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
三师父以为王三叹使诈,冷笑一声,趁机扑了上来,可疑惑之中,他不由自足,偷眼向叶翠和年轻姑娘立身之处扫了一眼,却见两人果然不见踪影。
他大吃一惊,倏然落地,冲着王三叹恼怒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王三叹把眼一瞪,气愤难耐道:“白给你折腾半天,啥没捞着。算啦算啦,老子不玩了。”
王三叹满腹怨恨,转身便走,却听三师父阴涔涔一笑:“现在想走,太迟了。”
王三叹感觉不对,悚然一惊,急忙回头,却见原本慈眉善目的三师父,不仅骤然变得狰狞恐怖,好像一个刚出地狱的魔鬼,两手中居然还多了两杆月牙刺,冷笑声中,左右一分,呼呼生风,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月牙刺,成双成对,两端带刺,手柄居中,手柄一侧,由横梗连接着一弯月牙般的利刃。
它既能如匕首短刀一样格、挡、拍、截,也能如峨眉刺判官笔似的穿、刺、拨、挑,还能像钩爪锁链似的钳制敌人的兵器,绝对是难学难精难对付的狠毒兵刃。
王三叹看得清楚明白,心惊胆战中,更知其中厉害,心想老家伙居然还有后手,再待下去大为不妙。反正那小子跑了,我也没吃大亏,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一念至此,他不敢怠慢,怪叫谩骂一声,转身便跑。
可他没想到的是,三师父不仅容貌改变,连武功也瞬间暴长,身影闪处,片刻间便追到王三叹身后,抡起月牙刺,狠狠刺了过去。
可是,眼看月牙刺闪闪尖刃,几乎刺中之际,三师父忽觉眼前身影一闪,不仅月牙刺骤然刺空,甚至连王三叹也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他暗暗吃惊,倏然止步,细细搜寻。可遍观前后左右,只见狭小僻静的巷子里,从巷头至巷尾,连只老鼠都看不到,哪还有王三叹的丝毫踪迹?
他心有不甘,急忙飞身上房,四下眺望,把远近各处,视力所及的犄角旮旯,全部细细搜寻一遍,却依然没发现王三叹的蛛丝马迹。
他满腹懊恼,却也无可奈何,跃下房顶,向着叶翠与黄衫姑娘消失的方向悻悻而去。
可他却不知道,他回走没有几步,身后不远处,王三叹的脑袋,便无声无息地冒出地面。
王三叹望着三师父渐行渐远,依然心有余悸,不敢贸然跳出,直到三师父拐出巷口,不见踪影,他才轻叹一声,浮上地面,冲着空空如也的巷子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踢踏着破草鞋,往相反方向悻悻而去。
他走出巷子,顺着南北大街,优哉游哉,又走片刻,忽觉大街上行人越来越少,而且,细细看时,路上仅有的几个行人,也都急急慌慌,径直东行,几乎没有往西去的。
他顿时大感惊讶,又觉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急忙东张西望,寻找餐馆酒店,却见大街上的大小餐馆、客栈酒楼,几乎家家关门闭户,不由更加惊奇。
他正自纳闷,,他忽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摇着蒲扇迎面走来,急忙上前询问:“大爷,餐馆酒楼,怎么都关门了?”
老汉上下打量王三叹一眼,笑道:“小伙子,刚到京吧?”
“是啊,请大爷赐教。”
“都去看龙舟,谁在店里呆着?”
“那,啥时候开门?”
“难说。”老汉摇头笑道:“总得看龙舟回来吧?”
“真是闲的。”王三叹不以为然道:“龙舟有啥好看的?”
“重在参与嘛。”老汉微笑道:“何况沿河两岸,人山人海,也不见得都为了龙舟而去嘛。”
“不为龙舟?”王三叹有些懵懂,好奇问道:“那为什么?”
“嗨!”老汉哈哈一笑,不无感慨道:“那么多人,总要吃喝拉撒吧?总要有买有卖吧?”
“噢——”王三叹恍然顿悟,讪讪笑道:“是极是极,我们那儿赛龙舟的时候,河岸两边,也是商贩遍地,我还买过……”
话没说完,王三叹微微一顿,转而嘻笑道:“还有许多漂亮姑娘,也趁机去,去,那个,游山玩水……”
“你这小子……”老汉嗔怪一声,径直前行,兀自哈哈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小子,那就快去游山玩水吧,哈哈哈……”
“借您老吉言。”王三叹回身看着看着擦肩而过,不无调侃地笑道:“大爷,一块去呗?”
“六十年前,我是年年去啊。后来呢,成家立业了,就隔三差五的去。”老汉头也不回,缓缓前行,呵呵笑道:“现在,提不起精神喽。”
“不是吧,我看您老,雄风犹在……”王三叹正自调笑,却见老汉渐行渐远,忽然心中一动,急切问道:“喂,大爷,路怎么走啊?”
老汉缓缓止步,转身回头,顺路一指:“顺大街一直往东,到头南拐,再走两个路口,就能看见朝阳门了……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好勒,多谢大爷。”
王三叹心急火燎,不等老汉说完,早已转身疾走,闻听老汉惊呼,却也不以为然,头也不回地道一声谢,踢踏着破草鞋,径直向东飞奔而去。
老汉戛然而止,旋即苦笑摇头,不无感慨地喃喃自语:“唉,年轻人呀,就是心浮气躁,和我那时一样,出了朝阳门,过路口向南,还有二十多里呢……”
可惜王三叹早已听不到老汉的话,只是满怀兴奋,一溜小跑,还有几分暗自得意: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京城龙舟,不见得比老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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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京城小妞,却着实不赖……
心花怒放中,他望眼欲穿,甚至忘记饥渴,恨不得一步迈出城门,迎面便能看见一条条华丽的龙舟,一簇簇拥挤的人群,一处处吃喝玩乐场,还有一个个花枝招展的美女。
可就在他欢天喜地,健步如飞的已经看到近在眼前的朝阳门之时,忽觉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眼睛余光中一闪而过。
他愕然一怔,倏然止步,急忙顺势望去,却见他刚刚跑过的巷口处,果然有两个身影倏然一闪,却又迅速缩回巷中,而其中一个背影上,分明背着一个硕大包裹!
难怪如此眼熟?
心念动时,他怪叫一声,已然飞身跃起,几个起纵便追到巷口,放眼望去,只见十几丈外,叶翠和貌美如花的黄衫姑娘,正匆匆跑向巷子深处。
他顿时喜出望外,高声怒吼:“小子,给我站住。”
刹那间,他早把龙舟之事,抛之脑后,甩开大步,飞一般地追赶过去。
原来,叶翠与黄衫姑娘趁着王三叹和三师父搏斗之时,从巷子另一端,飞快逃到另一条街上。
眼见脱离险境,叶翠正想和姑娘告别,却被姑娘一把抓住衣袖,催促道:“快走快走。”
叶翠微微一怔,更加惊疑——听她说话,似乎有些紧张,可她脸上却笑嘻嘻地,似乎有些顽皮——正想询问,却被姑娘扯住衣袖,不容分说,连拉带拽,继续向前跑去,兀自着急叮嘱道:“别走大街,快,还是钻巷子。”
叶翠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好意思甩掉姑娘的手,只好身不由己,随着姑娘一溜小跑,钻进大街对面的小巷,惊讶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我叫黄如玉。”黄如玉答非所问,抿嘴一笑,柔声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叶翠顺口答道:“我叫叶翠。”
“啊!好。”
黄如玉稍感惊讶,连应两声,倏然放慢脚步,重新审视叶翠,发现还牵着叶翠的衣袖,顿时双颊绯红,急忙松手,吃吃笑道:“公子长得像个女孩子,名字,居然也像女孩子。”
“其实,其实我本来……”
叶翠正想如实相告,可话说一半,她突然心中一动:她与我素不相识,为何拉着我东跑西窜?难道也觊觎龙剑?于是微微一顿,话锋一转,故作无奈道:“其实我本来,也不喜欢这名字。”
“这名字好呀,翡翠很珍贵呢。”黄如玉甜甜一笑:“咱们赶紧走,边走边说。名字嘛,不过是个记号,叫啥都好。估计呀,您家长辈太疼爱您了,才起这么个金贵的名字。”
“长辈?疼我?”
叶翠蓦然想起孤苦的童年,不由一阵好笑,随即却又一阵酸楚,苦笑一声,默默前行,再不言语。
“肯定是的。”黄如玉羞涩之中,并没注意叶翠的神情变化,自顾自的边走边道:“我们这儿,也有这样的风俗,越是金贵的男孩儿,越起个不大好听的名字,甚至还有什么,阿猫阿狗的呢。”
“姑娘所言极是。”
附和声中,叶翠很快平静下来,闻着黄如玉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步履匆匆中,忍不住偷眼细看。
只见黄如玉不过十八九岁,上穿淡黄明罗衣,下罩绿纱散花裙,匆匆行走间,像风中杨柳一样优雅轻灵,婀娜多姿。
叶翠暗自赞叹,忽觉自惭形秽,暗自叹息:黄姑娘声音圆润如玉,回眸之际,杏眼桃腮,眼波流转,我都怦然心动,别说那些寻常男子了。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的由衷称赞:“黄姑娘,您可真漂亮。”
“公子——”
黄如玉骤然一惊,刹那间,只觉心脏瞬间停止跳动,忽又猛然跳到嗓子眼,使她一阵激动,一阵甜蜜,一阵娇羞,还又一阵面红耳赤,甚至有些头晕目眩,忍不住伸出葱管般的纤纤玉手,轻遮半颜,匆匆前行,声音忽然小如蚊蝇:“快走吧,省得,他们追来。”
叶翠看到黄如玉不胜娇羞的样子,微微一愕,旋即醒悟,顿觉又喜爱又好笑——我虽是女儿身,可身着男衫,如此当面称赞,怎能不让人家害羞?不过,她面皮也真薄,若别人夸我漂亮,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如此害羞?嗯,除非公子夸我……
想到龙中堂,她心头蓦得一跳,忽又一阵失落:朝夕相处十几年,公子好像从未夸过我,难道我长得很丑?嗯,和黄姑娘相比,确实不值得公子喜爱。
一时间,她在这边胡思乱想,无暇攀谈,黄如玉和她并肩而行,正自心头撞鹿,羞口羞脚,使两人从谈笑风生瞬间陷入到寂静之中。
脚步声声中,她们默默前行数步,叶翠猛然察觉气氛稍显尴尬,顿时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稍显心虚,偷眼看向黄如玉,却见黄如玉也正注视着她。
其实,黄如玉在叶翠胡思乱想之中,早把叶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一番。
只见叶翠俏脸如玉,眉毛细长,一双眼睛如钻石般明亮闪耀,稍显尖细的下颚,衬托着高挑的鼻梁,越看越比女孩子还俊俏,越看越觉芳心直跳,越看越不敢开口说话。
而就在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之际,叶翠恰好偷眼看来,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微愕,又均感到有些羞涩,不由自主地迅速错开目光。
叶翠心想:糟了,我有些失态,一定被她看出什么了。也罢,干脆直言相告好了,省得其中诸多不便。
而黄如玉眼见叶翠俏脸微红,以为叶翠心中正和她心中所想一样,不由更加害羞,不等叶翠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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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鬼使神差般轻声问道:“公子,您贵庚几何?”
叶翠又是一愣,心想莫名其妙的,怎么打问起年龄来了?可人家问了,又不好不说,只好顺口应道:“惭愧,在下虚度一十九岁,敢问姑娘您呢?”
话一出口,她顿觉不妥:哪有一个大男人,随便打问女孩子年龄的?
果然,黄如玉又是俏脸一红,小声回道:“我,我大您一岁呢。”
“噢,好啊,比我大更好。”叶翠心想看她这样子,确实不像坏人,年龄越大,见识越多,待会儿我直言相告,她也必定谅解,于是亲热笑道:“其实啊,黄姑娘,我一见您,就很喜欢。”
“啊!”黄如玉大吃一惊,一张俏脸宛如红布,再也不看直面叶翠,含羞低首,疾行两步,结结巴巴,声似蚊蝇:“您,您,唉,您是真心的吗?”
“当然是真心的啦。”叶翠紧走两步,与黄如玉并肩前行,诚挚回道:“若是,若您不嫌弃我是乡下人,以后,我把您当做姐姐,可好?”
“姐姐?”黄如玉微微一怔,转脸看向叶翠,情不自禁道:“不好。”
“哦,那,那怪我失言。”
叶翠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眼下是男儿装束,人家黄姑娘怎能贸然和一个陌生男子称兄道弟?
转念之间,她心中释然,又觉好笑,于是直言相告:“对不起,黄姑娘,其实我……”
“没关系,公子。”黄如玉很快平静下来,不等叶翠说完,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稍显着急道:“还有二十多里路呢,公子,咱要走快些才好。”
眼见黄如玉有意无意,岔开话题,叶翠也不好再挑明身份自找不快,只好把来在嘴边的话咽回肚里,却又对黄如玉此言非常好奇,于是顺口问道:“您去二十里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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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龙舟啊?”黄如玉睁大两眼看着叶翠,似乎叶翠还要惊讶:“您不知道?”
“嗨。”叶翠不以为然道:“我们那儿年年赛龙舟,没什么看头?”
“没看头呀?”黄如玉看到叶翠不感兴趣,略感失望,徐徐解释道:“这几年,我一直在乡下,前几天刚进城,也很少出门。今天央求半天,父亲才让三师父带我去看龙舟。”
“呀,那可真对不起了。”叶翠抱歉道:“都因为在下,耽误您的行程。要不——在下陪您……”
“好啊好啊。”黄如玉顿时喜出望外,满怀欢喜道:“公子,您真善解人意,您肯陪我,太好了,快走吧。”
“啊!”叶翠轻呼一声,心想:我是说陪你去找三师父,或陪你回家,谁说要陪你看龙舟?公子还等我安顿客栈呢。
尽管她有十万个不乐意,可一见黄如玉满怀喜悦,欢快向前跑去,又不忍心兜头泼上一盆冷水。
何况,她转念又想,若没有黄如玉和她师父帮忙,说不定龙剑早被王三叹抢走。
俗话说:有恩不报非君子。如今陪她看看龙舟,再把她送回家里,全算还她一份人情吧。
无奈打定主意,叶翠只好强作欢颜,静静跟在黄如玉身后,匆匆前行。
黄如玉笑意盈盈在前引路,好像说于叶翠,又像自言自语似的叮嘱道:“咱不能走大街,三师父很聪明,他找不到我,一定顺大街去河边找我。”
“为啥不愿见您师父呢?”叶翠诧异问道:“有他在您身边,会更安全的。”
“这个么……”
黄如玉稍稍一顿,忽然吃吃笑道:“和谁在一块都一样,咱又不招惹别人,哪有什么不安全?对了公子,您背了一路包裹,累不累?我替您背会儿吧?”
“不用不用。”
叶翠刚刚放松的心情,忽又紧张起来: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你有没有坏心思,我还是严加风范的好。
黄如玉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清澈见底,好像看穿叶翠心思似的,微微一笑,也不勉强,旋即岔开话题,没话找话道:“对了公子,您今天刚到京城吗?”
“嗯。”
“住哪家客栈?”
“还没落脚。”
“您来京城,有何贵干呢?”
“这个——”
叶翠略一迟疑,黄如玉却非常善解人意,马上笑道:“不方便就不用说。”
“没啥不方便的。”叶翠被黄如玉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淡淡笑道:“其实,其实我是个仆人,来京城陪公子读书的。”
“啊!”黄如玉微微一愕,很快又恢复平静,思思量量,轻声问道:“做人家,那个,很委屈吧?”
“没有啊。”叶翠急忙辩解:“公子一家,待我像亲人一样,我,我情愿一辈子跟着公子。”
“唉。”
黄如玉稍稍失望,不由暗想:他居然甘愿一辈子做奴才,怎么如此不求上进呢?古人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居然让我遇见?还是他年岁尚小,不懂上进?要不要委婉劝说他呢?
诸般念头,在她心中接连闪过,甚至让她忘记和叶翠继续攀谈,而叶翠也怕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索性也不再说话。
好在小巷不算太长,两人默默前行,不大一会儿,已到巷子出口,黄如玉率先拐出巷口,趁机打破稍显尴尬的气氛:“公子您看,前面就是朝阳门。”
“是么?”
叶翠心不在焉地回应一声,顺势向前一望,却一眼看到王三叹脚步匆匆,刚刚走过,不由大吃一惊,二话不说,一把抓住黄如玉的小手,转身往回便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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