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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年出游

    南地的十月秋意渐起,却是因高绝的平峦山脉挡住了南下的北风,虽说早间与午后都有了凉意,但正午时日头高挂,总还是稍有闷热。

    柳林坡正处平峦山麓以南百十里地外,远靠着从山中生出的官道,四下柳树丛生,因而叫做柳林坡。

    也因此,虽说地处南地,民风却颇似北方人家,大都豪爽非常,少些柔风素雅。

    待过了正午,日头正堪堪西去,微风掠过,空气中稍有凉意,却仍多闷热。柳林镇中的农家刚从田里归来,街道上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酒家正开了门,那堂倌伙计打了盆水蹲在门前的石台上洗漱,不时与街上的汉子打招呼,说着昨夜的趣事,好不轻松惬意。

    又说起昨夜买酒的破烂陈,众人只道是不知其在哪处寻到的冤大头,但也没多想,毕竟柳林坡距离官道也就十多里地,来往商旅不在少数,有些阔主随手赏个银钱,以往多有的是。

    却又说破烂陈日子过得穷苦,可花起银钱来倒是痛快,真没长性。话语间多是有烂泥扶不上墙的意味。堂倌闻言也只是笑笑,开门卖酒,只管迎客,哪管他人之后如何过活。待拧干手中的帕子,擦把脸就入了门去。

    此间事了,又说破烂陈家。

    林中小院,不闻人声,四下隐有鸟鸣,倒显得寂寥,不时有小鼠在院中跑动,若不是昨夜烧火的余烬尚有,还当是久不住人的弃地。

    只听房屋后有了些声响,就见个身穿破衣,头发脏乱的少年从屋侧走出,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但隐约有形影单只的落寞之意。走到院前,抬头看了看天,正是大日昭昭。突的脸上滑下了两道水痕,眨巴了两下眼,只听其笑道:“怎么下雨了。”话中却听不出丁点笑意。

    抬手抹面,将乱发向后一裹,露出了晦暗的神色,眼中血丝密布,双唇像是要长在一起似的抿的极紧,突的自语道:“陈破,酒可不是个好东西啊,以后得少喝。”嗓子却是哑的。

    看着院中的石桌愣了会,陈破径自到了屋中,拿出锄头和铁锹,回到了屋后。

    只见屋后地方不大,两丈外土坡渐起,其上柳树生的茂盛,枝叶相交下透着凉意,不时吹出阵阵微风,使得此时日头虽是不小,但屋后却凉爽非常。

    就瞧陈破在屋后走了几步,四下打量,不多时,便甩开膀子挖起地来……

    太阳逐渐西斜,空气中的凉意更盛,陈破光着膀子站在一个大坑中不住的朝外抛土,瞧着坑也不大,可陈破却显得很是辛苦,光着的上身有些瘦弱,想来是不常干活,多是些懒肉,没有农家少年那般精实的腱子肉。

    将铁锹扔到坑外,将底下踩实,陈破才爬了出来,手脚并用的挪到平地上,朝天躺下,看着满手的血痕,扯了扯嘴角。

    歇了好一会,才又有爬了起来,手一触地,不免疼的直呲牙,却一声哼也没有。

    看向身前不远处的一卷草席,陈破缓缓走过去,两手一横就要抱起,不想裹在草席中的物件不轻,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蓦地苦笑一声,只得拖着走,刚走两步,却是那草席太短,之前堪堪裹住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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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件露了出来——竟是两只穿着破鞋的人脚!

    将草席拖到坑边,刚要转身,脚下堆起的松土就猛地向坑里滑落,陈破连着草席就跌到了坑内,草席登时散开,露出个人来,正脸朝下趴在土里,虽是看不出模样,但从衣着打扮上不难看出,这人正是陈破的干爹——破烂陈!

    瞧着破烂陈的尸身扑在土里,陈破准备拾起的身子一下就瘫在坑里,之前的疲惫瞬间席卷了全身,两手抱在头上,将脑袋埋在胸前,细碎的更咽声止不住的传出,随即猛地爆发开来,也不知是积郁了多久。

    嚎声涌动,在柳林里传开,逐渐被清亮的鸟鸣所淹没。

    ……

    夕阳从坡上斜下,穿过细柳垂落的枝叶,在土包上投出三两点黄斑,其上插着三条新折的柳枝,聊以装饰。

    陈破正跪在土包前,手扶着块半人高的青石,默不作声。直至夕阳没去,星光熠熠,月上中天,其人才有了动作。

    许是跪的久了,一时间竟不能起身,仰头对着漫天星海,眼中映出一轮明月。当空袭落的月华似水一般,将陈破身上的颓意涤净,眼中忽地就有了神采。

    借着青石支起身子,揉了揉僵住的腿,陈破拍着青石道:“老爹啊,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倒把自己醉死了。”

    “儿子我大字不识一个,这碑也就空着吧……嘿,你倒是走了个轻快。”

    “我想了很久,没了你之后我该怎么办……昨夜的酒让我明白,我是能喝酒的年纪了,没了你也没事。”

    “我会离开这里,不是逃,而是觉得我不该再像之前十六年一样混日子,混的连你墓碑上的字都不会写。”

    说到这,陈破竟是笑出了声,不见苦涩,只是爽朗,道:“只好留你一人在这里,不过你放心,咱们这安静得很,没人吵你,还有平日的小鸟儿,你也不会闷,挺好。”

    转身一步,陈破沉声道:“爹,孩儿不孝了。”

    快步回到屋中,不大的空间中有一大一小两张破床,其间还塞着个大木柜子,借着从窗口投进的月光一看,两套被褥都打满了补丁,甚至大的那个都破了个口子,露出了黑黄的棉絮。

    从柜中取出几件衣裳包起,陈破回身便走,刚出门口却又见其蓦地回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床前,抬起床脚,探手一抽,就见手中多了一本破书,却是老爹之前用来垫床的。

    倒也不是说着书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他家就只有一个上面有字的东西,猛然间想到了,觉得该带上,若是以后学了字,算是个念想。

    将书塞到包袱里,陈破又到院中的柴火堆前,从柴堆里抽出一把破刀。

    刀身在月下看着黑不溜秋,刀把的环上还缀着两条黑色的布带,刀身直且宽,不似一般形制的大刀。说是破刀,却是因这刀从中斜斜断开,只余连着刀把的刀身,总共不到二尺来长。

    刀刃还算锋锐,正好长度适合,便一直被陈破用来砍柴,毕竟他家能拿得出的,除了一把菜刀,也就只有这么个断刀,柴刀虽不值钱,却总要花银钱。

    按他老爹以前的话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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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凑活用呗,酒钱都没有,买啥柴刀,有钱也不能这么祸祸。

    于是自打陈破有点力气后,这把家传“柴刀”便到了他的手里,一晃就是十多年,用的也顺手。这会决定外出闯江湖,自是得有件趁手的兵器用来防身。

    有道江湖险恶,带着把刀,总是能唬人的。

    将刀插在包袱里背上,陈破回头望了望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六年的家,压下心中的不舍,直向着林间的小路而去。

    今夜月圆,没有半点愁云遮挡,天地间亮的如同白夜,路也好走了许多。不一会,陈破便走到了镇口,突然想到昨天在这里碰见的那个瞎眼老头,不由得向着镇中瞧了瞧,只见那酒馆依是亮着,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借着酒劲胡言乱唱,想来里面是极为热闹的。

    陈破摸了摸胸口,里面揣着他从老爹身上寻出的几粒碎银,抬头望月,心道:“江湖再见!”

    却不曾想过,江湖到底是什么,也不会知道,他这一去,或许就客死他乡,终无再见之时。

    紧了紧衣服,陈破眼神坚定,乘着月色正浓,沿着林间小道,大步而去。

    出了柳林,陈破极目望去,只见广阔的荒原上横亘着一道接天的巨/物,延绵不绝,东西而去,如同将天地隔断。心中明白,那便是平峦山脉。他曾听人说过,这天下共分九州,自平峦山脉处分作南北。

    南地四州,北地五州,且各自立国,南边的叫做南朝,北边的叫做北朝,也不知是不是两边商量好的,国号都这般随意。

    而柳林坡所处地属柳州,隔着平峦山脉紧临北地,且算是南朝的边境了,虽说百里荒芜,但因为平峦山脉燕子峰下的铁燕关,他们这里倒是少有土匪豪强。

    向身后扬了扬手,陈破踏着荒草,背着平峦山,向着南边行去。

    ……

    不知走了多久,陈破只觉两腿酸痛难耐,脚底也好像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似的疼,且将近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早就饥渴交攻,要不是心里有股劲支着,怕是早就掉头回去了。

    现在也只想有个地方挡风,好睡一觉,剩下的等天亮再做打算。

    四下一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连树都没有一棵,摸了摸胸口,心道光是有银子也没用,没人家,就是水也换不来一口,尽是些没用的累赘,还硌得慌。

    突的眼前一亮,此时东边的天空微微亮起,趁着光,陈破远远看见道黑影立在原野间,心自一喜,步子隐隐都快了些许。

    离得近了,这才发现黑影是一间破烂不堪的屋子,顾不得仔细打量,陈破想也不想就闯了进去。屋内漆黑一片,隐隐只看见角落里铺着一堆干草。

    找到了落脚处,陈破心气一松,顿时只觉得身子绵软,脑袋发晕,再是支撑不住,往草堆上一躺,立时就睡了过去。

    却不想这荒野之地,哪来的这么一间房子,且屋内有铺将好的茅草,当是有人的,但此时饥渴交加,神困体乏,哪里顾得了这些。

    而就在陈破呼声大作,睡意正兴之时,一道提着长剑人影,背向晨光朝着破屋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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