大懂事的少年。这个孩子经历了许多事,脾性收敛了许多,也成熟了不少。他依稀记得,君上,从来都不会静下心来,听他讲话。费游通教导自己的学生,“君上,只需派遣大使,携带宝物,较好各国。”
“这点事不难办。”赵雍端起茶水,用唇角沾了一点,“新政,从何入手。”
“君上,欲行新政,重点整顿吏治。赵国吏治看似井条有序,实则腐败不堪。我出宫游历,略闻朝中有人趁着国难之际,发不义之财。此类人不除,赵国难以兴盛。”费游通又重新斟满一杯茶,放下茶壶,正色道:“新政实施,也会涌现出许多人抵制。君上,要做好应对来自各方的压力。有多大的决心,就要做好来自决心背后的压力。”
赵雍恍然大悟,“我以为新政,乃一纸文书罢了。这里面蕴藏的学问,实在是太多了。”
费游通闻言,苦笑道:“一纸文书能够解决,变革图新,就不会有流血牺牲了。”
“今日听太傅一言,雍,收获颇多。”赵雍道:“太傅,可有最佳人选推荐给我。”
费游通摇了摇头,给出忠告,“君上挑选之人,定要慎重。所选之人,品德威望足以服众。”
经费游通点播,赵雍脑海中已然有了人选,问道“太傅,我心中有一人。他身为相邦,又是宗族,威望品德足以服众。太傅,以为何。”
“相邦,品行才德,的确不错。”费游通默然少许,摇了摇头道:“但他身为宗族,新政与宗族利益冲撞,他会存在私心,导致政令不通。”
赵雍沉思一会儿,又道:“宗族之人不可选,方可从朝中重臣入手。”
“朝臣,为了私利,也不会尽心尽力。”费游通起身,拱手道:“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君上的机遇?日后有人问起有关此事。君上,不可提到微臣。”
赵雍琢磨太傅话语中的意思,叨扰半日,起身告辞。
从藏经阁出来后,穆涧见赵雍整个人容光焕发,喜滋滋地道:“君上这般高兴,必是太傅之功。”
赵雍回过头看着他,眸色之中绽放自信,“太傅给我开了一剂良药。”
穆涧,顿了一下,问道:“君上,何不请太傅出来为官。”
赵雍望着藏经阁的大门,苦笑道:“太傅专心学问,不愿理世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