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咱廖大统领,回身一刀就朝那贼人脑袋瓜子劈去,可那贼人也并非泛泛之辈,一招‘仙人扛鼎’竟将此刀接住。”诚丰酒楼的‘上人堂’中,一位常年混迹于此的说书先生,正坐在堂中的一张八仙桌上,吐沫横飞的与边上那几位食客兴高采烈地讲述着他花了一串铜钱,从那守城小兵蛋儿口里买来的所谓“江湖猛料”。
他顿了顿,又故弄玄虚的继续说道:“尔等肯定要问这贼人是谁?啧啧啧,可不是我不说啊,说出来怕你们吓破了胆子嘞!”见满堂食客无人理睬,他只能尴尬的自问自答道:“此贼人啊,便是当年咱这戈壁滩头的‘马贼王’,江湖人送外号‘大刀恶霸’的柯林汉呐!”
而他身旁那几名倒了霉,一直被他叨扰个不停的食客们,对他这显然一听就是自个胡诌八扯出来的江湖段子不感兴趣,那什么“大刀恶霸”这种烂俗之名一出,几人纷纷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位体态壮硕的妇女,更是忍无可忍的一边死死盯着那说书先生的嘴巴,一边撸起袖子,决心但凡这叽叽歪歪的说书先生,有一滴口水喷进自己这餐盘之中,便要给他好看。
离这说书先生不远的一桌,正坐着一老一小,父女二人。小女孩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正津津有味的听着那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她大概是这满堂之中唯一认认真真的听书之人了。只见她嘴里如那仓鼠一般塞满了吃食,嘟嘟囔囔的说道:“爹爹,原来那暗算本姑娘的贼人竟叫做‘大刀恶霸’,如此威猛之名,也难怪您闺女着了他的道。”
孙亦邈哭笑不得的盯着自己这个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宝贝丫头,无可奈何的笑着摇了摇头。在服下那三味解药之后,孙盈盈就渐渐苏醒了过来,可在床头还没休养个三两天,今儿便生龙活虎地下了床,吵吵着嘴里淡出鸟儿,要来好好吃上一顿。闺女能复原的如此迅速,一来是酒楼诸人,特别是那名叫胡蝶的歌女精通医理,悉心照料。二来则是这三味旷世奇珍一般的草药,功效确实非比寻常凡物。按大掌柜的说法,这三味草药不但天克这“遥水”之毒,且皆有强体修气之功效,闺女此番不但复旧如初,更是因祸得福,往后岁月,再无寻常杂病侵扰之忧了。
孙亦邈后来得知,那九年前害了自己爱妻性命的仇人柯林汉,也在当晚被一路追出城外的落星镇驻兵统领廖白羽,击杀于那四十里外的乱石岗。那贼人最后倒落得跟夫人当初一样尸首分离的下场,首级更是被带回军营,悬挂营外,以正军威。果真还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如今大仇得报,宝贝女儿最终也安然无恙,孙亦邈自是对大掌柜和这酒楼诸人感恩戴德,几次真切地提出要将那带回老家安身立命的本钱拿出来作为报答。虽自知自己这点身家底子,怕是单单连那颗百年绒雪参的一根参须都不值,但这也是无以为报的孙亦邈,如今力所能及之事。他本就是个淳朴善良之人,此等大恩若不报答,往后余生怕是要惶惶不可终日了。可大掌柜总是婉言谢绝,说所为之事,乃是理所因当,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答应。孙亦邈这些时日已深知大掌柜的秉性为人,见他心意已定,最终不再勉强,却暗自心想日后如有机会,做牛做马,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
而在此时,忙碌完的易澜山和莫腾正从后厨里间出来,路过堂厅,打算去上后院歇息一会,二人正说笑间,瞥见堂厅里正在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的孙盈盈都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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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丫头旺盛的生命力,易澜山和莫腾这些天可是见识到了。原本二人每顿被安排去给这个躺在胡夫人房中的小病号送些滋补汤羹,可她从苏醒过来只过了一日便顿顿叫着肚子饿。在一旁照料的胡夫人原本担心小姑娘大病初愈,身体难以招架肉糜之油腻,不以允许,可最后实在被她那可怜无助的小眼神盯得无可奈何,便让易澜山和莫腾送些正常的菜肴米饭,小姑娘直到吃的肚皮溜圆,又有了劲头,每次非要缠着二人聊天说话,以解不能下床之烦闷。孙盈盈本就活泼可爱,招人喜欢,一来二去,俩人便和这个小姑娘成了朋友。
“小气球,小爷我这手艺还不错吧。”易澜山鬼鬼祟祟的用手指从后面轻轻弹了一下孙盈盈的后脑勺,笑嘻嘻的说道。易澜山此人最喜给人起绰号,每次见这小丫头不管吃东西,还是不开心总会将那小小的腮帮鼓得圆圆胀胀,如那充满气的皮球一般,便给她起了这样一个绰号。
此时小姑娘正吃的是热火朝天,油光满面,对易澜山的突然出现毫无察觉,一转头见到是他俩,便鼓着嘴巴生气道,“你这倒霉蛋,你才是气球呢,不对,是倒霉球。”顿了顿,待那嚼着的吃食咽下去一半顺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至于你这倒霉球的手艺嘛,也就马马虎...嗝...虎过得去”本想口是心非的灭灭这小厨子的威风,谁知竟不争气的打了个饱嗝,小丫头的脸蛋气鼓鼓的更圆了。
“哈哈,盈盈你这饱嗝打得如此珠圆玉润,想必定是无碍了。孙伯伯那颗心可终于能放下来了。”莫腾也笑着开起了玩笑。
孙亦邈很是喜欢这两位对自己闺女照顾有加,性格爽朗的少年郎。见莫腾问道,他便温柔的摸了摸孙盈盈的脑袋笑着说道:“是啊,我这闺女,傻人有傻福,如今眼中只有小师傅做的这样样美味佳肴,到似先前无事发生过一样。见她无碍,我这当爹的可终于放下心来,这些天我可一日未曾合眼睡过觉呢。”顿了顿,他又诚恳地说道:“多亏还是你们酒楼那三味救命草药,我看她如今非但已然痊愈,精力劲头还更胜以往。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便继续叨扰,正要和大掌柜说一声,明日我便打算带着盈盈启程赶路了。”
听得这话,二人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父女二人明日便要走了。莫腾倒是先开口说道:“孙伯伯何必走的如此匆忙,盈盈这才大病初愈,不待她彻底恢复,我们也属实放不下心来。咱家大掌柜想必也是如此思量,还烦请孙伯伯再考虑一番。”
孙盈盈本不知爹爹已经决定明日便要带自己走了,正不知所措之时,听到小二子莫腾这么一说,赶紧拼命点头,可孙亦邈却好似看不见一般摇头说道:“莫腾啊,你们的心意我和盈盈都知晓的。一来这三味草药着实是旷世奇珍,名不虚传,盈盈这丫头已然无碍了,大掌柜是知晓的。二来我父女二人属实在贵酒楼打扰了数天之久,虽知你们都是古道热肠之人,感受的真真切切,可我这老头子实实在在地过意不去。再者,我父女二人此行目的,便是想回老家过个好年,这数些天本就耽搁已久,前路又风雨未卜,属实该早些启程,以备不测。”
孙盈盈听了这些话,知道爹爹去意已决,可他又说的句句在理,想到自己明日就要离开这个像大观园一般,样样都新鲜,哪哪都精彩的落星镇,她便如那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脑袋。
就在这时她却听到了易澜山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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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孙伯伯,您说的这些确实都在理,只是明日啊,是咱这落星镇一年一度的庙会,各种各样的杂耍节目,琳琅满目的小吃货品,您不去瞅瞅也罢,只是盈盈若是错过了,怕是得遗憾好一阵子了吧。”说着便冲那锤头丧气的小姑娘挤眉弄眼。
孙盈盈顿时两眼放光,马上会意的接过话茬:“爹爹,我知道您说的那些都有道理,只是刚才倒霉...澜山哥哥说的那庙会,那般精彩,您闺女要不去看上一眼,我可真就这一整个年都过不好了。爹爹您最疼女儿了,我答应你,明日看了那镇上庙会,哪怕天上下了刀子雨,地上起了铁刺尖儿,咱都一路出发,绝不回头!”
孙亦邈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这一出,可按这易澜山的说法,这镇上明日要真有庙会,以自家闺女的性子,如不去逛上一趟,那可非但这小丫头过不好年,自己这个最是心疼闺女的爹爹,怕也是要跟着受苦受气了。
“唉,当真逛完就走?”孙亦邈无奈的叹了口气。
“女侠一言,八马难追!”孙盈盈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那桌子下面的小手,在只有易澜山和莫腾能看得见的角度,悄悄地冲他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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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镇的苏大官人府上,此时虽已明月高悬,夜深人静,可大小姐苏星挽的闺房中淡淡的烛光却没有熄灭,将两个妙龄女孩的身影映在那窗花儿之上。影子伴着烛光摇曳,忽明忽暗,显得婀娜多姿,很是好看。
“萌萌,这可是我特意托人寻来的凤鸣纱裁的衣裳,我俩一人一件,明儿庙会穿的,你快试试。”
叶萌萌盯着床上那两件薄如蝉翼不说,布料稀少将将能遮羞弊体的一紫一白两件衣裳,有些发呆,白皙如雪的脸颊竟微微泛起了红晕,转而就对苏星挽微恙道:“阿挽啊阿挽,好看是好看,可这...这能叫衣服吗..那领口..这般..这般低垂,岂不是颈子下头都让人看了去。要穿你穿,我可不穿。”
叶萌萌狠狠地摇了摇头,定了定神接着说道:“不对,阿挽也不能穿。这么冷的天儿,你穿这身纱出了门定得冻着,你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嘛。再说了,老爷要是知道了,咱俩别说庙会了,怕是以后连这院门可都别想再踏出去半步了。”
“谁知道以后几时才能再出府游玩。既然这次好不容易能出去,女子当然要穿上最心仪的衣服去见上最心仪之人,当不后悔嘛。萌萌呀你生得这般好看,穿这白纱定是这明儿庙会最美的一枝花儿了。”苏星挽见叶萌萌起了羞态,便打趣道。
“别别别,我就不是当花儿的命。把阿挽这只出了名儿的‘梁国西域第一花’照顾踏实了,我可就谢天谢地咯。”叶萌萌认真的说道。
“对了,你和小二子说过了吧。不知他们几时到呢。”苏星挽转身躺在了自己的闺床上,两只玉手托着香腮,盯着那摇曳的烛光想起了心思。
见到大小姐这般,叶萌萌噗嗤一下笑道:“早就说过啦,阿挽你早些休息吧,明儿起早,你梳妆打扮可得有些时候呢。”
而那发着呆苏星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傻傻的也笑了。
当真是应了那句古话: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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