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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百花银剑

    “百花银剑”曾是江湖上响彻一时的名号,传说是飘然而来的山上之人。与一般隔绝凡尘俗事的修道之人不同,“百花银剑”喜欢游荡山下江湖并且更加喜好游戏花丛。凭着卓绝的风姿与一掷千金的风度,走到哪便都是花团锦簇,风流韵事也是一桩接着一桩。更是有夸张传言,其走南闯北,仅凭手中一柄银剑却未尝一败。所以没有人知道其剑何名,因为知道的人都已死在剑下,亦或是对手根本就不配其出剑。故而便传闻其是山上之人。

    其实人们口耳相传,不免过于夸张。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武功高强,似乎是一个喜欢在山下鱼塘捕鱼的修道之人。虽然出手阔绰也长得不赖,却爱在花间柳下寻那龌龊之趣,并且还绯闻叠出。

    妒忌之人便称其不过是一个略懂剑术的富家子弟而已,毕竟都没人见到其真正出剑。再就是山上也不乏风姿绰约的仙子,哪会有仙家子弟总来找些凡间的庸脂俗粉寻欢作乐的。寻花问柳,山上仙子的风采不更胜凡间?

    就这样一个饱受争议之人,自然便成为了太平年间悠闲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在这剑名胜过人名的年代里,不知道这样一位剑客的剑名,再有趣的传闻也不免有些失色,所以也不晓得是否有经过其本人允许,“百花银剑”的名号便在各种花边传闻中被按在其头上。

    但以上所述,那也是六十年前的奇闻轶事了。在之前六十年中,“百花银剑”似乎在江湖中绝迹。再无任何一丝消息,被人们在饭后嚼得不知多少遍的花间趣事也终于嚼腻了。

    正当人们饭后只能聊聊无趣、早些安睡之时。那个男人,他回来了。

    只是带来的不再是六十年前的花间雅闻,而是一桩震惊朝野的血案。

    一时间,万人空巷,灯火长明不息,家家户户彻夜长谈:

    这事简单来说,也就是“百花银剑”刺杀了当朝太子,并掳走了太子殿下的一对子女,也就是当朝的小皇孙及小公主。

    但偏偏就是这样天下皆知的直白案情,最后却成了各色各样离奇曲折的经常故事。有说“百花银剑”其实便是皇室中的某位皇子,与太子争权夺势,最后杀人夺子。也有说“百花银剑”与太子妃有情感纠葛,才是小皇子与小公主的生身父亲,此次杀了太子,带孩子远走高飞。

    诸如此类精彩纷呈的故事枚不胜举,只是无论多么奇思妙想,主角总还是六十年来大家都翘首以盼的“百花银剑”,而刚刚死去的是当朝太子,却成了无人同情的受害者。

    可见这些年,太平盛世的黎民百姓还真是闲散和心宽呐。

    ……

    ……

    萧瑟的秋风又一次催促着岁月的枯荣。当金色斜阳夹带着金色枯叶凋零枝头,秦淮河畔的夜里风景才微微伊始。也不知哪艘花船,最早点亮了暧昧熏暖的朦胧烛火,伴着歌姬的酥软音籁在水面上悠悠扬扬地荡漾开来。不多时便从星星点点的涟漪浸染成了一江萤火。好似少年儿郎见了娇羞美人的青春热血,旺盛但并不那么澎湃。

    然而束发未久的少年罗青炎,此刻却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儿时就窥探不及的红粉风光,也许是内心急切的焦虑使之无暇顾及其他,又或许是因为经历颇多变故,纨绔之气早早便褪了个干净。更显春心荡漾的反而是眼前被他唤做“叔叔”之人。

    罗青炎跪在地上,丝毫不为动容地看着叔叔与两位莺燕美人调笑。眉宇间急切的神色迫使他好几次想要开口打搅叔叔。但想到始终是自己有错在身,分别时信誓旦旦地曾向叔叔保证会照顾好弟弟,没想到自己不过几日就把弟弟给弄丢了。整整一月间,跑遍了整个北江与东越的交界地带,却始终寻觅不到弟弟的踪迹。

    也不是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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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知家中父母,只是一来想到父亲把这个丢了的已故兄弟的儿子,看得比自己这个亲儿子还重要许多,还不得把自己的腿都打折。二来也侥幸于眼前这位不靠谱的叔叔早点出现。又或许本就眼睛不太方便的弟弟并未走失太远,兴许哪一天就遇上了。

    就这样在内心极度焦虑与挣扎中,徘徊在丢失弟弟的南京城附近,走街串巷,上山下河找寻弟弟。给家里的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却始终迫与父亲的淫威,难以寄出。更难为情的是鬼鬼祟祟,揭瓦上梁,也不知道偷窥了多少位深闺院中的花间美人,却也仍旧未见叔叔潇洒的身影。

    直到今日在这花船上遇见盼望已久的叔叔。准确来说,应该是被叔叔逮住。

    只是这一向不那么循规蹈矩的叔叔却也并没有怪罪自己,反而不知羞耻地当着自己与身边另外一对少年男女的面,叫来了两位花船姑娘,饮酒作陪。

    家里被父亲教训惯的罗青炎,闯了如此大祸,却未挨叔叔一句骂语,反而心里更加得不踏实。这位叔叔的心狠手辣,他与那可怜的弟弟这些年可是没少领教。他可是个为了冬日里能逼你起床,大清早起床挖雪,塞到你被窝里的男人。也是个可以为了与你争抢些饭菜,能徒手抓苍蝇,并埋到你饭碗里的男人……——李慕尘。

    现在只要想到刚见面时,叔叔那淡然却不失礼貌的一笑,罗青炎就觉得背脊发凉,冷汗直流。自然也无暇去注意花船角落的那一对少男少女。

    少女正是豆蔻年华,带着稍许稚气却不掩肤白貌美之相,天真可人,眨巴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四处观望,似乎对这花船及跪着的罗青炎充满了好奇,偶与罗青炎眼神相触,便也是大方一笑,清纯灿烂。反观少年,虽然年纪与少女相仿,长相也是一样俊美。微微羞红的脸上表现出的却是冷若寒冰的美艳,似乎所有人都不在他的眼里,不配在他眼里。若不是衣着不同,定会以为两位都是美人胚子。

    罗青炎在内心惶惶之中也不知跪了多久,兴许是叔叔终究还是囊肿羞涩吧,两位花船姑娘终于是离开了。

    李慕尘提着银剑,带着微醺的笑脸,走到了罗青炎面前。只是狠狠地骂了句:

    “要是你老子在这,我还真要狠狠地抽你大嘴巴子给他看看!生了个什么儿子!”

    也仅仅只是突然地声色严厉而已,说完依旧漫不经心地拿剑拍了拍罗青炎的头,示意他起来。

    虽然罗青炎听了叔叔的骂语,心里的大石放下大半,但仍担心那个被自己弄丢的可怜弟弟,便支支吾吾地小声问道:“那小怿……若有闪失……我一定自断一臂……以此谢罪!”

    “你还有脸说?”这一次李慕尘难得一脸严肃,负手回座,落座之时朝罗青炎甩了甩手道:“去把帐结了。”说话之时还不忘用一脸嫌弃的表情提示这个憨憨赶紧消失。

    罗青炎无可奈何,只得出船追上离去的两位姑娘。

    当罗青炎消耗完了所剩不多的银钱,再次回到船中。便急不可待地跑上去查看一位躺倒在地上的少年,此少年正是一月前与其走散的弟弟——江怿。

    此时的江怿早已晕厥过去,污头垢面,单薄的衣服上仍有斑驳血迹,但所幸呼吸匀称,似乎只是受了许多皮外伤而已,并未危及性命。李慕尘脱下锦衣白袍为其裹上,并示意罗青炎将其带去珠帘后的床上安睡。

    这才转过身来,责问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两个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的男子:“把我宝贝儿子,折磨成这幅模样,你们说该当如何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那小公子是您的儿子,只求大人看在我兄弟俩今日负荆请罪,自愿送还小公子的份上,饶了小人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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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一切任凭大人处置!”

    “行…吧”李慕尘故意为难地拖长了声音说道:“刚才有个黄口小儿说要为此事自断一臂,那你们也自断一臂如何?应该不会连这点勇气都比不过小孩,是吧?”

    两人苦笑着面面相觑,终是下定了决心,毕竟一条手臂再怎么也比不得命重要。在江湖中砥砺多年的汉子,不约而同地拔出佩刀,高高举起,正欲向自己的左臂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伴随着两声同时发出的惨叫,以及“叮当”落地的两把佩刀,四截手指也悄无声息地混着喷涌而出的鲜血落在地上。

    罗青炎收剑入鞘,怒不可遏地说了一句:“滚!”

    两位鼎鼎大名的江湖大帮首领,便捂着鲜血直流的手一瘸一拐地仓皇而逃。

    罗青炎回过神来,似乎觉得会吓到角落里的少年男女,便转身想要宽慰他们不必惊慌。只是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李慕尘一脚踢翻在地。

    随之而来的便是李慕尘一顿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你说你说话做事,能不能动点脑子?以为跟老子学了点皮毛就可以装豪侠,装剑仙了?好不潇洒啊!潇洒个屁!我说断他们一臂,你把人家大拇指都断了干嘛?只断一指不解气是吗?你还怎么让人家端碗吃饭拿筷子?怎么让人家穿衣脱裤上茅房?你以为断一臂不如断双指吗?你自己好好想想,或者自己断了两个拇指试试?拿不能拿,握不能握得!连这点都不知道,这几十年你是活在狗身上了?真是气死老子了!再说了!我还没问他们要赔偿呢?!没要到赔偿,这一路南下的花费,你来负责?对!就你来负责,真的是跟你爹一样,是个不谙世事木头疙瘩!别跟我说没钱,没钱就写信问你那木头老爹讨!”

    叽里呱啦骂了一长串,李慕尘便像是有点接不上气,又或是交待完了一件大事,长长吁了口气,便又重新收拾心情,扬起一丝笑脸,去珠帘后面看望“宝贝儿子”去了。

    只留下刚刚帮了两位江湖豪侠倒忙的罗青炎,呆立在原地。心中暗暗自责,也许自己真的隔离世间太久了,什么都不懂,不然也不会把小怿给弄丢了。

    自责之间,罗青炎也没意识到少女已来到近前,眨着一双大眼睛打量自己。没怎么接触过女子的罗青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问道:“你不怕吗?”

    少女微微一笑,指着地上鲜血道:“见过,不怕!”兴许是看到罗青炎说不话,被自家叔叔刚才的言语骂晕了。便又好心安慰道:“别听我家那不要脸的叔叔胡说八道,他这般骂你,也不过就是想要你出钱而已。其实啊,那个江湖帮派,前几日早就被他搜刮干净了!不仅打断了那些坏人的腿,连房子都一把火给烧了。就是没找着人,只能逼着他们今日亲自把人送来!”

    只是罗青炎仍愧疚地道:“本想着留那两人一条手臂,却不曾想,反而害得他们更惨。而且我也确实没照看好小怿,他受的苦,都是我的错。”

    “哈哈”少女听他如此说,便不禁笑出声来:“没事,他们是坏人啊!就算留一条手臂,不一样能拿刀杀人,要我说,青炎哥哥你做得才好,让他们以后都干不了坏事了。至于那个小怿,是个小瞎子吧?我叔叔也真是的,把一个小瞎子和一个小傻子就这样丢在险恶的江湖上,不走丢才怪呢!”

    “所以,小傻子是我?”听了少女的话,罗青炎也开怀了许多,笑着说道。

    “嘻嘻,对啊!你还觉得你不够傻吗?”少女又踮起脚笑着拍了拍罗青炎的肩膀老声老气地道:“不过你放心,本小姐我冰雪聪明,以后有我照看着你们三人,保证走不丢!”

    罗青炎望了眼角落里依旧面无表情少年,憨笑着答道:“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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