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玉不知就里,蓦然被叶翠抓住小手,一颗芳心,砰砰又响。
尽管她不知叶翠要干什么,尽管她刚才还对叶翠胸无大志感到一丝不快,可她突然被叶翠一把握住,所有犹豫怅然,瞬间烟消云散,仅仅羞涩惊讶地吐出俩字:“公子?”
叶翠仓皇前行,头也不回地轻声告诫:“别回头,千万别回头,王三叹在外面。”
“啊!”黄如玉悚然惊悟:“我咋没看见?和三师父在一块吗?”
“没看见您师父。”叶翠心想黄姑娘虽然比我大一岁,似乎并无多少处事经验,急忙解释道:“你三师父刚和王三叹打完架,怎能在一块?”
“天哪,他不会把三师父杀了吧?”黄如玉轻呼一声,非常牵挂道:“要不?咱们快回家吧,让大师父、二师父前来帮忙。”
“放心吧,黄姑娘。”叶翠笃定道:“王三叹打不过您三师父。”
“真的吗?”
“我保证。”叶翠认真道:“我和王三叹交过手,也见识到您师父的武功,王三叹没让他杀掉,已经算他走运。”
可叶翠刚说到这里,身后便响起王三叹的喊叫声:“臭小子,给我站住。”
叶翠情知难以走脱,急忙松开黄如玉,急切催促道:“快,你先走,我拦住他。”
催促间,叶翠正想转身回战,却被黄如玉反手抓住,不容分说,拔腿便跑。
叶翠大为感动,紧迫之下,无暇争执,只好仓皇转身,随着黄如玉再次向前飞奔,却听王三叹厉声喝道:“小子,看镖!”
叶翠大吃一惊,奔跑之中,急忙回头张望,只见空荡荡的巷子里,王三叹正两臂甩开,紧紧追赶,并无飞镖暗器袭来。
王三叹眼见叶翠回头张望,更加得意,嬉笑骂道:“中计了吧?臭小子,与我斗,你还嫩点……”
叶翠又气又急,忽又灵机一动,伸手摸出几枚铜钱,心想:尽管你救我一命,可你觊觎我家宝贝,甚至还会连累黄姑娘,别怪我恩将仇报,心狠手辣。
她右手紧捏三枚铜钱,左手拽着黄如玉继续飞跑,全部精力却放在王三叹身上,满怀紧张地寻觅最出手佳时机。
不算太长,转眼之间,他们两人已经跑到巷口。
她左手拉着黄如玉,顺势向西右拐,可黄如玉的思维,依然深受龙舟影响,自然而然,左拐东行。
于是,冲出巷口瞬间,两人互相使劲儿,紧紧相握的两只小手,顿时猛然挣脱。
叶翠功夫在身,应变迅捷,趁势一跃,顺势拐到巷口右侧,而黄如玉武功低微,猝不及防之下,踉踉跄跄,奔到巷口左侧,跌跌撞撞三五步,重重扑到一根凸出院墙数尺的门柱上,总算没有摔倒。
叶翠赫然一惊,只好折返跑回。可她闪过巷口之际,却见王三叹已经跑道近前。危急之下,她灵机一动,娇声厉喝:“看镖!”
王三叹正跑得带劲儿,忽见叶翠与黄如玉左右分开,又好笑又好气,却还有几分为难——追小妞还是追宝剑?
可就在他迟疑瞬间,猛听一声轻喝,不由倏然止步,定睛看去,只见叶翠从巷口疾闪而过,却如他方才一样,不过虚张声势,并未发射任何飞镖暗器,不由喝骂出声:“好小子,现学现卖,快交学费……啊呀!”
原来,呼喝声中,他一条腿跨出巷口,刚刚探出脑袋,只见三点寒光,一字排开,快如闪电,径直扑面袭来,使他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又退回巷内。
趁着王三叹接连受阻,叶翠早已跃到黄如玉身边,也无暇询问黄如玉是否受伤,一把拉起,急慌慌拔腿又跑,却见身前这座高大门楼,刚好有人出门。
眼见出门之人刚刚走出,大门正欲关闭,门内还传来一声恭送之声,叶翠无暇细想,拉着黄如玉,闪身挤了进去。
正在关门的小厮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倒退两步,眼见挤进来两位俊男美女,稍稍愕然,却也不敢得罪,急忙轻声赔笑道:“对不起,两位爷,今天不接客。”
叶翠不及回话,“砰”的一声,反手把门紧紧关闭,顺势转身回头,把上下两道门闩接连拨紧,这才回头看向小厮,不满喝道:“为什么?”
闻听此言,小厮又是一怔,心想这还用问?却也只好继续赔笑道:“皇上明令禁止,二位爷应该知道的,不光咱家,哪家堂子也不敢……”
“哎哟喂,好帅的公子哥哦。”
小厮话音刚落,一声娇滴滴、腻歪歪的声音,扑面迎来。
顺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半老徐娘,穿的花团锦簇,手摇一柄花花绿绿的软丝团扇,喜孜孜来到近前,轻声呵斥小厮:“公子背那么大包裹,不过歇歇脚而已,哪那么多废话?是不是呀二位爷?”
小厮顿时醒悟,唯唯诺诺,闪过一边,不敢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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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翠和黄如玉顿时喜上眉梢,心中稍安。
“是是是,夫人明鉴。”叶翠急忙应声,拱手致谢:“多谢夫人,我们暂借宝地,稍歇片刻就走。”
“夫人?你喊我夫人?”半老徐娘不胜吃惊似的,手执团扇,掩住嘴巴,呵呵笑道:“几时有人称我夫人?公子呀,还是喊我妈妈吧,显得亲切。”
“妈,妈妈?”叶翠和黄如玉不由面面相觑,叶翠强笑道:“在下虽然自幼父母双亡,只是,初次见面……”
叶翠话未说完,半老徐娘放声大笑,道:“我的小少爷,您可笑煞人哟。只要进了咱怡红院,哪分什么新人旧人?腊梅、秋菊、春兰,还有夏荷,快来迎接贵人哦。天下第一的帅哥,来晚了别后悔哦。”
“来啦来啦,着啥急嘛?”
“哟——我看看小少爷有多俊。”
“都别抢,他是我的。”
“瞧你们那些不开眼的,人家有女伴跟着呢。”
刹那间,院子深处,楼上楼下,传来一阵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嬉闹声。
顺声望去,只见几个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带着阵阵浓郁的香风,袅袅娉娉,扑面而至。
闻听此言,面对此景,叶翠霍然一怔,忽然隐隐约约地猜出这是什么场所,不由咯噔一下:怡红院?难道这是青楼妓馆?这半老徐娘便是鸨母?
刹那间,她惊疑交加,又羞又急,急忙驻足回头,惊疑看向亦步亦趋的半老徐娘。
眼见叶翠神色,半老徐娘也猛然醒悟似的站住脚步,瞪着两只浓妆艳抹的金鱼眼,看看叶翠,又看看黄如玉,诧异道:“瞧我这眼神,小少爷,这位是?”
“我朋友。”叶翠强作镇静,小心赔笑道:“妈妈,我们没看清招牌,误打误撞,闯了进来,我们这就……”
“开门,快开门。”随着几声沉重的拍门声,门外传来王三叹的喊叫声:“小子,算你狠,居然带着姑娘逛窑子。”
黄如玉脸色一变,仓皇道:“糟糕,追来了。”
鸨母吃惊地看看大门口,又惊讶看看叶翠和黄如玉,疑惑而又恍然大悟似的,故作夸张,压低声音,试探问道:“你们——”
叶翠急中生智,急忙从怀中摸出一锭雪花白银,匆匆塞进鸨母手中,恳求道:“我们被人追杀,求妈妈行个方便,让我们暂避一时。”
“哎呀呀,什么钱不钱的?”谦辞声中,鸨母眼疾手快,一把把银锭抓在手中,只觉足有五两多重,不由心花怒放,更像看见久别亲人似的,眉开眼笑道:“妈妈从来心善,看不得别人有难。再说了,看你们两个,郎才女貌的,指定不是坏人。”
“有劳妈妈。”叶翠不想对鸨母多说什么,只好含糊道:“其中,另有隐情。”
“噢——”鸨母故作恍然大悟,一边在前引路,还不无调侃,压低声音,吃吃笑道:“小少爷,您这是张生跳花墙?还是当垆卖酒——凤求凰呢?”
黄如玉早已面红耳赤,低头耷脑,不敢言语,叶翠虽然心中有数,可一个姑娘家,误入青楼,终归心惊胆战,惶恐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也只好充耳不闻,默默无语,紧跟鸨母匆匆前行。
原来,这“张生跳花墙”,是《西厢记》中的一场故事——青年男子与小姐崔莺莺一见钟情后,通过红娘暗传书信,半夜三更,跳过花园墙头,私会小姐,成就一番美满姻缘。
而“当垆卖酒”,说得是西汉才女卓文君,被大才子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打动心扉,当夜与其私奔。
卓文君到了司马相如家后,眼见家徒四壁,贫寒至极,于是当卖首饰,开置酒坊,沿街卖酒。
这两个典故,说得都是青年男女暗中私奔,最终又花好月圆,皆大欢喜的爱情典故。流传至今,也就成为男欢女爱,追求自由爱情的一段佳话。
可是,对那些严格遵从程朱学说得学究世家来说,这种“佳话”,最好发生在别人家里,茶余饭后,权当笑谈,可绝不容许发生在自家身上。
就拿眼前的叶翠和黄如玉来说,黄如玉从小严格学习三从四德,诗书礼仪,叶翠虽在龙家做丫环,可龙家上下也从未把她当做下人,而是和龙中堂一样,自幼学习四书五经、诸子百家。
所以,她们两个不仅熟读史书、深知典故,也都是严格遵从三从四德之人,对鸨母这两句话中的含义,岂能不懂?岂能不感到羞涩?
叶翠身着男装,尽管心中羞涩,却也勉强忍受,把鸨母的话当做权宜时的一场玩笑。只是眼见黄如玉羞得面红耳赤,她甚为自责,正欲对鸨母解释,却听王三叹在门外喊得更凶:“喂,该死的老鸨子,再不开门,老子踹门啦。”
“哟哟哟,这人真是无礼。”鸨母紧皱双眉:“想来一定难缠,公子呀,你们还是出去吧,可别给我惹什么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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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翠微微一愕,心想你这里若是正当人家,大不了出去和王三叹拼个死活。可你这里是青楼!我和黄姑娘当着王三叹的面出去,再被他添油加醋,口无遮拦地传扬出去,以后怎么见人?
黄如玉尽管初次见识这种地方,却也很快醒悟过来,更与叶翠一般心思。
她眼见鸨母前恭后倨,顿时看出鸨母意欲敲诈,可她身上又无银两,急中生智,急忙从腕中褪下一枚晶莹剔透细弱凝脂的白玉镯,匆匆递给鸨母:“求妈妈行个方便,让我们暂避一时。”
“这可不行。”叶翠急忙阻拦,着急道:“我有银子,还是给妈妈银子实惠。”
“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鸨母嘴上客套着,看也不看叶翠,一把抓过玉镯,顺势套在腕中,又抬手冲着阳光,似乎检测玉镯的透光度似的细细查验着,不无惋惜道:“都说玉镯成双,要是再有一枚,就算死了,我也值了。”
“妈妈说得是,这对玉镯,原也不该分开。”
黄如玉尽管非常舍不得这对玉镯,可眼见形势危急,鸨母又故意刁难,只好把另一只玉镯,也送给了鸨母。
鸨母意外得到一对精美玉镯,早已欣喜若狂,伸手招过跑到跟前的四个青楼姑娘,小声嘱咐一番,旋即又招过看门小厮,小声道:“把公子和小姐带到内厅,好好招待。”
鸨母刚刚吩咐完毕,只听“哐当哗啦”,连声巨响,院中顿时尘土飞扬,直上半空。
烟尘滚滚中,王三叹已经骂骂咧咧,跳进大门,冲着这边高声怒吼:“站住,好小子,你可真会享受……”
王三叹大喊大叫,紧追两步,可刚刚跨出第三步之时,只觉眼前一花,鸨母已经满面堆笑,挡在面前,两臂伸出,一把便把王三叹拦腰搂住,抱在怀中,嘻嘻笑道:“哎哟,我的小少爷,咋那么大火呢?”
“喂,干什么?”王三叹从未见过这种阵仗,满腔怒火,差点被鸨母惊吓一空,急忙脱口喝道:“松开,快松开,我可不是嫖妓的。”
“哟——瞧您说得多难听。”
“我们姐妹四个,任你挑选还不行么?”
“您要吃得消呀,一块陪您也行。”
“要不,我先亲亲你吧?”
“喂喂喂……”
王三叹话音未落,四个青楼女子已经紧跟上来,莺歌燕语之中,嘻嘻哈哈,前呼后拥,结结实实,把王三叹挤在中间,而鸨母却趁机松手,猫腰闪出圈外,站在一边,笑嘻嘻地看起热闹。
王三叹只觉异香阵阵,熏天赫地,浓浓的脂粉香中,还掺杂着淡淡的女人气息,使他心神一荡,嘻嘻一笑,正欲调笑,猛然想起爷爷叮咛,心中一凛,急忙伸手,试图推开春兰。
可他手指到处,只觉柔柔软软,滑滑腻腻,感觉异常,惊悟之中,顿觉心头撞鹿,双颊发烫,急忙转身后退,却又像撞在棉花堆上似的,软中带硬,甚有弹性。
惊愕之中,他急忙转过身来,却赫然与挤在身后的夏荷撞个满怀。他更加窘迫,正欲呵斥,只见夏荷满面含笑,伸着猩红的嘴巴,径直冲他亲吻过来。
他急忙伸手捂住嘴巴,正欲转身躲避,可腊梅和秋菊,已经从两边温柔拥来。
而且,腊梅两只小手,好像两条泥鳅似的,哧溜哧溜,钻进他腰间,一把摸住虎头錾金枪,轻声娇笑道:“哟,公子这里,还有个硬家伙呢。”
调笑声中,她已经看到虎头錾金枪,嬉笑声中,便欲顺势抽出:“到这地儿来,带这玩意儿干啥?”
可她手指刚刚碰到虎头枪,王三叹瞬间感觉出来,陡然一惊,一把抓住枪柄,满腔春意,消失殆尽,两只眯缝眼骤然瞪大,厉声暴喝:“干什么?别碰!”
腊梅吓了一跳,急忙缩手,柔声赔笑道:“看您紧张的,小少爷,奴婢还能干什么,给您宽衣解带呀。”
“滚,快滚。”
怒声呵斥中,王三叹登时想起叶翠,急忙顺势望去,却见叶翠和黄如玉已经穿过前堂,跑进后院。
他顿时又急又恼,二话不说,气惯全身,猛然使出“粘衣十八跌”,身形转处,内力外弹,滑如泥鳅,倏然闪出令他心神恍惚的脂粉圈。
几个姑娘猝不及防,被他带得跌跌撞撞,站立不稳,惊叫连连,纷纷倒地。
鸨母一看王三叹没有入套,急忙故技重施,娇笑着迎面阻拦:“哟,怎么了这是?小少爷……”
王三叹早已回复本色,飘然一闪,与鸨母擦肩而过,嬉笑骂道:“老母狗,别说老子看不上你,就算看上了,老子也没钱。”
鸨母倒也眼疾手快,反手一把扯住王三叹衣襟,笑脸盈盈道:“公子年龄不大,骂人怪狠呢。看不上老身没关系,咱家姑娘随便挑,只要您看上眼的,分文不要,随您欢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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